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沈清清如临大敌,背一瞬间挺直,站姿未曾有过的端正,专注地遥望门口。
少时,一位全身穿着雍容华贵的女子走了进来,面容保养得极好,不似先帝那辈的人,举手投足间可以看出太后的威严庄重,让人亲近不起来,隔着距离感。
她踏进房门后,正眼都没瞧沈清清。
看此情景,沈清清明白了,云太后对她有意见不小,恐怕来着不善,于是朝她行了个礼道,“臣妾见过太后。”
旋即退在角落,争取缩小存在感。
云太后不咸不谈的嗯了声,足以看出对她都不满。
“母后。”龙宴也喊了一声,嗓音轻淡。
云太后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着颔首道,“皇儿。”
堪称母慈子孝的经典画面。
沈清清眨了眨眼,毫无介意在云太后这里跟暴君截然相反的待遇。
她和云太后纯属被皇宫联系起来的陌生人,本就没有感情,对她没有好脸色,又影响不了她的心情。
能安稳苟到云太后离开就是大幸。
龙宴却突然转头从容自如的拉过她道,“清清,坐到孤身边。”
沈清清明显可以看见云太后脸色黑了几分。
云太后落座后关心了几句暴君的伤势之后,才瞟了眼沈清清意有所指道,“宫中还是有皇嗣热闹些,再者在发生此类的事情,百姓也不会恐慌,动摇国之根本。”
这?她也不能无性繁殖啊?
沈清清干脆装作听不懂,暴君的锅她不会上赶着去背。
太后接着道,“过几天是个选秀好日子,皇儿意下如何?”
看她作甚?不是她不同意。
沈清清躲避云太后的目光,整个人如芒在背,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手暗地里扯了扯暴君的衣摆,示意他拿回黑锅,自行解决。
龙宴眼尾上挑,“母后,孤说过只娶清清一个人,选秀岂不是言而无信,孤也不舍得沈贵妃心痛。”
好一招火力转移,带伤都不影响他发挥。
沈清清手都快把暴君的衣摆拧烂了,完全不敢擡头去瞧云太后的神情,只敢馀光偷偷摸摸瞄了一眼。
奇怪的是云太后没有生气,平行静气的道,“既然如此,哀家也就不提了。”
轻飘飘的揭过,让人反而有点不真实。
但很快,她知道是她天真了。
云太后抿了口茶,径自说道,“慈宁宫清冷,哀家有个体弱多病的侄女叫喻新儿,想召她进宫让太医调理身子,正好陪陪哀家,沈贵妃你看?”
原来是曲线救国。
指名道姓问到她头上,难不成还能拒绝,到时候指定说她善妒。
沈清清换上笑脸道,“臣妾没有问题,觉得此法甚好。”
不过喻新儿好熟悉的名字,好像是那天在陈府宴会上盯着她瞧了许久的人。
龙宴眼中不知思量什么,点了点头也同意了。
一锤定音。
狗暴君,说好的心中无女人,只有搞毁世界的决心,喂狗了?
她不信暴君看不出云太后的打算。
莫名的滋味冒上心尖,等云太后一离开,沈清清当即跟着走了。
到了祈云殿门口,阿秀望见她泪眼汪汪的扑过来,“主子你终于回来了。”
阿秀的手不小心挨到沈清清背上拉暴君摩擦出的伤口,沈清清痛得忍不住哼了一声。
阿秀瞪大眼睛,小心翼翼挪开身体,又注意到她有些红肿的双手,“主子,你受伤了?”
沈清清摆了摆手,“小伤,早就上过药了。”
阿秀的关怀让她在暴君那里的郁气一扫而空,搂住阿秀劝道,“好啦,我安全回来,阿爹更是洗清嫌疑,是高兴的事情,别哭了。”
没带阿秀出去是个聪明的决定,因为一系列事情中,没人顾及到她宫中丫鬟,所以阿秀也没有受苦。
喻新儿当天下午便迫不及待进了宫,这是头一回有家世清白的女子在宫中留住。
不管是宫里的人还是宫外的人对她进宫的目的众说纷纭,最公认的说法是进宫给皇帝当妃子。
到了晚上这种言论发酵的更厉害。
沈清清差点梦回刚穿越许多人说她要失宠的时候。
她在意吗?
她根本不在意,暴君宠谁关她啥事,再者暴君都没开口,她们那是凭空揣测,毫无根据。
阿秀见她不慌不忙,没有危机感,着急道,“主子,喻新儿半个时辰前还端着一盘点心去了陛下寝宫,目前还未出来。”
沈清清脱口道,“陛下同意她进去了?”
“是啊。”
得到阿秀肯定的回覆,沈清清躺在床上彻底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不由得猜想他们在寝宫做什么。
暴君不是好女色的人,身上还带着伤,喻新儿多半是初入宫碍于暴君是皇宫主人,又受了伤,出于礼貌拜访一下。
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清清心里这样劝慰自己。
可是她到底在焦虑什么,为什么焦虑,明明她和暴君感情清清白白,勉强算得上同生共死过的合夥人而已。
沈清清将头埋进被子里企图静心。
系统出声道,
【叮!任务四:阻止喻新儿和暴君在一起,任务剩馀时间三天!完成任务奖励生命值5!】
任务剩馀时间三天,故此不是单纯的阻止他们此刻在清宫谈天说地,而是阻止他们以后比翼双飞。
系统这短短的话是表明出他们两个人有几率发展出什么的意思?
沈清清迟缓起身,拉着一张脸,不知道她自己多像一只被雨水打湿落魄的小鸟。
整理好心情,沈清清就马不停蹄赶到了暴君的寝宫,多亏之前原主作天作地,禀报她来访的下人还未出来,她进去也没有人敢拦。
走进寝宫,沈清清站的角度将整个房间一览而尽,巧的是方向正对着喻新儿。
喻新儿不知有没有注意到她,眼睑下垂,轻声咳了一下,泪眼朦胧,身子往暴君那边歪了一下。
暴君沈清清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可以瞅见他没去扶喻新儿。
沈清清心情舒服多了,扯起抹笑一把坐过去道,“不知陛下和喻姑娘深夜谈何事,臣妾能否听一听?”
沈清清一说出口,才发觉不妥,她这句话简直和个深闺怨妇一模一样。
龙宴目光扫过沈清清懊悔不已的脸。
他扬起眉,不急不缓道,“爱妃想听,自然可以,以后孤与旁人说话必定差人去通知爱妃过来。”
救命,那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只要皇帝和不是她以外的人说话,她就吃醋。
她绝对当场社死。
沈清清挤出一个虚假的笑,“倒也不必,陛下贵为天子,事情繁多,臣妾哪能打扰到陛下。”
在一旁的喻新儿低声道,“娘娘别误会,新儿是奉太后之命看望陛下的伤势的恢覆状况,并无他意。”
她顿了顿,似是体弱到多说两句都费劲,慢慢擡起纤弱的脖颈,羡慕道,“陛下娘娘的感情真好。”
语罢,身体承受不住般,晃了几下。
美人难受蹙眉,实属勾人心疼。
沈清清觉得喻新儿的样子好熟,这种感觉随着喻新儿各种小动作愈发强烈,拧眉努力回想仍无印象。
寻常人此刻该心疼病美人的身体,可一个心不在焉在走神,另一个在场人龙宴不解风情睨了喻新儿一眼道,“来人,扶喻姑娘回去,母后该挂念了。”
喻新儿很识趣地抿唇虚虚一笑,“新儿告退。”转身刹那,手中的手帕都差点被扯开。
无论她说什么,皇帝都面无表情爱答不理,沈清清一来,他全身心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一切应该是她来享受的!
她目光带上狠意。
喻新儿人一走,沈清清就灵光咋现,除掉作精人设,这不就跟她在书中一步三吐血的病美人设定别无二致。
怪不得有种照镜子的怪感。
喻新儿走了,沈清清不想多留,最近面对暴君总使她自己控制不住变得古里古怪。
沈清清舔了舔嘴唇,准备告退,皇帝眼皮一擡道,“孤今晚见喻新儿,是暗卫调查到她举手投足颇怪,果不其然,言谈间也表现的与孤熟稔的。”
是告诉她不要误会,仅仅察觉喻新儿可疑,试试她的水?
沈清清心底舒坦了些,一脸真诚道,“陛下舍身探敌,乃国之大幸,既然无事,臣妾先行告退?”
“爱妃且慢。”
龙宴站起身,以手抵唇,望向窗外,“爱妃,陪孤赏月吧。”
沈清清:???
没生病啊,怎么尽说胡话。
沈清清打定主意要使他迷途知返,“陛下,你还受着伤。”
请给伤口一点尊重。
暴君幽幽道,“孤可以。”
还挺倔。
没办法,他是皇帝他最大。
沈清清只好和暴君大半夜坐在外面的石凳上,吹着冷风看月亮,傻得可怜。
起先谁也没说话,她困得眼皮直打架,暴君忽然冷不丁道,“给。”
一个冰凉温润的东西放到她手上。
沈清清瞌睡都吓醒了,看向手中,是块玉佩,她为了买药典当掉的那块。
她惊疑的望向暴君。
在皎洁的月光下,暴君起初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别扭,宛若他即将出口的话过于羞耻。
但慢慢的,他神色愈发坚定。
他深而黑的眸光盯着她,道,“孤赎回了玉佩,爱妃莫要再丢了。”
干,干嘛,突然这样。
沈清清眼睛瞪得圆圆的,茫然到有些可爱,“陛下?”
龙宴小时就知晓,喜欢的事物要主动去取,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拥有它。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早已明白自己的内心。
他一字一顿道,“沈清清,孤心悦你。”
沈清清耳边嗡嗡,扰的她思绪一片空白,暴君的话却很清晰在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龙宴拿起玉佩挂在她身上,随后她擡起头,额头抵着她额头,强迫沈清清看向她,“你看清了吗?”
沈清清陡然起身,跌跌撞撞逃离现场,手不停的拍打烫红的脸,让自己清醒。
她对于今晚最后的记忆,是暴君亮得惊人的灼灼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