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挨打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苏安歌就安心不少,看向洛南川的目光也带了些同情。
若真是如此,他这样阴晴不定的性格,也算得上是情有可原。
洛南川自然不知道苏安歌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只瞧她一直盯着自己,干脆搂进怀里,低低道:“快睡吧,再这样看我,就别睡了。”
虚张声势。
苏安歌俨然是不怕这种威胁了,含糊地应了声。
天气冷的时候,她手脚冰凉,夜里总要许久才能暖热被窝。被洛南川这样抱着,就像是抱了个火炉,浑身暖洋洋的,没多久就染上了睡意,迷迷糊糊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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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静谧。
偌大的皇宫中,月华殿内,传来花瓶碎裂的声音。
“废物!都是废物!”景安气急败坏,“一个小小的忆金堂都扳不倒,还叫人割了舌头!亏本宫还允诺她程家今年进贡绸缎的名额。成事不足,败事有馀!”
“公主息怒!”
宫内跪了大大小小一地宫女太监,全都低着头,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给景安出气的倒霉蛋。
这时候也只有她的贴身大宫女荷芝敢在这时候开口劝道:“公主消消气,要奴婢说,她不过是个罪臣之女,再如何也掀不起什么浪花,何必把精力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掀不起什么浪花?”景安冷哼,“迷人心窍的狐媚子,这都是勾了洛南川第几次为她出头了?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传她艳冠群芳,怕是将本宫都比了下去!”
“民间百姓,哪里有机会窥探您的真容,见识浅薄,公主实不该计较。”荷芝说着给景安端上一杯茶水,却被景安狠狠摔在地上。
“不计较?再不计较,就叫她爬到本宫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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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艳阳高照。
苏安歌醒来的时候,洛南川已经不见身影,床上没有馀温,想必是出去很久了。
这倒也省了见面时的尴尬,苏安歌索性起身,唤水洗漱。
月栀和翠湖也被安排到了主院来伺候苏安歌,见她好端端坐在那里,月栀悬了一晚上的心才终于放下。
今日是忆金堂正常营业的第二天,苏安歌还得早早赶过去。
她特意换上一身嫩黄色裳群,梳了凌云髻,挑了支桂花簪子,眉心一朵桃花花钿,腰间别着玉石金器做的禁步,画了淡妆,叫那张本就绝色的脸更加明艳动人。
作为忆金堂的活字招牌,苏安歌身上穿得都是她要售卖的首饰。
她还叫月栀备好了另外两套衣服,准备中午和下午都再换一套。
这实在是再正经不过的打算了,谁想刚出了府,就撞上带着一群侍卫,浩浩荡荡赶过来的景安。
她刚下了马车,就见到了精心打扮的苏安歌。
这和上次在将军府上见时又不同,那时一副软弱可欺的娇软模样,眼下倒是明艳多了,这一身的首饰精美,定又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缠了洛南川买的。
每每一想到苏安歌能和洛南川做着最亲密的事,景安就恨得百爪挠心。
她昨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归根结底,还是被苏安歌给气的。
想她堂堂耀国公主,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既然叫旁人办事办不利索,那便她亲自来教训,左右洛南川还在上早朝没人能救她。
更何况,就是洛南川来了,还能为了苏安歌,与她一国公主为敌吗?
景安越想越得意,待到站稳了,青葱似的手指向苏安歌,慢悠悠开口:“把她带过来。”
皇宫里出来的侍卫到底不同,月栀和翠湖刚要拦着,就被按到一边,眼睁睁看着苏安歌被强行拖拽到景安跟前。
她擡手勾起苏安歌的下巴,睨着眼打量:“瞧瞧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一个下贱胚子,怎么就配得上这样的脸?”
她说着,指腹划过苏安歌的脸。
苏安歌能清晰地感觉到,景安是真的想要毁了她的脸。
不过片刻,苏安歌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景安恨她夺了洛南川宠爱,恨到顾不得公主仪态,亲自下场要将她给毁了。
可她又如何不恨景安呢?
她的爹爹,就因为她父皇的一句话,就被发配到边疆生死未卜。
若说人人生而平等,可在他们这些王权贵族眼里,旁人的命,不过卑微如草芥,任由她们摆布。
而她却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甚至还要奴颜婢睐,去求她放过自己。
苏安歌知道景安想要什么,配合地做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妾身不知哪里得罪了公主,求公主开恩,放过妾身!“
没有女人不爱美。
在景安看来,她言语里的威胁,早该叫苏安歌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摇尾乞怜。
可这女人,只是这么不痛不痒地求她,就连慌乱时的模样也好看得恰到好处。
着实可恶可恨!
景安十指攥进掌心,因为用力而指腹泛白。
面上却不显,冷冷开口,“你是在怪罪本宫无理取闹了?来人,给本宫打,打到她知错了为止!”
“是!”
很快,就有侍卫走上前,朝苏安歌膝盖狠狠踢了一脚,强迫她跪下,又拿出不知哪来的木棍,抽打在她背上。
苏安歌长这么大,苏盛是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打?接连挨了几下,就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小姐!”月栀和翠湖焦急道,可她们被侍卫控制住,根本挣脱不开。
好在府上的人听到动静很快就赶了过来。
可私宅比不上将军府,留下的都是些粗使奴仆,全然不是这群侍卫的对手,甚至还未近苏安歌的身,就被拦了下来。
刘管事朝一旁的小厮小声嘱咐了句”快叫将军回来“,便当即开口:“景安公主,皇上仁德,尚且给苏家留下一脉,您若要赶尽杀绝,岂不是有违皇上一片仁心?”
景安只犹豫了一瞬,就冷笑道:“父皇有心留她一命,她却招惹本宫,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惜命!”
“大将军对夫人视若珍宝,恕老奴直言,我家夫人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将军只会更加厌恶公主,还望公主三思而后行。”刘管事振声道。
他有心激怒景安,替苏安歌开脱。
这话果不其然就让景安大怒,朝另一旁的侍卫吩咐道:“按下去,给本宫打!”
话落,她凤眼上扬,环视四周,“想要劝本宫,可以,但本宫只听得进死谏,够胆的,就上来!”
她的声音只在空气中安静了一秒,月栀便高声道:“奴婢以死进谏!”
像是一粒石子激荡开平静的湖面,紧接着,府上众人都陆陆续续道:“奴婢(奴才)以死进谏!”
景安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威胁反而起了反作用,气得笑出声,“好得很,好得很,也不知苏安歌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叫你们团结一致,上赶着送死。既然你们想死,那本宫今天就成全你们,来人,都给本宫动手!”
苏安歌自己怎样都可以,但若因此连累了别人,绝非她所愿。
遂也不再伪装,望着景安,大笑出声。
“你笑什么?”景安瞪她。
“笑公主天真啊。”苏安歌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抓不住心爱的男人的心,就去毁了男人喜欢的女人。可这天下的女人何其多?为了以绝后患,您倒不如将天下的女人都赶尽杀绝了,好叫他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人。”
“你敢讽刺本宫?”景安变了脸色,却又很快反应过来,走到苏安歌身边蹲下,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附在苏安歌耳畔轻声道,“呈口舌之快很舒服吗?本宫正愁没有个名正言顺教训你的手段,你倒是亲自送上门来了。”
说罢,她站起身,猛地踩在苏安歌背上,冷眼睥睨着她,“对皇室公主大不敬,按律当诛。就在这儿,本宫亲自动手,以儆效尤!”
话落,就从腰间抽出九节鞭。
耀国尚武,景安公主的九节鞭更是名声在外,出手得瞬间,就在苏安歌背上划开一道口子,衣服连着皮肉,鲜血渗了出来。
苏安歌拼命咬牙,才让自己没有发出声音来。
私宅地理位置偏僻,很少有人来往。可景安闹出得动静实在太大,陆陆续续便围满了人。
“这是发生了什么,好端端怎么打起来了?”
“你来得晚了,刚刚更热闹,听苏安歌的意思,景安公主好像是喜欢洛大将军呢。”
“求而不得,就来对付苏安歌吗?冤有头债有主,这苏安歌也是飞来横祸啊……”
“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苏安歌勾引,洛将军能看上她?”
“就是,搞不好啊,洛将军和景安公主原是两情相悦,是她在里面横插了一脚,能有今天,还不是自作自受!”
“……”
议论声不断。
苏安歌虽听不真切,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说的话也不会是向着她的。
墙倒众人推,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经历了。
可是就这样被冷眼旁观,当作物品一样评头论足的滋味并不好受。
大抵洛南川说得没错,尊严这东西,对弱者而言,最无用,也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