蝉蜕
“咳咳,顶上凉快。”
那影子轻飘飘从瓦片的阴影中显现出来,是奚元白。
秦锦君放开胖子,要把匕首往他身上比划:“看得够爽吗?”
“脏。”奚元白嫌恶地躲开,顾自进屋倒了茶水坐下,“还行,茶不错。”
秦锦君看着他悠闲的样子颇有些不爽,也进了屋拿话噎他:“五两一杯。”
“主子说了算。”秦锦君正奇怪奚元白怎的忽然如此大方,就听奚元白接道,“从月钱里扣就行。”
在秦国,国师的一应衣食住行都由国库报销,故而每个月发的俸禄屈指可数。但历任国师都会把自己的财产留给下一任。加之上一任国师善于经营,奚元白算得上是秦国屈指可数的富人,其实并不缺钱。他这么说,也只是在小小地报覆秦锦君而已。
“哼。”秦锦君放开这事,“初元呢?”
奚元白看她一眼,用手指向隔壁:“还在睡,我让明乐看着他。”
秦锦君放下了心,继续将目光转回乌龙二人组身上:“迷烟呢?”
“不,不知道啊。之前还放在口袋里,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找不到了。”胖子有些懵,心道要是找到了,也不至于被绑在这啊。凉快是挺凉快,但也怪难受的。
沈棠走过去,将一颗丸子放到秦锦君手心:“门口地上找到的。”
看起来就像是药店里都会卖的那种很普通的药丸子。秦锦君看了会儿,没看出什么来。
“没什么特别的迷药,点了能让人一段时间里昏睡不醒。在任何一个药店都能买到。”奚元白捏起来闻了闻,放在桌子上,意味深长,“只不过这一颗的剂量,怕是够睡上三天三夜。”
“把他们放了吧。”秦锦君吩咐沈棠给二人松绑,往床上走。
沈棠一言不发地上前放人,倒是奚元白不太赞成:“这样放他们走,就不怕夜长梦多?”
“两个不知情的市井贼人,能干什么?小白,你想太多了。”秦锦君冲他挑眉。
沈棠给两人松了绑,一会儿便再不见踪影。
秦锦君把奚元白赶出门去,拉了沈棠重新躺下。
沈棠的睡眠一向不是太好。经过刚才那一闹,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许久也没有再睡着,索性起来吹夜风。
她推开窗子,就见月已盈盈上了西楼。湖台的夜晚与秦都不同,更与燕国不同。秦都虽已取消了宵禁,但寻常日子里人们还是习惯早早关门睡觉。而燕国,是过了亥时就不许上街了。
但湖台不同,许是长期的贸易和沟通改变了这里人的生活习惯。此时的街上还依稀有几个提灯的身影走动。沈棠静静望着,如一尊雕像那样静立不动。
秦锦君独自躺了会儿,觉得冷。她拿外裳给沈棠披上,却冷不防听见一句“故园何日归”。她接话道:“很快,我向你保证。燕定宇的位置,坐不了多久。”
沈棠想问她什么,她却拉了沈棠上床:“阿棠,我们先回床上,有点冷。”
沈棠不反抗,任由她拽着走。
“明年就是燕定宇三十岁寿辰了,我们给他一个惊喜如何?”秦锦君重新蜷进她怀里,舒服得不想再动。
说道燕定宇,沈棠有些黯然伤神:“都随你。”
“你且放心,欠你的,我们一一去讨回来……”
大概是白天累了,秦锦君困得不行,躺下不久便有些睡意朦胧。沈棠听着她的话,心莫名就柔软起来。她紧了紧被子,慢慢睡了。
“姐姐,姐姐。快开门!”秦锦君还在睡梦中,就听秦初元已在门外喊她。
见沈棠还睡着,她迅速起身穿了衣裳过去开门。
秦初元如泥鳅般钻进来,手上不知举着什么,身后跟着奚元白和奚明乐。
“一大早喊什么?当心惊醒了旁人上来打你。”秦锦君不赞同地制止他。
“姐姐,我捡到蝉蜕了。”秦初元压低了声音,把手上的东西给她看。
秦锦君就着他的小手看去。那是一只很完整的蝉蜕,并且还微微带着清晨的露水,小巧可爱。
秦锦君从他手中拿过,用帕子包好装进荷包里:“你们先去用早膳吧,我过会来。”
“蝉,蝉蜕?”秦初元还想再挣扎一二,秦锦君却笑眯眯地推了他出去。
“……”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秦锦君竟破天荒拿了他的蝉蜕收藏。只是想来炫耀一下稀奇玩意儿,却被没收了蝉蜕的秦初元悔不当初。带着满满的悔意,拉奚元白气呼呼地出去了。
待秦锦君回到床边,沈棠已穿好了衣裳,正拿着剑擦拭。
秦锦君知她心里挂念着燕国未完的事,也没上前打扰。
等她将剑收回剑鞘,才从荷包里取出刚才从秦初元那搜刮的蝉蜕,献宝似的放在她手里:“我从外面寻了蝉蜕给你。”
沈棠眨巴着眼,不知道她是何用意。
“母后说,蝉的半生都在地下度过。但破土而出的那个夏天,必定是一鸣惊人。”秦锦君伸手环着她的腰,把脸端在她肩上“若你破土而出,别忘了我在等你。”
也亏得秦初元不在此处,否则见了蝉蜕被秦锦君拿去讨好沈棠,不知会作何感想。
秦锦君和沈棠下楼时,秦初元正坐在长凳上同奚明乐拌嘴。
“你才是小短手,快还我粥!”约莫是奚明乐推远了粥,秦初元手短够不着,正跟他闹。
奚明乐瞟他一眼,把粥喝得滋溜响。
见他无良,秦初元把嘴一扁,转头向秦锦君告状:“阿姐,他欺负我。”
时下有人来找秦锦君。秦锦君匆匆摸了摸他的头,上楼去。
奚元白看不过去,将粥放回他眼前。秦初元喝了一大口,放下,乖乖跟着上了楼。
秦锦君关上门,神情严肃:“是广雨伯传来的消息。”
“我们才走了一日就来消息,这小子莫非是想我了?”奚元白摸着下巴。
广雨伯不近女色是秦国出了名的,因他与奚元白同为秦锦君的左右手,也时常被打趣为与奚元白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秦锦君没应他,翻开折子道:“是从孟山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