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程修回来时候天已经擦黑,一手拎着给迟兮语的药,一手拎着她平日爱吃的果脯,回廊下拐了个弯,迎面见到沈月如。
她脸颊苍白无色,耳轮被冻的通红,不知在此等候了多久,才终于堵了程修。
沈月如是个演戏的高手,见了程修的瞬间鼻子一酸,眼圈儿顿时红了。
程修被突然出现的沈月如吓的一怔,面无表情,不知怎么她会出现在此。心里也没什么波动。
二人青梅竹马,从小定亲,奈何得病那年她便将婚退了,随即全家迁走。
程修从小就拿沈月如当个妹妹看待,虽然她家退婚的事做的不算地道,他也可以理解,毕竟那时候他生死未卜,谁愿意未进门便先守寡。
想到此,碍于情面,他只平和的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沈月如从他脸上察觉不出怒意,心头松快了几分,想着程修与她想的一样,对她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眉目一弯,破涕为笑,“我来京中探亲,想着许久没见你了,便前来探望,不知你……”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程修打断她的话,错过身前匆匆而行。
沈月如的脸色由缓和到尴尬,正想法子要叫住程修,便见程修退步回来,目光落在她发间。
“你这发簪……”程修眉头一皱,目不转睛盯着她头上的发簪。
那发簪他看着眼熟,像之前他买给迟兮语的那支。
沈月如抿嘴一笑,擡手摸上自己发髻,“我方才去你书房找你,见你不在,便坐了一会儿,正巧看见了这个,就拿来了,程修哥哥,你不会嫌我擅作主张吧……”
“那是你的东西吗,你就随便拿?”程修脸色整个阴沈了下来,像傍晚的霜天,冷的瘆人。
沈月如的笑容僵住,随即转为尴尬,发间的手缓缓落下,不知所措的握在身前,“从前,你书房里有什么,都是我随便拿的,一时之间忘了,便顺手取了。”
“从前是从前,你素来不懂礼数,过去只是我懒得和你计较罢了,”程修勉强压抑了怒火,将左右拎的药材挂到右手上,上前一步没好气的从她发间将发簪拔/出来,才拿到手上,转念一想,她用过的东西,怎么还能再给迟兮语,于是手一擡,又重新将发簪插回她的发间,“这个就当给你了,以后不要碰我的东西,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程修哥哥,这个发簪原本你是要送给谁的?”沈月如被他这一套动作噎的哽咽,听说他没婚配的时候兴高采烈跑来京城,却又见他这样的态度。
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与你无关。”程修干脆利落的回应,不带任何温度。
二人正说着话,程修丝毫没有留意,不远处,迟兮语正躲在树下朝这边观望。
距离太远,迟兮语听不清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也看不清二人表情,只见得方才程修替她插发簪,迟兮语下意识的捂上心口,感觉里面噎了只馒头。
见着二人一直在那说话,心头说不出的苦涩,早就听闻二人从前有过婚约,看样子这是要旧情覆燃?
迟兮语心想着,懒得再看,袖子一甩转身回院。
回房后赌气一般的坐在床上,气还没顺过来,程修便进了门。
程修见了迟兮语,面上瞬间绽开一朵花来,将药交给杜鹃让她去煎了,将剩下的果脯?????????????????????????????????????????????捧到迟兮语面前,“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你最爱吃的那家,这两天你吃东西不方便,这个且留几天,等你好了再吃。”
迟兮语想着方才他和沈月如在院子里说话,他还给沈月如插发簪,心里泛酸,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将身子转到一旁,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脸拉的老长。
“怎么了?”程修一见气氛不对,脑袋转筋,将自己这半天做的事儿都回想了一遍,也没想到是哪里出了错惹她不开心。
“生气了?”程修也随着她转了个方向,“怎么我出去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便生气了?谁惹你了?”
迟兮语不做声,连眼都不眨一下。
“牙又疼了?”程修自说自话,“再忍一会儿,已经命付款去煎药了,待会儿喝了就不疼了,这家的药是秘方,止疼最好了。”
迟兮语依旧沈默,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看样子还真的是生气了,”程修继续温言软语的打探,“生气也罢,可好歹得让我死个明白,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说到此处,迟兮语终于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朱唇未启,又想到自己凭什么生气呢,又不是他什么人。
思来想去,只顾着生气,倒是没法子开口说别的。
“你找谁啊?”门外忽然传来杜鹃的声音。
“听说表姑娘住在这里,特来探望。”
门外分明传来的是沈月如的声音,虽然之前隔着屏风没听她讲说几句话,可迟兮语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她的声音没错。
心想着,这厮这般挑衅,还找上门来了?
“听起来是那位刚入府的沈姑娘,”迟兮语坐正了身子,有意扬了扬下巴,“我牙疼的厉害,不方便见客,还是你去同她说说话吧,方才在园子里给人家戴发簪那样熟络,想来也不是外人。”
此言一出,程修险些将早晨吃的饭喷出来,怎么听着觉着有些酸意在里头?再盯着迟兮语的脸蛋看了一会儿,可不就是带了三分委屈,三分醋意在里头。
本来她这没来由的生气让程修慌的厉害,可眼下程修不仅不慌了,反而心里美滋滋的。
程修牵扯嘴角一笑,伸出手指戳了戳迟兮语的下巴,“我当是怎么回事儿呢,原是为了这事儿生气,方才我在园子里与她说话你都看见了?”
迟兮语打掉他的手,又白了他一眼,“事不凑巧,确实看见了。”
“那你是没看全,”程修撑着膝盖站起身来,随手将她拉起来。
迟兮语依旧别别扭扭的,忍着牙疼试图将手从他掌心抽离出来,“你做什么,拉我做什么!”
“我让你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免得你在这里冤枉我!”说着,程修拉着她大步朝门口走去。
开门出去,便见着沈月如站在台阶下。
沈月如本来是想来会会这个表姑娘,没想到程修居然也在这里。
沈月如的目光由平静到震惊,目光顺势朝下,见着程修正拉着迟兮语的手,瞬间瞳孔缩紧。脸上笑容渐渐僵硬,只剩下皮笑肉不笑。
“程修哥哥,你也在这。”一声哥哥,叫的亲密又甜腻,她目光似有秋水,扫过迟兮语的心口,又平添一分憋闷。
在过去她不存在不知道的日子里,她是不是常常这样称呼程修?
迟兮语脑袋一片空白,转眼盯着程修神色。
程修脸面上没有表情,盯着她头上的发簪。
未等她再答,程修擡手指着那发簪道:“你自作主张从我书房中将这发簪拿了,方才我没有告诉你,这发簪,我本是打算送给她的,既然你戴过了,便不能再近她的身了。”
沈月如一时语塞,楞在原地,万万没想到他会这般生冷的与自己说话。这番话让她颜面扫地,瞬间面红耳赤。
“程修哥哥……”沈月如垂眸盯着二人紧紧拉在一起的手,忍不住往后踉跄了两步。
“这院子也是属于她自己的,念遥最喜安静,平日府里也没人敢来打扰她,你既然借宿一夜,便安分待在厢房便好,不要四处走动。”程修将话说的没有半分馀地,甚至从他眼中还能看出几分对沈月如的厌恶。
沈月如这下子心里像是沈了一块大石头,心被坠入深渊,连那么一点点幻想都破灭了。
她本来以为,只要她回头,他就会接纳他,不成想,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沈月如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擡眸直勾勾的盯着迟兮语,满目憎恨,不再掩饰。
迟兮语听了程修这一番话,心头豁然开朗,仿佛这便是无上盾牌,任她沈月如的眼刀有多锋利,也伤不了她一分一毫。
“是月如唐突了,”沈月如勉强牵扯一丝笑意,难看的像哭,“月如先告辞了。”
这一串的震撼让她终于败下阵来,她看到了迟兮语眼中的得意,那底气,是程修给的。
她,争不来。
待沈月如走后,程修转脸来看迟兮语,见她嘴角含笑,心头也松了一口气,擡手刮了她的鼻尖儿,“这回可还我清白了?你要知道,那发簪真的不是我给她的!”
迟兮语抿着嘴笑的甜蜜,转身回房,程修随之跟上。
“你错怪我一场,就不跟我说点什么?”程修随之跟着进了门,恨不得紧紧的贴着她。
迟兮语坐下来,好像牙也没那么疼了,“有什么好说的,人家分明还念着你这个程修哥哥。”
这话说的泛酸,程修听着却是心花怒放,这样就说明她吃醋了,她心里是有他的,让她挤兑两句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