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寻曳到底是什么都没说，但她确实缺钱，而且也并不打算朝赵黎星要。
她走之前特意和小护士说她要来找赵警官，让她不用再通风报信了。
可是呢？
寻曳坐在雪白的病床上，盘起腿，脚腕露出一截如玉的肌肤。
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去找秦盘。
是，她做的事很没品。到处找人借钱，和这个低完头，又要去求那个。
但是……只要能让寻青建多住几天ICU，得到好一点的治疗，她会想尽一切办法。
“我以为你是个好面子的女孩。”
她忘不了那天，秦盘约她去马场，她坐了城际公交，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他说的那个地方。
这座马场是一家私人庭院，里面有一个关于马文化的博物馆。
马场分为室内室外两部分，这里不对散客开放，只有拥有一定资格的会员才能进入。
寻曳作为秦盘的特邀访客，走进圆拱门的时候都能听到一旁连绵的马厩里传来响鼻和打蹄子的声音。
她能看见马在吃草，有个饲养员穿着一套带有logo的服装专门喂马。
寻曳被引导着见到秦盘时，他正穿着一身标准的马术服，只是没戴帽子，坐在一匹皮毛黑亮的高头大马上。
他微一侧脸，咧开嘴笑了笑，对寻曳说了见面的第一句话。
寻曳还在发楞，她感到这里的一切都带着梦幻的色彩，那匹马似乎能察觉到主人话语里的淡淡嘲讽，也不耐地冲她甩了甩头。
两人隔了一道栅栏，这马似乎才牵出来，先在栅栏里转了两圈。
秦盘从马上探出半个身子，马鞭缠成三折被他捏在手里。
“喂！”
他喊了寻曳一声，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看她有些怯意又非要隐藏的目光，秦盘不由得觉得好笑，他摇摇头。
“傻子。”
寻曳就在那里站着，她说，“我……你知道我找你有事。”
她只当秦盘说的不是自己，暂且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丶想丶谈。”
秦盘一字一顿，仿佛是故意的。
不，可以确定，他就是要让寻曳下不来台。
马鞭的握手束着棕色的皮质短带，他一擡手，朝右后方一指。
“Julia，给她牵匹马。”
刚才领着她进来的女人微一点头，不需要秦盘具体的指示，便从室内马场牵出了一匹白色的马。
寻曳看着那通体雪白的马楞住了，她不由得看了一眼马上的人，秦盘还是那副样子，但比在游泳馆少了些倦怠慵懒，多了些少年的朝气和睥睨。
可她并不会骑马，甚至于她只在之前学校的马术比赛中远远看过一眼。
而那位牵马的小姐似乎默认为她是秦盘的朋友，自然是会骑马的。殊不知见到那比自己高出半人的马，她心里都发怵。
她不是草原上的孩子，对有一定体型的动物自然有种本能的恐惧。
那位小姐在等秦盘的命令，而寻曳则一动不敢动。
“犹豫什么？不试试。”
秦盘说着一勒缰绳，黑色大马一跃而起，纵身跨过栅栏，矫健的蹄子踢起一片尘土。
“非要这样吗……我不会骑马，你要是想玩，我可以看着。”
“看着多没意思。”
秦盘由上而下地冲她伸出手，寻曳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在自己心里，这件事似乎代表了危险。
可现在是秦盘的主场，她没有选择的馀地。
她一伸手秦盘就立刻握住她的小臂，“抓紧了。”
话音刚落，寻曳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凶猛的力道牵扯，她不得不配合着，其间还不小心踩了秦盘一下，弄得她又羞又窘。
马上的景致更好，同时也更高。
寻曳有点没有防备，她下意识就抓紧了唯一能靠得住的人。
秦盘一夹马肚，黑马便慢慢地走了起来。
“Julia是驯马师，曾经在国际马联世界杯分赛取得过第一，也是四级证书的持有者。”
Julia能够听到秦盘所说的话，她站得笔直，面带微笑，手里牵着缰绳，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秦盘的声音继续响在耳边，“你现在骑的这匹马叫‘玄’，我14岁的时候我妈把它送给我，我是亲眼见到它是怎么从母马的肚子里诞生的。”
“玄是一级赛马，很通人性。”
他晃了晃身子，玄仰头嘶鸣，寻曳吓了一跳，秦盘在她耳边说，“别怕，你可以摸摸它。”
说着示意她将手放在玄的鬃毛上，轻轻抚摸。
玄似乎真的冷静下来很多。
室外马场很大，占地面积差不多赶上两个高尔夫球场。
寻曳被他引导着，也只敢轻轻碰了碰玄的鬃毛。
这样沿着边缘稍微绕了一小圈，也用了快二十分钟。
寻曳一直没说话，她的鼻尖萦绕的都是秦盘身上清新的海盐柠檬，偶尔冒出一丝玫瑰香露的味道。
她虽然侧坐着，但并不敢真的依靠着他。身体尽量向前，只是她既不敢抓玄的鬃毛，又没有抓缰绳的地方，只好不知所措地扶着马鬃较中间的位置。
此时秦盘充满了耐心，当玄终于快要停下时，寻曳忍不住开口。
“我们可以下去谈谈吗？这里……好像不太合适。”
“不急，还是说你想自己去骑那匹马？0027是那匹马的代号，你为它取个名字吧，好吗？”
寻曳一直是侧着坐的，只需要微微侧脸鼻尖便能贴到他的喉结处，这显得十分暧昧，似乎是一种拥抱的姿势，而她则是被拥入怀抱的那个。
她还很年轻，不知道那一瞬间猛烈的心跳是怎么回事，只是在少女最真挚的一片春情中漾出最柔软的眷恋。
“我之前和你说了我的来意，抱歉，我现在只想尽快把钱的事解决，其他的事我完全不想了。”
寻曳有些着急地偏过脑袋，鼻尖更多感受到的是清新冷冽的空气。
她的鼻尖微红，眼神却始终向下。
秦盘注视着她的发顶，突然用下巴稍稍磕了她一下，寻曳一惊，但又挣脱不开，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他笑了，心情不错，“这样啊，可是我要开心了才能答应你，难道你还想空手套白狼？”
寻曳下意识就回答道，“不是的，我只是……”
“算了，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是选择去Julia那边骑她手里的那匹马还是选择留下和我同乘？”
“可是你刚才不是只让我取名字吗？”
“嗯。”秦盘确认道，“这不冲突，你先取名字，再做选择。”
“这个马场的规矩你好像不熟悉，一匹马一生只属于一个主人，所以27号被Julia拉出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这么说你懂了么？名字是必须的。”
秦盘解释着，寻曳自然也明白了这个意思。
这家私人庄园确实很大，除了马场还有一个室内大型动物园，养的都是些珍奇宠物，而最中央依照着某位风水大家的规划，如缀明珠般为这个庄园点上了眼睛。
整个庄园依山傍水丶相辅相成，这也是为什么一些权贵喜欢来这游玩放松的原因，私密性好，而且能体会到非常惬意的感觉。
“好。”寻曳被他逼得没有办法，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什么。
秦盘纤薄秀丽的眼尾一挑，他颇为自得地点点头，“这个名字虽然简单，但和玄很配。Julia，帮我记上，27号S级赛马今天正式更名为‘好’。”
Julia职业素养超群，即使秦盘这么说她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而是点头应允。
寻曳慌忙地说，“不是，那只是我……我随口答应的。”
“那又怎么了？随心所欲的时候起的才是你内心最想要的那个名字。”
秦盘这话不无道理，但寻曳感觉被绕的云里雾里的，心想反正是他的马，又不是自己的马，怎么改也是由他说了算，那么自己也不要太操心，忙也没用。
安慰过自己后，不等寻曳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玄却突然发出一声跑马前的长声鸣叫，寻曳的心骤然提起，秦盘却握着她的腰，帮助她换了个姿势跨坐在马上。
“抓好，我带你跑一圈。”
“啊，啊？”
寻曳震惊无比，与此同时玄像一支深黑的箭猛地冲了出去。
寻曳狠狠地咬着后槽牙，手心布满汗水仍努力握住缰绳以免自己忍不住喊出声。
可随着玄逐渐稳定下来，她能感受到耳边的猎猎风声，天与地丶世间万物快速从身边经过，此时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生如逆旅”。
同时，那阵柠檬香像是被刺激了一样，萦绕不去。
在惯性驱使下，寻曳不得不向后靠着秦盘前胸，而他显然比寻曳大方镇定许多，似乎只是一场同学间的马术教学，并没什么不一样。
秦盘身穿了一件白色双扣马术衬衫，偏偏那第二颗扣子就在锁骨下方，又没有系上，寻曳由于一开始的惊恐不由得想要将视线放在一个稳定的东西上，她便慌不择路地朝里看，这一看不要紧，秦盘锁骨上右侧偏上的一小颗黑痣被她看在眼里。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赛马高速奔驰所带来的刺激感，又或者是秦盘身上那阵好闻的味道，亦或者是单纯看到一个身材很好的帅哥身上的一部分而产生的羡慕与一点点可以被掩埋起来的色心。
寻曳的脸倒是还没上来温度，但两只耳朵——尤其是耳廓处，全都从外到里红了个遍，而且有蔓延到脸上和脖颈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