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疯批溯今日火葬场了吗?7
“杀你两次!”方一今晚受了太多刺激, 头脑发懵,吐出来的话连自己都好似听不见。
玉枢趋走一步,鲜有的神色急切, “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呵!尤枝枝心中苦笑。可是,她又怎么跟这两个人解释呢?告诉他们她被逼重生两次, 皆因东方溯而死。
“你说话啊!”方一见尤枝枝只是咬唇垂目,半个字也不说, 急得恨不得抓住她,直接拿扳手撬开她的嘴。
昙花拍开他的手, 喝道, “拿开你的脏手,今日谁敢动我姐一下,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玉枢和方一碍于昙花的身份, 没有硬逼,但也决计不放他们走, 四人就此僵持在原地。
一时间, 屋内气氛绷得如弓弦,吹弹可断。
此时,无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床榻上, 东方溯缓缓睁开双目, 空洞地目无一切,犹如灰烬。
他方才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 他的母亲望着他,双唇惨白说不出半个字, 只是心疼又不舍地看着他。
他梦见鲜血洒落一地的尤枝枝,跌落在满天飞雪里, 眼中朵朵盛开的红梅缓缓雕零;他梦见尤枝枝裹挟着清风丶毫无眷恋地欲走,可他却不知如何将她留下,那样的无力。
可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说的没错,不是误会。”东方溯的嗓音一如往昔清冷不起波澜,却透着几分颤。
众人循声望去,方一率先扑倒在床边,哭得像个孩子,“大人,您醒了,您终于醒了。您醒了。”似是在这个绝望的黑夜里,他再经不起半点离别。
他只觉得心好痛!
东方溯坐在床边定了定神,才撑着床体站起身,他看向尤枝枝的目光仍保持着镇定自若,仿佛是在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倒下。
他稳住身体后,一把推开想要扶他的方一,一步一步朝尤枝枝走来,虽然每一步都好似重若千斤,脚踝处像是锁着沈重的铰链,脚底因不知何缘由的麻木变得每走一步如万刺贯穿,可他没有一丝一毫迟钝,
一步步朝尤枝枝走来。
“不是误会,都是我的错!”他嗓音一如既往地深沈而清冷,却无端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东方溯拔出方一腰后匕首,刀尖朝外递到尤枝枝手里,她如遇火蛇般避开,她想起了那晚婢女哥哥也是这样被她手里的匕首刺死,
她怕了,怕今晚又有人要因她而死!
可东方溯总是这样逼她。
他死死拉住尤枝枝的双手,任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也逃不掉。她只能无助地使劲摇着头,“不,不要。”
“放开我姐。”昙花少年血气方刚,正是一点就着的时候,何况他要动的是自己的阿姐。可他刚出手就被方一一把扭住,昙花在他手底下过了两招便被制服了,谁让方一是他的师父呢。
“还你两次。”
再开口,东方溯声音像在沙漠久渴的旅人,沙哑得厉害。
话音刚落,他拉着尤枝枝的手狠狠刺向自己的胸膛,一大口黑红的浓血唔在嘴里,破出薄唇,如血瀑流下。
几个人包括尤枝枝在内都没反应过来时,匕首猛然拔.出,鲜血溅了尤枝枝一脸,带着隔世的温热。
尤枝枝甚至丧失了本能反抗的能力,在惊呼都没来得及喊出口,胳膊扯动,又一刀刺入了东方溯心口。
“大人!”“大人。”方一和玉枢齐声喊道。
心窝处,偏一丝一毫都是致命的。
玉枢手指微颤,他怕这次治不好他。
然而,当事人似是浑然不知这到底有多危险,眉头都不皱一下,嘴角还弯出一道近乎柔和的弧度,眸子如深邃的秋水,静谧而温暖地看向尤枝枝,
“够吗?”
尤枝枝松开手,僵化着后退了两步,脸颊惨白,浑身冷颤得似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咬字道,
“你真是个疯子。”
她拉着昙花的手不受控地猛烈颤动,近乎夺门而出,没再给东方溯一个眼神。
背后那双视线追着尤枝枝跑出去很远,直至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一口浓血喷射而出,洒落一地,妖冶如黄泉边引向陌路的彼岸花。
倒地前,东方溯闷声吩咐,“派人保护好……”
尤枝枝没有哪次离开像这次这样顺利过,顺利得透着不真实,顺利中没有半分喜悦,更别提像上一世大仇得报时那么快乐,反而觉得心里像空了一块。
到了小小的江南水乡,他们特意选的离镇子不远的一处小村落住下。简简单单几间茅草屋,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种着几棵树,挂着一个秋千,扛着锄头出门走半盏茶功夫便是他们包的水田,
本来设想的开个小食铺,幸福惬意的田园生活,让尤枝枝又过成了冬眠,不知怎的,她身体一日比一日倦怠,躲在淡薄的树荫下眯着眼,
听见有人推开篱笆门进来,尤枝枝只翻了个身,连睁眼的闲情都没有,不消两个呼吸,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扑到尤枝枝身上,
尤枝枝吓了一跳,眼还没睁就听见荷香哭得泣不成声喊道,“姑娘,姑娘,姑娘我对不起你,姑娘,姑娘对不起,姑娘……”
最后哽咽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不断的抽抽嗒嗒,尤枝枝拉起荷香,只说了一句,“过来了就安心住下吧。”
她拉着荷香进屋换衣,荷香身上的衣服沾了满满的黄土和泥点子,还有许多像是树枝刮擦的口子,鞋底已经被磨了下来,像块破布挂在脚底。
荷香不愿意说,尤枝枝没有多问,她吃了点东西睡着了,尤枝枝悄悄出门,栓子站在门外,口型问道,“睡了?”
尤枝枝点点头,挥手示意离远点不要打扰荷香,他们躲到篱笆院角的石桌旁。刚一坐定,栓子把自己打听到的八卦说了,
“刚才我在村头远远就看见荷香了,刚开始没敢认,等走近了才认出来。我跟你们说,她可是走了半个多月的路才到这里的。”
“可她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尤枝枝问。
“我问了,虽然她没怎么说,但我问得八九不离十。她本来回到老家,可是你猜怎么着,她那个表哥早就跟人成亲了。听说是表哥岁数大了,即使对她再有意,家里催得紧,荷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府,所以……”
“这么大的事,荷香怎么不知道?她家里人怎么也没来过信?”
栓子也摸着下巴纳闷,“在府里时,确实没听到她们家来信。荷香还一直在准备出府回乡见表哥的东西呢!”
昙花表情淡淡,漫不经心回了句,“可能是有人不想让她知道。”
“那这个人是谁呢?”栓子看向尤枝枝。
尤枝枝垂着眸绞着裙纱,她脑海里是东方溯惨淡而又温柔的笑,问她:够吗?
她指尖轻颤顿在那里,胸口不知为何,闷闷的,好似有一股气堵在那里,总想往上涌,却又吐不出来。
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倒是不知道她希望他死,还是不希望。
昙花没在说话,安静地剥着核桃仁。他想起那晚他回去找尤枝枝,在寺外树林里看见东方毅正和一个婢女说话,虽然看不真切,可他看背影是荷香。
他不知道荷香与东方毅之间有什么交易,在那晚尤枝枝和东方溯之间发生的事,在东方毅的阴谋里,她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但现在似是已经烟消云散,他不想再用这件事搅扰现在平静的生活,更不想让她再想起以前任何种种,尤其是东方溯。
几个人默了一会便各自离开了。尤枝枝恢覆了原来的样子,她躺在摇椅上,椅子旁的矮几上放着满满一碗核桃仁。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响动荷香径直去厨房做饭,栓子和昙花出门下地干活。
一切似乎还是那样的平淡安然。
篱笆门外,邻居李阿姐端着一碗鲜鱼汤过来,大老远地,尤枝枝就被鲜香的味道勾着坐起来,
“李阿姐,这次又是什么好吃的?”
“我们家老李捕了条河鱼,老大了,炖了一锅吃不了,端碗你也尝尝。”
尤枝枝刚开始还万分推辞,可耐不住李阿姐做的菜简直太好吃了,慢慢地,每顿饭桌上都有李阿姐的菜,尤枝枝也不再假客气推辞了。
“闻着就香。李阿姐,你真的不是镇子上酒楼里的大厨吗?”
李阿姐高兴得合不拢嘴,“妹妹真会说话。”
尤枝枝滋溜先偷喝一口,汤汁浓郁乳白,肥美不油,她只觉得上天都在帮她,“李阿姐,哪天我在镇子上开酒楼,请你当大厨好不好?”
“哎呦。那敢情好。”李阿姐被恭维得心情熨帖,腰身摇如柳枝。
尤枝枝把一大碗鱼汤端进厨房放进屉笼里温着,自己拿了个小碗,先舀了一碗蹲在竈台旁滋溜滋溜地喝。
喝了两口肚子里热了,浑身暖融融的,在这个所谓的田园生活里,总算有让她暂时忘掉烦恼的时刻了。
可是,荷香却还像是掉了魂,连切个菜都是魂不守舍的。尤枝枝正看着她犯愁,荷香“哎呦”一声切到了手。
“你没事吧?”尤枝枝放下碗,拿过荷香的手,指头上削去了一小块肉,渗出了好多血,“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她替荷香洗去血,将她推到一旁,“你赶紧洗洗,歇着我烧菜。”
荷香傻站在竈旁,楞登登地问,“姑娘,如果哪天,我是说如果,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不会?”
“不会。”
荷香眼中陡然升起一阵喜意,遂听见尤枝枝说道,“你不会骗我的。如果你再骗我,这天下就没我可以信任的人了。”十足的笃定。
荷香眼中更抑郁了。
眼见春暖花开,昙花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在邻居们的帮衬下扎了一个葡萄架,铺了一层席子,还移了一棵葡萄,
他说,“等秋天就可以吃到葡萄,夏天可以先乘凉遮雨。”
真是周到到尤枝枝心底去了。
天意渐暖,篱笆院里越来越忙碌,只是尤枝枝越来越困倦。早年她在家干一天农活,插秧撒鱼苗砍柴烧饭轻而易举,可现在不知为什么连走一里地都要歇三五次,整个人看着倒是胖了一圈。
栓子走在最前头,停下回头,不耐烦地催促道,“枝枝,赶紧走,你到底怎么回事?冬天说冬困,春天又春乏,夏天是不是又要说夏打盹了?”
昙花一直跟在她身旁,冲着栓子嚷道,“我姐不想干活就不干,碍你什么事,我姐那份我替她做。”
说完,又换了副柔和的面孔,对坐在路边休息的尤枝枝说,“姐,你最近胃口不好,我扶你回去,再拿些稻谷去李阿姐家,让她给你做些好吃的。”
栓子白了他一眼,也没再搭理,这些日子,昙花的那点小心思栓子还不知道,都是男人。口口声声喊着“姐”,可干的这些事哪里只是姐弟。
昙花只是想守着尤枝枝,等着自己长大……
天热得好快,这天夜里,栓子被热醒摸到院子里找水喝,却看到昙花鬼鬼祟祟地出了院子,
他一路尾随出去,生怕被发现,特意拉开了一段距离。看见昙花走了两里地,走到一群人身边,那些人隐约都是农户打扮,
他们面前似乎跪着一个黑衣人。
那些人跟昙花说了什么,昙花拔刀,干净利落地一刀劈下,果敢狠绝哪里有半分孩子样,隔着很远,栓子都被那份杀气骇得浑身一抖。
黑衣人倒地。昙花交代了什么后,那些人动手挖着土,似是要埋人。
栓子见昙花回身要走,逃不叠,只能趴在地上装死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