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威胁
早在洛南川前往边塞征战前，他就将张贺留给了苏安歌。
作为手下，最要紧的一条，就是不质疑主子的决定。
况且这种情况下，张贺也不认为苏安歌能没心没肺到去伶人馆里找乐子。
苏安歌也的确没心思。
她去找孟轻舟，也只是为了洛南川。
事急从权，苏安歌顾不得避嫌，一进去孟轻舟所在的厢房，就开门见山道：“孟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孟轻舟似乎是极喜欢喝茶的，苏安歌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喝茶。
闻言，他将刚递到嘴边的茶碗放下，扬手示意苏安歌先坐下，又随手替她也到了一杯茶，这才道：“因为洛南川？”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从洛南川入狱到她出宫，前后不过两炷香的工夫，消息绝不可能传这么快。
苏安歌也不细究，只道：“是，我希望孟公子能在来往的客人里散播对顶上那位不利的消息。就说他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这样的话，但凡传出去，都是足以杀头的大罪。
孟轻舟听了，却连眼皮也不曾擡一下，只轻笑了一声，“我是个商人，你总要拿出让我心动的东西。”
苏安歌从伶人馆出来后，又马不停蹄回了将军府，连夜写了部含沙射影当今皇帝的话本子，叫张贺送去茶楼。
她准备得早，洛南川入狱的消息在第二日下午传出时，百姓早就先一步得知了当今皇帝卸磨杀驴，不仅不重赏将领，反倒安插各种借口，要至他与死地，理由只不过是怕他功高盖主。
先入为主，百姓对皇帝关押洛南川的理由嗤之以鼻，几乎是消息放出来的一瞬间，就迎来嘘声一片。
只是洛南川平日里在京城实在是横行霸道惯了，即便百姓看不上皇帝的决定，也没有人敢明着面说出来，只在私下议论。
可哪怕只是这样的议论，也叫好面子的皇帝感到愤怒。
又过了几日，他甚至怕人来搜查将军府，只为找到洛南川意图起兵谋反的证据。
苏安歌也料到皇帝会由此心动，提前叫管家找来府上能找到的账薄，细细翻看过，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放宽了心。
并且为了提防皇帝会做假账，她甚至提前在账薄做了一些只有她自己能发现的标记。
是以，大理寺派捕快进来后，她表现得很镇定。
可饶是她再成熟老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等官兵一走，就浑身瘫软在地上，后怕得紧闭双眼。
十日了。
洛南川，你说你会回来，都是骗我的吗？
又过了一日，苏安歌被皇帝下旨进宫。
张贺自然不放心，待苏安歌接旨换装的空档，着急道：“他们人不多，属下动手将他们都杀了，您连夜逃出城吧。”
张贺的解决办法和他人一样简单。
“不可，这样不是彻底做实了洛南川意图谋反吗？”苏安歌道，“况且，皇帝应当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她说完又仔细看了眼铜镜，确认自己的着装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后，就推门而出，和宣读圣旨的太监一同进宫。
虽然嘴上说着皇帝不会对她做什么，但洛南川入狱前的威胁，谁知道有没有威胁。
和上次赴宴不同，太监这次将她领进了皇帝的养心殿。
苏安歌虽然没去过皇宫，却也知道这里绝对不是用来召见臣子的地方。她心中紧了紧，深吸口气，迈着步子走进去。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摆设庄重大气，无论是书籍还是花瓶摆设，都看上去价格不凡。
而皇帝，眼下正拿着一本奏折，闲闲倚靠在贵妃榻上。
苏安歌猜想皇帝这次叫她来，或许是为了替景安出气，心中琢磨了些为自己开脱的陈词，稍稍稳定下心神，规规矩矩地朝皇帝叩拜道：“民女苏安歌，拜见皇上。”
只是她跪拜的姿势只做了一半，手就被皇帝牵住，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奏折，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细细打量着她，慢悠悠道：“免礼，景安的事，朕还要替她朝你赔个不是。”
苏安歌怀疑自己听错了。
皇帝向她道歉？
兴许是她震惊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皇帝忍不住解释道：“你本就是洛南川的外室，景安当众打你，本就是无理取闹。”
苏安歌想不明白皇帝壶卖的是什么药，自然不敢顺着杆子往下爬，立刻道：“皇上折煞民女了，景安公主金枝玉叶，她要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想来皇帝方才说的话，显然不是出自真心，听到苏安歌这么说，脸色立刻柔和不少，牵住苏安歌的手还不肯放，又悠悠道：“有朕庇佑，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做洛南川的外室，未免太过委屈你，不像做朕的妃子，哪怕只是小小的才人，百官见了，也是要行礼的，自然也不会有人敢欺负。”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安歌不可能听不明白。就连皇帝牵着她的手，也觉得潮湿恶心起来。
她立即甩开皇帝的手，将刚刚没有行完的礼继续下去，“皇上您说笑了，民女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父亲苏盛更是戴罪之身，无论如何，也配不上您这样的九五至尊。”
皇帝手里落了空，可刚刚指腹的残留的馀温还在，苏安歌不仅长得漂亮，就连手也若柔荑，摸上去柔软细滑，叫人爱不释手。
这样的绝色藏在家里，皇帝甚至能理解苏盛当初，为何会不要命似的拒绝他的赐婚了。
他重新坐回软塌上，又恢覆了原先的不可一世，“苏盛在边塞也呆了一段时间了吧，你若愿意，朕下旨派他回来，也未尝不可。”
不愧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定人生死不过一句话。
苏安歌压下心中的厌恶，咬了咬唇，提醒道：“民女已是洛南川的外室。”
都这时候了，还想拿洛南川来威胁他。
皇帝眼底捎上冷意，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压低了声线道：“苏安歌，不要不识擡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