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端倪
苏安歌说这些，原也只是希望能让洛南川看在她舍身相救的份上能不要再冷嘲热讽。
结果也的确如她所愿。
洛南川默了声，半晌，又似是自嘲一般轻笑道：“为了救我，值得吗？”
苏安歌没想过洛南川会这么问。
于她而言，救人只是本能，就像先前为了那个险些被弯刀砍伤的士兵，她也是毫不犹豫的。
可这两者间又有不同。
毕竟那弯刀是直取洛南川胸口的位置，她替他挡下一刀，若不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子弹卸了那北狄人的力道，她是要豁出命的。
苏安歌扪心自问，倘若在她身前的不是洛南川，而是先前的那位士兵，她未必能有那么果断。
洛南川在她心底，即便不愿承认，也是和旁人不同的。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我救你的时候只是想救你，自然顾不得旁的。”苏安歌没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只如实说道。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话，却让洛南川破天荒怔住。
他已经许久没有因为本能做过什么事了。
想什么，做什么，都要权衡利弊。
当初景安当众侮辱打骂苏安歌，他纵然愤怒欲要杀人泄愤，但终究，还是为了长远的利益，选择妥协。
在他看来，任何阻碍他计划的人和事，都是不值得的。
可也是这个被他认定为不值得的女人，竟不要命般地去救他，无关乎值不值得。
洛南川难得地沈默了。
屋内陷入莫名的寂静。
苏安歌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哪一句话又惹到洛南川不快，有些防备地看向他，谁料洛南川却突然俯下身，低头吻住她的唇。
温柔缱绻，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军医还未走，见状立刻尴尬地转身回避。
苏安歌也觉得难堪，正要推开洛南川，后者却只是浅尝辄止，自己先抽了身，语气虔诚真挚：“等回京后，我们就成亲。”
好端端怎么又提到这些？
苏安歌本就害羞而捎上红晕的脸颊更红了，好在这时有士兵在门外恭声禀报道：“将军，子弹已经带来了。”
苏安歌立刻就将方才的尴尬忘得一干二净，急忙起身道：“快进来！”
动作太大，还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痛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再乱动我看你也别看了。”洛南川又变了脸。
苏安歌一心扑在那子弹上，忙不叠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说话间士兵已经推门而入，那子弹在洛南川的示意下，直接交到了苏安歌手里。
铜制成的椭圆形外壳，表面光滑透亮，小巧精致。
大耀国兴起竹火枪也只是近几年的时间，而弹药稀缺，大部分都选用石子或铅。况且竹火枪射程有限，能躲在暗处还能射出这样强劲威力的子弹，苏安歌想来，除了她爹爹曾偷偷给她展示过的火铳，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了。
所以，在城墙上出手的人就是苏盛？
爹爹真的在扎陵关？
那他为何不主动找她联系？
太多的疑虑盘绕在苏安歌脑海，见她面色凝重，洛南川接过她手中的子弹，面上并未显出什么，倒是那军医讶异道：“这是哪来的武器？做工这么精致，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他们常年的边关征战，就连军医也这么说，苏安歌更能肯定苏盛就在附近了。
她叫退了周围的人，随即抓住洛南川的衣袖，迫切道：“我爹爹一定就在附近，你再派人替我找找啊。”
她这样说，轻易就叫人把这子弹和苏盛联系到一起。
她显然也没想瞒着洛南川。
洛南川却没有追问下去，只淡淡道：“我去确认一件事，今晚不一定回来，你安心休息，你爹的事，我会查下去。”
苏安歌不知道洛南川是要去确认什么，可她也知道事情不能急于一时，而城外仍在厮杀，还有许多事等着洛南川去处理。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洛南川走得很快，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
苏安歌的肩膀依旧疼得厉害，心里又念着苏盛的事，一直未能入睡。
而洛南川也如他所言，一夜未归。
翌日清晨。
晴朗许久的长空下起了雨。
起先淅淅沥沥，渐渐便演变成瓢泼大雨，还伴着阵阵电闪雷鸣声。
苏安歌没有雨具，出不去也睡不着，索性坐在窗边看着豆大的雨滴一滴一滴落下，砸在干裂的土壤上，空气中仿佛都带着泥土的味道。
苏安歌看着看着，困意终于来袭，就要闭上眼，房门却在这时被推开，洛南川淋着雨走回来，见她半倚在窗前，眼底带着淡淡青色，不赞同地皱眉道：“不是叫你好好休息？一夜为睡？”
听到洛南川的声音，苏安歌立刻就来了精神。
她忽略了洛南川的责备，忙道：“怎么样，找到我爹爹了吗？”
“不在扎陵关。”洛南川淡淡道，苏安歌眼底的期翼立刻就暗了下去，又听洛南川继续道：“苏盛，在北狄。”
“北狄？”苏安歌一楞，“我爹在北狄做什么？”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他想做什么？”洛南川轻蔑地勾了勾唇角，“昨日攻城的北狄人，我破例留下了一个，张贺带着你的爹的画像去审问，那人一眼就认了出来，他说你爹在北狄做生意，因为卖得的东西比较稀奇古怪，在北狄人中小有名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逃到北狄的。”
若是做生意，的确是她爹能做出来的事情。
得知苏盛没有生命危险，苏安歌心口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而昨日那一枚子弹，更是证明了苏盛就在自己身边。
两人离得这样近，爹爹又为什么不来找她呢？
苏安歌想不明白，她面上藏不住事儿，洛南川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难得出口宽慰道：“耀国对流放的罪犯看惯素来严苛，你爹能一路逃到北狄，若是没有北狄人里应外合，很难做到。
“他这么爱做生意，兴许是和北狄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做了笔交易，那交易里，大抵就有不能主动联系你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