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4
    荒山之间行路，遍体寸草难生。京城上空乌云密布，远处的灯火一闪一闪，像是骤变之夜的前兆。
    北茉和北骁云如同两只丧家之犬，被隐尘的人押着，在沿路搜寻楚霆兮尸体的踪迹。
    其实北茉心知肚明楚霆兮大概率是不会死的。
    不会死，就会有重新来找她的可能。她就在赌这一刻，能不能借楚霆兮之手，把她从隐尘手中救出来。
    “他不是你朋友吗，你怎么也被绑着。”北茉一边想，一边还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北骁云。
    平日里能言善辩的人这会儿也说不出来什么所以然，被北茉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远处马上的人英姿散落眉宇前，傲骨峥嵘。
    白衣胜雪长发，简单的束起。和下属谈话间双眉紧蹙，好似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风姿特秀，爽朗清举，
    隐尘的性格如此，恍若不问世事的神仙，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的做派。实则是让人捉摸不透。
    虽然已经入夜后，京都里酒楼依然衣香鬓影，竹音靡靡，一派奢糜景象。河边杨柳依依，月光下，河面波光粼粼，已经满是漂浮的花灯。月色清浅，已经快接近京城，安静的可怕。
    “他没死。”隐尘看到下属无功而返的样子，意料之中找到了北茉，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
    桥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茂密的枝叶挡住月色，斑驳的树影随风晃动，一时只听得虫鸣鸟叫。
    北茉这么被他抓来，有些狼狈，但狼狈中仍然能窥见这是天下难得的绝色。
    长发直垂脚踝，解下头发，青丝随风舞动，有仙子般脱俗气质，着一袭红衣委地，上锈蝴蝶暗纹，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
    她还是想装傻。
    “我不知道。”
    下一秒，下巴突然被人狠狠攥住。
    “我有没有提醒过你。”隐尘抓着她的下巴骨，一寸寸捏紧， “如果他没死，那你就当着我的面，再杀他一次。”
    隐尘出了名的伪君子，北茉疼的眼角泛泪，他也丝毫不怜惜，扬长而去。
    那晚的北茉没想到，隐尘的性子如此按摁不住。
    在子夜的时候，和京城里的贼细互相放了暗号，选择了一夜之间突然起兵。
    “隐尘，说好了不在京城动手的。”北骁云半夜听到马蹄声，醒来不可置信地跑到隐尘面前。
    “西凉太子真天真。”北隐尘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缓步进行，只是眼下楚霆兮不知去向，让他总觉得会出什么事，索性把一切都提前了。
    太阳升起，远处早霞满天，给绿意盎然的木林添上一层暖意，飞鸟飞动，美的不可胜收。
    眼前似乎被冲撞出点点天光。
    跟一切战乱完全不符合。而整座城却充满了死亡气息，让人不敢高声喧哗。
    晨时，天光乍现。山间空气湿润，满是雾意。
    北茉营帐中，烛灯轻晃，桌上红烛燃了半截。
    隐尘亲自来找她。
    “到时间了，该上路了。”
    清风吹动世间万物，也吹动城墙上被反绑在柱子上的，曾经万人之上的公主。
    她似乎毫无察觉危险，面无表情，斜斜靠在柱子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抹不掉眉眼间拢着的云雾般的让人捉摸不透。
    隐尘给她反绑的双手系的绳子。
    他的目光划过她蝴蝶微憩般的睫毛，红润如海棠唇，最后落在不慎裸露在外的香肩，呼吸一紧，洁白如牛乳般的肌肤，微微凌乱的绫罗。
    只是很快又恢覆了平日漠不关心一切的神情。
    “想要活命，就按照我的计划来。”隐尘在她耳后低声说。
    “你舍得杀我吗。”北茉轻笑一声，换来的是手上的绳索一紧。
    她估摸着楚霆兮大概率不会来了。
    而她，今日也是一条死路。想到这，将死之人丝毫没有惧色，反而自嘲一笑。
    她这一生原本就是凄凉的。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遗愿，那就是想去父母的坟前跪一次。
    再见她深爱的大漠，再见她儿时最爱的那匹白马，再一次策马奔腾在大漠深处。
    她本来就是大漠的女儿。有着最自由骄傲的灵魂，没有任何人能够束缚她。敢爱敢恨，永远果敢。
    那些长长的睫毛下面覆盖着，乌黑的瞳孔眼睛似乎能够捕捉人的灵魂。
    她不确定楚霆兮是否能来救她。
    太阳高照，一直到了晌午。
    北风呼啸，乌云里像是有无数穿云箭，飞过耳畔。
    隐尘的耐心有限，眼看着要等的人迟迟不来，眼里杀心顿起。
    高高擡起的手，示意身后侍卫走上前到北茉身后。
    忽然有人来报。 “楚霆兮来了。”
    这个声音，不禁让隐尘一惊，连同着一起闭上眼的北茉，也猛然睁开了双眼。
    不远处乌云铺天盖地，像是要吞噬整个京城。
    来人正是楚霆兮。
    一身黑色的紧身长衫，高束起的银色长发透出淡淡的邪气，若不是那眉宇之间充斥着的英气和眼底那冷似寒冰的精芒。
    长长的墨发被一个玉簪挽上去一半，如玉的面容眉眼间带着许些忧愁，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却平添了一份病态的美，一身黑色衣袍让那人看起来格外儒雅，挺直的背脊却让人感觉格外坚韧。
    丝毫看不出前几日受伤的样子。
    美到雌雄莫辨。
    城外的湖面很平静，水清清的，高空的白云和周围的山峰清晰地倒映在水中，湖水天影融为一体。在这幽静的湖中，唯一浮动的就是一些飞鸟了。
    飞鸟因为受了马蹄的惊吓，突然起飞。
    也就在此时，北茉感受到隐尘的目光威胁。
    几下就挣脱了隐尘给她有意扎的不是特别紧的绳结，在众目睽睽之下，矫健如燕，拿起了最靠近她的那个护卫手里的弓箭。
    惹得那护卫一惊。
    这女人是会武功的。
    隐隐约约显出的优美身材，长流之下的墨发，被银色的淡雅发簪随意挽起。嘴角平静一笑，脸上未有一丝胭脂，深暗的眸子宛如黑洞，深不见底，让人猜想不出任何心思。
    护卫一开始以为她要杀隐尘。
    却见北茉一身红衣，忽然跳到了城墙之上。
    北风吹动她的长发。
    那么明媚，那么倾国倾城。
    城墙上策马奔腾来的男人看见她搭弓的举动，看不出来什么表情，擡起头，那双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
    “公主。”楚霆兮忽然下马，声音调侃而又平静， “往这刺。”
    青天白日之下，他指的正是自己的胸口。
    北茉也怔住了。
    挽起弓箭，高高擡起手，当真把弓箭对准了他的心口。
    “楚霆兮。”风中响起北茉的声音， “你可有悔。”
    后悔不该与她这样阴险的人这样纠缠，后悔一开始就应该拒绝她。
    都说，将死之人是不会说谎的。
    所以，城墙下的人高高擡起头，眉眼一如初见时的好看。
    冬日的京城暖阳倾洒下来。
    “为公主而死。”楚霆兮缓缓开口，一挑眉， “是臣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