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梦为牢（十六）
当然，送阮灵儿离开，冒一点风险已经是喻甜义气的极限，但要是风险太大，一动就会牵连自身，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不过喻甜对此还是有充足信心的，虽然她和阮灵儿来往比较密切，但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是避着人的。再者说，生存在暗河里的人，终归也是活人，只要是人，彼此之间总会产生一些交集，再正常不过。
阮灵儿对她的提议和安排很开心，也非常想带她一起走，但喻甜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对于尚且年幼的她来说，外面的世界是空白的，她感到茫然，自然也就谈不上有什么憧憬。
而她们的这段关系无疑是由她占据主导地位的，阮灵儿基本上什么都听她的。
再者说，两个人一起逃跑，要比一个人目标大得多。
不过离开暗河，虽然并不简单，但也没那么绝对的困难，这与一个人的身份有关系。
假如阮灵儿是暗河严加看守的犯人，那么喻甜是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因为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但阮灵儿只是一批新被选进来的苗子当中，比较受看好的一个，有价值，但没那么重要。
所以尽管她有很多想要逃跑的前科，但是她离开暗河的难度依旧不算是地狱级别。
至于喻甜的计划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让阮灵儿老老实实的装一段时间的乖，至少表面看起来已经放弃了逃跑的打算。
等到负责暂时管理她们的管理员松懈的时候，再让阮灵儿顺着一条她们早就规划好的路线偷偷逃跑。
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一些覆杂步骤的，比如说阮灵儿要将自己的异能全力施展开，让已经入眠的人坠入更深的梦境，让清醒的人无知无觉走入梦境。
什么，你问喻甜在这个过程当中干了啥
喻甜干的也很简单，就是偷偷跟在阮灵儿身后，将自己的幻术与她的异能叠加，达成一种人生如梦，梦如人生的境界。
听起来很浪漫，但实际上杀伤力很大。如果不是她们年纪尚小，异能在那个阶段也不够强大，完全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让诸多高手无知无觉葬身于梦境之中。
总之，当时她俩达成的效果是即使阮灵儿的织梦能力被察觉，有人从梦中惊醒，也会立刻坠入喻甜的幻术当中。
如果她的幻术也被人识破，那么喻甜就会果断逃跑。因为幻术无形与织梦能力十分接近，一般人很难区分，大抵还是会认为这是阮灵儿能力的影响。
如果她没有机会当场逃跑，那么她就果断跳出来，说自己发现阮灵儿行动鬼祟，所以偷偷跟踪她。
总之先把自己摘出来再说。
真要傻傻的讲义气或者正面硬刚，那无疑很愚蠢。
当然，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依阮灵儿的脑子可能没办法理解她的良苦用心。不过阮灵儿的义气和感恩之心比她的脑子更可靠，就算真被抓了，阮灵儿打死也不会出卖她。
这才是喻甜最终下定决心帮阮灵儿的原因。
阮灵儿逃跑很的顺利。
前面说过，喻甜并不是个十分相信运气的人，但那一次她也不得不感谢运气在一定程度上的眷顾。
在这个过程当中，她们没有遇到一个顶尖高手，梦境与幻术自然也无从被察觉。
在通过一些绕不开的机关后，阮灵儿成功离开了暗河分区基地。
但是在送走阮灵儿的那一刻，喻甜其实并不太看好她的命运，在她眼里，这个比她大几岁的女孩子，脑子不够聪明，性格却过于倔强。
受年龄限制，喻甜无法准确描述自己对阮灵儿接下来命运的预测，但她本能的感到悲观，觉得她还是要吃苦头。
但总归比阮灵儿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或者死在实验摇篮里要强。
而能将阮灵儿成功送离，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种成全，更重要的是也带给她一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一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仿佛能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成就感。
最后的最后，喻甜将一缕被剪下的银色长发，丢到了离开基地必经的某道机关附近，为这桩不需要再追查的逃跑事件画上了句号。
嗯，为什么选它因为下面就是化尸池，池底白骨无数，谁又没事会下去打捞辨认是否有一具属于阮灵儿。
当然，喻甜自认为做得完美，丢那缕长发的时候，她还刻意戴了手套。但事实上，头发被剪断的切口和被机关搅碎硬拽下来粘连着头皮和血肉的头发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一点小小的破绽未必会使人怀疑到她身上，顶多也就是让别人猜到阮灵儿不是死了，而是跑了。
但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那就是老师。
长大以后再回想，喻甜也很难分辨老师是从那件事开始才偶然注意到她的，还是始终都在默默观察她，一直在等待她展现天赋和手段。
似乎怎么想都有可能。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老师把她在整盘计划中的破绽一一数出，却也从那开始就将她带在身边培养。
似乎想的有点远了。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提起暗河就难以避免的会想到老师。
童年往事一掠而过，就在喻甜出神的这个瞬间，她听到阮灵儿又问，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初又为什么要抹掉我的记忆”
明明阮灵儿是问话的那个人，但是气势却并不很充足，并不像是质问，更像是委屈。
喻甜沈思。
喻甜猫猫揣手。
喻甜理直气壮， “这个嘛，我也是为你好呀，你是不知道你小的时候有多么头铁，我担心你不自……我是说我担心你太讲义气，还想回去救我，自投罗网可怎么办”
她当年送阮灵儿离开的时候，也对她施加了幻术，淡化了自己在她逃跑过程当中起到的作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篡改了阮灵儿的认知。
如果说阮灵儿不被幻术影响的话，那么喻甜相信自己一定会在她心里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毕竟是在身处困境当中和她同病相怜并且帮过她的人。
但阮灵儿被幻术影响后，在她的认知里，喻甜就是一个帮过她小忙的路人甲。
当然，对于那个时候的喻甜来说，她还无法准确定义自己的能力，她只知道一旦施展这种能力，她就能获取不少好处。比如说从其他小孩手里拿到一些好吃但限量发放的食物，又或者闯了什么祸淡化一下管理员对她的恶感。
总之，喻甜这么做确实是担心阮灵儿认为她不想走，是担心他们两个都走不了，等风声过去，她的身体和异能恢覆，或者又找到新的帮手，再跑回来送人头。
从阮灵儿展现的性格来看，她的担心绝不是没有必要。
当然，她也不否认她担心阮灵儿被抓，暴露了她在这件事当中的所作所为。
仔细想想，以小见大不是没有道理。她小的时候就已经相当的……深谋远虑了。
不过……
喻甜眨了眨眼， “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她的幻术对阮灵儿认知的影响，当然也并不是永恒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影响就会慢慢淡去。
但是还有一个前提，那个时候她们的年纪都不算大，有她的能力影响在前，时间肯定也会淡化她在阮灵儿记忆里的样子。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就算她施加在阮灵儿身上的幻术失效后，阮灵儿对她的印象也应该会浅很的。
不过喻甜在短暂的沈思后，就明白这个不按理说源自哪儿了， “是了，我们的能力有相近和相通的地方。”
阮灵儿的能力是操纵梦境，同时也具备挖掘人潜意识记忆的能力，所以如果她自己有心不断通过梦境回溯自己的过往，确实是有可能将当初的事还原的真切。
这未免也有些太执着了。
阮灵儿的声音依旧是低低的，她有些固执的重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
喻甜再次陷入沈思，这个旧账怎么越翻她越像个负心人呢
这和她预想的打开方式不一样啊。
好吧，她承认，她在认识姜薇她们这群人没多久后，就在见到阮灵儿的那个瞬间，想起了这个童年小插曲。
那毕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做局，第一次总是令人印象深刻，而且她也算是做成功了，心里终归是有些自得的。
而对于这个勉强算是童年玩伴和战利品的女孩，喻甜的记忆里当然也给她留了一席之地。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拿出来刷好感度，那当然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在姜薇她们面前展现的人设还是比较天真和无害的，把这件事说出来非常有增加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沈印象的概率。
喻甜是没经历过什么正常的童年，但她也很清楚正常小孩绝没她这样的。
更重要的是她认为，一段缘分，有聚有散，有起有落，才是常态。倘若阮灵儿知道她见证过她的狼狈与困苦，就会理所应当的更贴近她吗也未必吧。
就像她还有其他已经脱离暗河的孩子一样，因为出身在同一种环境中，知道那种环境能养出什么样的人，所以反而很难建立亲密的交集。
不如相信当下的发展就是最好的发展，不必再对命运画蛇添足。
不过脑中百转千回，喻甜最终还是给了童年小夥伴一个温情的回答， “那是因为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而且谈及过往也会让你觉得痛苦吧所以我觉得拥有现在和未来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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