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姜窈一怔。
    姜母急忙解释道：“窈窈，你别担心，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外界并不知道。虽然你的态度也会影响我们姜家，但我们不会强行干涉你的。”
    姜窈略一颔首：“我理解。我清楚鬼蜮和修真界是没可能的，靳总那边我会去和他解释。”
    姜父和姜母对视一眼，最后，姜父有些不大情愿地将脸别向另一边，而姜母则温柔地笑笑，解释道：
    “窈窈，这个不一定。”
    “嗯？”
    “修真界这么多年了，有过和鬼蜮中人通婚的例子。”姜母说，“哪怕就是近些年...也有，只是比较低调。”
    姜窈楞了楞，开口：“但是今天晚上岑老跟我说——”
    “这事很少见，而且岑老年纪大了。”姜母似乎并不意外岑仙会专门跑过去劝姜窈，“就像现在很多长辈不同意女儿远嫁丶甚至让女儿一定要找本地人，一个道理。”
    “说实话，现在修真界对这位鬼王的风评不错。知道他不是一位会支持鬼蜮残杀无辜的王。”
    “我想，他愿意说出那句话，不仅是对你表达心意，也是对靳氏丶对鬼蜮，都做出了决断。”
    “而且，靳贺游不可能是个莽撞的人，大概你对他也有所回应，所以他才会说出来。”
    都是过来人，姜母一眼看破了姜窈的处境。
    话说到这里，姜母不再说话，只柔柔地看着屏幕里的姜窈。
    这不是她的女儿，但是却和她的亲生女儿一样，让姜母觉得亲切又骄傲。
    “您说，近些年都还有这样的例子......”姜窈问。
    姜母笑了。
    她像小女孩一样用手肘戳了戳姜父的胳膊：“她没发现呢。”
    姜窈瞪大眼睛：“啊？”
    姜父的脸上这时才流露出一抹温柔：“嗯。她来自鬼蜮。”
    原来眼前，自己这个世界的父母，就是一对修真界和鬼蜮通婚的伴侣。
    当年姜父找遍了全世界，终于找到了让三魂六魄回归原位的神药，给姜母服下，让她离开了鬼蜮，重新成为凡人。
    再加上姜父时常用灵力干预，这么多年，姜母身上已经完全没有鬼气了。
    姜父虽然承认了，但是他依然对靳贺游很不爽。
    瞒着身份待在姜窈身边，等到姜窈对他有所好感，再公开自己的身份，这不是欺骗么！
    再说了，虽然自己当年和鬼蜮通婚，但却不希望姜窈也走这样的路，因为这条路太艰难了。
    看到丈夫严肃的表情，姜母又怼了怼他的胳膊，示意他收一收。这对夫妻一擡眼，就看到屏幕中的姜窈正在沈思。
    “好了，我们今天想说的就是这些。”姜母年纪虽大，但仍然对姜父撒娇道：“口渴了，你帮我倒杯水。”
    使唤完姜父，姜母冲姜窈挤了挤眼睛，然后挂掉了电话。
    姜窈这边看到电话挂断，另一边，又看到靳贺游给自己发了消息。
    “我知道这番话有点突兀，但是我的真心话。”
    姜窈的手指在屏幕上悬空片刻，然后啪啪打字。
    “明天中午见一面吧。”
    “在哪？”靳贺游很快回覆。
    “还是廊桥。那里适合说话。”
    靳贺游很忙，事实上，明天他是没有空闲时间的。
    一般要和他邀约，起码要提前两周的时间。但是为了姜窈这个连提前十二小时都没做到的邀请，他想都没想就推掉了原定的安排。
    他这边做决定很快。殷振那边则铁了心要看好戏了。
    电话里，殷振的声音非常欠扁：“靳总，你知道在我这预约要提前多久吧？不能让我为难吧？”
    靳贺游难得没和他生气：“急事。”
    殷振存了心要逗他，这样被拒绝还心平气和的鬼王可不多见：“不行，明天有预定了，你知道我们这一天只接待一桌。”
    靳贺游不假思索：“拒掉，赔偿我来给，或者我牵线介绍你的客人去其他饭店。”
    “那我不如直接拒绝你这个想插队的，这样，廊桥西边一公里还有一家私房菜，我吃过了味道不错，你干脆约那——”殷振看了眼点餐app，“嗯，那家还没约满。”
    “殷振。”靳贺游的声音有些低了，“......她想去，帮个忙。”
    电话这头的殷振差点跳起来。
    他虽然猜到靳贺游明天应该和天师一起，但没想到靳贺游居然能为了那天师，快要低三下四地求他！
    怎么刚刚没录下来呢！
    殷振万分后悔。
    但是却义不容辞了。
    “好好好，有预定是骗你的，你明天带她来，我准备最好的酒和菜。”
    好朋友的终身大事，殷振嘴贱归嘴贱，还是得支持一下的。
    “多谢。”靳贺游开口，“酒就不必了。”
    －
    第二天，姜窈在廊桥门口和靳贺游碰面。
    刚刚进门，殷振和两队穿的极其正式的鬼蜮服务员们将他们迎了进去。
    殷振今天特地梳了个背头，穿着拘束的正装，还强迫服务员们一早过来就把衬衫里里外外熨了一遍，只为了这个过场。
    还有那只黑猫，也被殷振抓过来好好梳了一遍毛，脖子上系了个红色小领结。
    看到靳贺游和那天师并肩走进他亲自选定的丶风景和视野最好的包间，殷振默默挺起了胸膛。
    看看，什么叫为朋友两肋插刀！
    但那两人还没走进去，殷振就清清楚楚听到姜窈在说话。
    “他们都是鬼蜮的人吧？”
    殷振：“？？”
    他立刻慌了。
    他身边的服务员也立刻慌了。
    还好，姜窈没有回身的意思，和靳贺游一起进了包厢。
    服务员们面面相觑，在确认姜窈不会袚除他们后，这才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包厢里，靳贺游说话：“还是没能瞒过你。”
    “当然。”姜窈笑了笑。
    上次小璇说在二十四桥路溜南瓜粥的时候，看到了一只黑猫，还有黑猫的主人。
    两只公猫原本没有认出对方的性别，直到确认对方同性后，就开始炸毛，小璇和黑猫主人好半天才拉开。
    姜窈那天抱南瓜粥，就察觉到了它身上的鬼气。
    而——廊桥饭店在二十四桥路。
    那只黑猫，估计就是刚刚门口打着领带的那只。
    黑猫主人没有刻意收敛鬼气，但他身上的鬼气传给了黑猫，黑猫又在炸毛恐吓的时候传给了南瓜粥。
    南瓜粥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鬼气极淡，但依然没有瞒过姜窈的感觉。
    今天，廊桥的服务员们夹道欢迎，极其热烈，老板一定用某种方法掩藏掉了所有人身上的鬼气，却偏偏忘了，地板上还有一只懒懒蹲坐着的黑猫。
    “先点菜。”姜窈刚说完，梳背头的殷振走了进来。
    他今天亲自送菜单，就是因为他手下那些服务员们，因为被看破了身份，所以一个都不敢进来。
    姜窈就像没感觉到鬼气一样，平静地点菜，平静地给自己续茶，看着殷振走了出去。
    靳贺游有点紧张。
    他不知道姜窈今天把自己约出来，是要说什么。
    姜窈不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时不时随意翻看一下菜单。
    几个月前，两人同样坐在这里，姜窈还在为手机上突然弹出来自“母单互助小组”的通知而尴尬。
    此时却已经不动声色，让靳贺游蓦地想起一句话“攻守之势异也”。
    他成了那个听她指令的人。
    等到第一盘菜端上来——当然，依然是殷振亲手端的——之后，姜窈才缓缓开口。
    “你是鬼王，我是天师，我觉得吧......”
    靳贺游瞳孔一缩。这可不就是拒绝的意思？
    他急忙说出昨天想了一晚的回答。
    “我可以不当这个王。”靳贺游表态，“事实上，当这个王并非我所愿，也让我很累，如果鬼王的身份会影响你的选择，我愿意放弃。”
    他说的毫不迟疑，就像已经下定了决心一样。
    姜窈狐疑地偏了偏头。
    这么厉害的身份，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身上的鬼气，大概不会那么快就消除，如果这个你也介意...我知道有一种药有用，虽然数量很少，但我会尽全力去找的。”靳贺游又说。
    那时候，他只想拥有靳氏集团总裁的这一个世俗人间的身份，不再想做什么鬼王。
    看他说的认真，连菜都只上了一盘，人就把底牌交了，殷振震惊之馀，又连连摇头。
    不过，这并没有改变他站在外面死活不愿意进来的事实。
    姜窈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看他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一样。
    靳贺游的话说到这里，姜窈也是吃惊的。
    她甚至还没有说修真界和鬼蜮也可以通婚，靳贺游就主动表示他可以退出鬼蜮。
    不想让她为难，也不想让她多做任何事情。
    靳贺游看她不说话，以为她还是没有原谅自己之前骗她的行为，便开口说：“之前骗你，是我的错，对不起。因为不想你知道我的身份而疏远我，我很难找到一个聊得来的人。”
    姜窈看着他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那就看你表现。”她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让你的朋友进来吧，他在外面偷听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