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姿国色
他这副生人勿近的气场是什么情况?
苏安歌默默咽回那句“好好排队”,转而道:“五两银子,谢谢。”
“在爷那儿白吃白住还想要钱?”洛南川眼底的那抹嘲讽意味太明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苏安歌努力挤出一抹笑道:“既然洛大将军喜欢,这步摇便送您了。”
“切。”洛南川不以为然,随意把玩着手中步摇,闲庭散步般走到告示前停下,眼底轻蔑意味愈浓:“买支步摇就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骗鬼的话你们也信?”
这人是来砸场子的吧?
苏安歌坐不住了,正要发作,就看到洛南川身后冲着她挤眉弄眼的张贺。
从他的嘴型,苏安歌读懂了,说的是“生气了,别惹他”。
傻子也看得出洛南川是生气了。
苏安歌自认这些日子安分守己,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得这尊杀神不快,上赶着砸她招牌。
不过张贺说得对,再怎么样都不能惹他。
苏安歌重新扬起笑,“这世间万事万物,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洛大将军不妨试试,明日拿着这步摇送给你心仪之人,看看对方是信还是不信呢?”
“那你信还是不信?”洛南川忽然擡眼问她。
苏安歌楞了一瞬。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却见洛南川极快收回眼神,不咸不淡道:“脸红什么?爷会送给你不成?自作多情。”
苏安歌这回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仰头怒视着他:“您爱送给谁就送给谁。不过就凭洛大将军您这杀千刀的性格,我就不信有谁会心甘情愿的收下!”
话落,苏安歌用力推开洛南川往门外赶,“月栀,我们走!”
炸毛的兔子。
洛南川望着苏安歌风风火火的背影,眯了眯眼。
诚然,洛南川把人从梦浮生捞出来的时候,从未想过拘着她。
可小姑娘顶着他外室的名头,做的事儿却全然没有把他放心上,多少令他不爽。
这种不爽在看到她堂而皇之踏进伶人馆时有过。
在刚刚一群男人围着她买簪子时更甚。
思君心切丶闭门思过?
呵。
全府上下都替她瞒着,她这个外室,倒比他更像是这个府里的主子。
苏安歌一回到府上,刘管事就围了上来。
“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刚刚大将军来找你,我骗他说你是去买菜回来给他做饭去了,你现在快去厨房,王婶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过去装装样子就成!”
洛南川回来过?
怪不得他跟吃了炸药似的了。
苏安歌拍了拍张管事的肩膀,安慰道:“不用了,大将军不会回来的。”
刘管事并没有被安慰到,“为什么?”
“我和他在忆金堂见过了。”苏安歌补充道,“不欢而散。”
刘管事:“……”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少顷,张贺便被洛南川派了过来,规规矩矩吩咐道:“大将军有令,府里众人欺上瞒下,刘管事扣除三月俸禄,其馀皆扣除一月俸禄,以示警戒。”
连坐就没有意思了。
苏安歌正要说什么,就听张贺接着道:“另,大将军吩咐,明日上元节,苏姑娘务必到场,将功补过。”
他说完就走,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再不敢像从前似的嬉皮笑脸搁这里吹上几句。
苏安歌内疚极了。
府里上下对她这样好,她却连累了他们。
想了想,也只憋出一句:“对不起,被扣的银子,我会还给你们的。”
刘管事率先表态,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无妨,我们都是无依无靠之人,吃住都在府里,用不上钱。”
都无依无靠?
那不是和她一样?
苏安歌直觉有些不对劲,没来得及细想,一旁的王婶先高兴道:“别的不提,至少大将军同意让安歌明日过去,我们这些天做的努力也不算白费了。”
苏安歌:“……”这是重点吗?
钱大夫赞同地点头,摸着胡须道:“机会难得,不如明日回来,就吹上一宿凉风,偶感风寒,想必大将军会更加怜惜。”
苏安歌:“……”大可不必。
苏安歌今日折腾了一天,早早便要歇下。
月栀拿着算盘左算右算,最后叹了口气:“小姐,你今日请的可都是花楼里的头牌,当日允诺她们过来,条件可是赚得银子得和她们三七分!再加上拿五辆马车的钱,这结馀还不如不干呢!”
“做生意嘛,哪能没有本钱的?”苏安歌拍了拍月栀的脑袋,“眼下最重要的,是忆金堂的口碑。”
苏安歌说着打了个哈欠,“快睡吧。”
她确实累了,急需养精蓄锐。
明日洛南川叫她过去,还不知道是在憋着什么坏呢。
翌日天刚暗,苏安歌就被接了出府。
府里上下格外重视这次外出,力求艳压众人。
苏安歌的确有这样的资本。
眼下,她被逼着换上一袭藕色襦裙,如墨般的长发梳成飞天髻。
她手提荷花灯漫步而来,紫色飘带随风飘扬,街市两旁的花灯骤然便失了颜色,化作星星点点,藏在她身后。
天姿国色。
喧嚣的街道在这一刻也突然安静下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或贪婪或羡艳。
洛南川几不可查地黯了眸色。
他勾起唇角,朝张贺吩咐道:“去给她找顶幕篱来,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这张嘴生来就是用来气人的?
好在苏安歌也已经习惯了,她走到洛南川跟前,心平气和地问:“请问大将军今日叫我过来是做什么的?”
她说话时,发髻上的步摇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洛南川觉得有些吵。
他接过张贺找来的幕篱,动作粗鲁地戴在苏安歌头上,确定看不见那张脸了,心情这才好些,指示道:“跟上。”
辛苦盘的发型被弄乱了,脑袋也被他这一下弄得发懵。
苏安歌隔着幕篱朝他翻了个白眼。
她实在不知道洛南川这又是发得哪门子疯。
大晚上叫人过来,就是为了在这里游街示众吗?
但很快,苏安歌就知道了原因。
洛南川生得极好,今日为了巡逻,穿上盔甲,却也掩盖不了藏在骨子的贵公子气派。
更遑论他眉眼深情,配上右眼角那颗泪痣,只要稍稍望上旁人一眼,就叫忍不住叫人沦陷。
很快就有姑娘把持不住,大着胆子上前,将香囊递过去,面若桃花:“洛大将军,民女心丶心悦你!”
“心悦我?”洛南川挑了挑眉,从袖口取出一支步摇,漫不经心地把玩,“不过爷这杀千刀的性子,也不知回赠你一支步摇,你是不是能心甘情愿地收下?”
“您爱送给谁就送给谁。不过就凭洛大将军您这杀千刀的性格,我就不信有谁会心甘情愿的收下!”
犹言在耳。
苏安歌真的要气笑了。
洛南川。
战场上仅凭五千精兵便夺得敌军三座城池的洛南川。
京城里叫人又敬又怕的洛南川。
他居然这般斤斤计较且睚眦必报?
洛南川就这样借着公务巡逻的便利,当众调戏良家女子,每每撩到人脸红心跳,霞飞双颊,就意兴阑珊地收回步摇,淡淡道:“你不配。”
语罢,还不忘挑衅似的看一眼苏安歌。
如果眼神有箭,苏安歌自觉已经被扎成了筛子。
再这样任由他伤害年轻姑娘的心,苏安歌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了。
眼看着巡逻的队伍路过一处巷口,苏安歌咬咬唇,大着胆子去扯洛南川的袖口。
围在洛南川身边的士兵正要阻止,就见洛南川摆了摆手,任由着苏安歌带他进了那处狭窄的小巷子,很快不见人影。
只是少了花灯照明,四周漆黑一片。苏安歌还未来得及适应眼前的黑暗,就被脚底下的石子绊了一跤,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
好巧不巧,就倒在洛南川怀里。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跤刺激了感官,苏安歌终于看清了洛南川的脸,被笼罩在月色下,像是泛着光,温柔得很不真实。
再往下,是他精致好看的喉结,苏安歌清晰地看到它上下滚动了两下,随后他开口道:“投怀送抱?苏安歌,不过就是几个漂亮姑娘对爷一见倾心,就叫你被嫉妒烧坏了脑袋,想出这个蠢办法?”
苏安歌:“……”
有的人生得人模人样的,偏偏长了嘴。
她无奈从洛南川身上起开,试图解释:“你误会了。”
“呵。”洛南川从鼻腔发出一声轻蔑地笑来,“苏安歌,你最好为你现在的行为找出合理的解释。”
“我错了。”
几乎是洛南川的话音刚落,苏安歌的声音就紧接着响起。
洛南川意外地挑眉:“错哪儿了?”
“洛大将军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是我有眼无珠,不该嘲讽说您的步摇送不出去。”苏安歌违心道。
洛南川斜眼睨她:“还有呢?”
“不该阳奉阴违,合夥府里众人欺骗您。”苏安歌垂下脑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犯的错,就该由我一人承担。”
“所以,这才是你今晚的目的?”洛南川勾了勾唇角,本该温柔的眉眼此刻却疏离而凉薄,“你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忘了你身为外室的本分。”
“替别人求情,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