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隔日,沈清清没好意思出祈云殿,唯恐遇见暴君,暴君也没来找她,不知是想给她一点思考时间还是其他。
说实话,沈清清松了一大口气。
她当时的状态简直傻不楞登,不堪回首,但再给一次机会,或许也好不了多少。
想想,暴君是谁?
全文上百万的文字楞是没有一点感情线的大男主。之前在他殿中遇刺那回,他铁石心肠看热闹的姿态历历在目,更别说平日还老背刺她。
除了给她挡剑这件事脱去了人模狗样的外皮,让她相信他们之间有点塑料感情外,半点没看出暴君心悦她。
暴君兀的向她表白好比炸了个大雷,炸的她脑袋里杂乱无章,不知如何是好。
沈清清坐在椅子上手撑着脑袋,头发凌乱,双眼放空,黑眼圈重的能和乌木的颜色媲美。
没成想潇洒的她有一天也在为情烦恼,怪她天生丽质难自弃。
转眼是从暴君寝宫回来的第二日了。
阿秀瞧着主子的状态,摸不着头脑,她半估测着哄劝道,“陛下几日拒见喻姑娘了,主子还有何烦忧?”
沈清清仰天叹道,“阿秀,你不懂。”
暴君吐露心声屏退了众人,因此阿秀不知缘故,哪清楚她心中憋了一个多大的事。
哎,暴君太恼人。
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午饭后,沈清清走出殿外吹吹风,她内心很通彻,不喜欢的人,身份不好拒绝大不了冷处理。
她无名由的不想这么做,也隐约抗拒去做,不如先抛诸脑后,时间一久,总会有答案,省得当下心烦意燥。
沈清清一出门擡眼,宫里到处挂满了鲜艳夺目的灯笼,瘦弱的小树苗上都绕上了红色的绸缎,连房顶金黄色的琉璃瓦擦的反光,在阳光融成了一片。
加上各种稀奇的摆设数不胜数,皇权之下奢靡华丽的排场,体现的淋漓尽致。
沈清清昨日就瞥见丫鬟们行色匆匆布置了一整天,心有疑惑,奈何藏着事没去过问。
眼下见布置完整的场景,她兴致来了,寻问道,“阿秀,宫里怎么装饰的如此璀璨夺目?”
阿秀欲言又止,“今晚是陛下的生辰啊。”
皇帝的生日?
她在原主的记忆里翻着几下记起来了,今日的确是暴君的生日,后位空悬,宴会通常是由云太后一手主办,晚些时辰丫鬟就会请来她入宴。
岂不是要面对暴君了,沈清清垂死病中惊坐起。
大约两个时辰后,沈清清在来通知的丫鬟接引下到宴会上入了座。官员全部到齐,熙熙攘攘,恭敬的坐在座位上。
她的位置在皇帝位置的左侧下方一排。
沈清清打定主意宴会开始就低着头全程装鸵鸟,暴君总不能拿她怎么办。
再过一会儿,暴君和云太后才珊珊来迟。
沈清清悄悄地溜了一眼,是暴君坚毅的下颌,淡色的薄唇,又挺又直的鼻梁。
他身着简单的玄色衣袍,玉树琼枝,风姿卓越,目光淡淡,慢条斯理的扫过全场。
最终定定的落在她身上。
沈清清抑制不住心跳耳热,率先移开视线。
首先太监宣布诏书,大意是皇帝生辰普天同庆,以及提了一嘴他因陈霖父子失踪时各位官员兢兢业业维持朝中秩序。
沈清清不敢看上边,只好一直无聊地盯着下面看,注意到喻新儿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她听到陈霖父子的罪责处罚时,咬紧嘴唇,神态覆杂,怨恨中参杂着报覆的快感,又极力抑制,怕透露出零星半点。
乃至于沈清清目不转睛盯着她都未曾发现。
怪里怪气的。
喻新儿不是先天不足,行为痴傻,不久前落水恢覆正常,短短时间能和陈家父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沈清清困惑的再度探去,她已然垂下眼睑,嘴角含住一抹浅笑,重回那个纤柔单薄的美人形象。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沈清清,想着想着又想到了系统任务,按理说暴君朝她表明了心意,几天以来他也不见喻新儿,系统任务仍显示未完成。
难道要暴君亲口说出不会和喻新儿有牵扯?
过了今晚任务会失效,她拼了,下宴会就拦住暴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说出口。
沈清清微微攥紧拳头,给自己打气,生动鲜活。
全然不知龙宴眸光落在她的头顶,轻悠悠的,不会使人察觉,将她所有细微的动作神情收于眼底。
他薄唇沾染上酒意,略微上扬,眉宇间的漠然冷厉消失了大半。
宴会进行到一半,一名身穿月白衣袍的男子站出来恭顺地跪拜在地上,敛目低眉道,“微臣祝陛下龙体安康,此次陛下遇刺,微臣远在封地,听闻忧心如焚,奈何路途长远,未能及时救驾,臣深感愧疚,望陛下恕罪。”
欢闹的气氛止住了。
官员们大气不出一声,盯着高台之上的帝王。
沈清清:???
她是感觉这人没事揽事,活像赶着要投胎,但大家怎么战战兢兢起来。
沈清清偷偷睨了一眼,暴君仍旧那副不咸不淡的神色,倒是云太后脸色微变,嘴唇张了张,想要开口遏制了。
所有的人都在等皇帝发话。
终于,龙宴撩起眼皮,散漫的摆了摆手,“皇兄起身,封地离京路远昭昭,来之不便,孤倘若怪罪皇兄,即是孤的罪过了。”
好家夥。
皇兄?
沈清清恍然大悟,男子原来是传说中的游亲王。
书里提过一嘴,他是云太后的亲子,先帝赐的封地,山高水远,导致他是抢夺帝王的战争中,唯一活下来的兄弟。
暴君登基后,念云太后恩情,特许游亲王一年可入三次京,以缓解云太后的思子之情。
以这样的关系,见面不说兄友弟恭,也该是客客气气,可照当前场景来看,两点哪一点都轮不上。
一个主动跳出来说着没救到你我有罪,一个观看皇兄跪拜在地,不疾不徐说着我怪罪你我才有罪。
短短几句话能看出他们的关系不和谐。
沈清清理解了百官在游亲王跳出来时的便秘表情,两位重量级的人物打起来了都不好劝架。
皇帝发完话,游亲王眼眉愈发卑谦恭谨,却不起身。
一家的犟种。
沈清清隔岸光火,清楚打不起来,两人没一个正面刚到,火药味不足。
太后扯了扯嘴唇,笑的生硬,“游亲王先落座,今日是陛下生辰,莫要扰了陛下兴致。”
零星火药味啪叽,灭了。
暴君施施然摆了下手,游亲王也顺从落座。
可沈清清觉得火又着了。
从上方落下的,时有时无的视线,带着不容忽视的窥伺感,快把她头发烧啦。
沈清清僵着身体如坐针毡,熬到了宴会结束,火急火燎回了寝宫。
半个时辰后,她垂了垂脑袋想起任务。
恰逢其时,系统跳出来道,【叮,阻止喻新儿和暴君在一起任务完成,奖励生命值5,剩馀生命值8!附赠暴君的小秘密。】
沈清清黑人问号:???
喊来阿秀,她才得知宴会散场后,太后想要撮合和暴君和喻新儿,喊暴君表态,暴君直截了当拒绝,并让喻新儿明早便离开皇宫。
阿秀还调侃地覆述暴君心里只有沈爱妃一人,不能让沈爱妃为之伤神之类的话。
所以?暴君如此入骨的情话,全宫都知道了?
沈清清悄然扫了眼寝宫的眼观鼻,鼻观心的下人,心放回了肚子里。
看来八卦的人没那么多。
她不知道目光一移开,下人们眼神纷纷交流起来。
得知原因,沈清清不再关心,打开暴君秘密摩拳擦掌。
暴君秘密4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孤才不喜欢过生辰。”
沈清清楞了。
片刻,沈清清迈脚走向暴君寝宫。
天子生辰,普天同庆,夜空到处是绚丽的烟花,欢喜热闹,照亮了她前进的路。
将要到时,沈清清远远瞧见,暴君站在外面负手而立,黑眸望向上空的绽开繁花。
无边的欢悦热闹似是隔离他在外。
沈清清停下,又加快步伐过去。
见她来,暴君那股寥寂无声散去,转头盯着她一步一步上前。
沈清清脑子一热过来,其实不知道要干什么,尴尬的擡头看天,踌躇半天憋出的一句,“陛下,要跟臣妾去看烟花吗?”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她就是这样半夜三更坐到皇宫最高的楼上的。
沈清清懊恼得不行,怀疑自己被暴君下了降头。
暴君倒好,自打上了观星楼顶,一句话不说,看烟花看到那么认真,有那么好看吗!徒留她一人风中凌乱。
殊不知,沈迷烟花的龙宴,馀光一刻也没离开她。
虽不知她为何突发奇想找他一同赏烟花,但他是不可能放她走了。
或许,找他赏烟花也是因为有点喜欢他?
龙宴嘴角上扬。
沈清清哼了一声,想走了,祈盼烟花早点放完。
黑色的夜空不知她所想,自顾自炸开一朵极大的烟花。
零点了。
晚风拂过,沈清清想起暴君尚未成长被欺辱的那些年月,叹了口气,像是认命。
她伸手朝底下偌大的天地一抓,摊开放在暴君面前,侧头郑重其事道,“陛下,生辰快乐,看,目光所及处皆是陛下的天下。”
你最大,童年的阴影里的那些人只能仰望你,再也能蒙不住你啦。
沈清清说完闭眼,手撑屋檐上,感受风吹过耳畔,脸色前所未有的轻快。
她是喜欢他的吧。
毕竟她所见的暴君于政勤勉批奏折,不滥杀无辜,能听取别的意见,天下海河宴清,国泰民安,于私包容她暗地里的那些他有所察觉的秘密和莽撞又冒事惹出的祸端。
不是那几句贫瘠词汇里描述的那个暴虐无道的君王。
龙宴眸沈了些,涌动着些不知名的,浓烈情绪,快要破土而出。
他仿佛听出沈清清藏匿的话,张了张嘴,又闭紧,末了,垂眸哑声道,“嗯。”
没人知晓,他附之于骨的心结被轻轻抚平了。
就在这么一个平常又不平常的夜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