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
    零点过去，老宅的钟声响起。
    沈清和走出书房，他缓缓下了楼梯。
    沈怀静兴奋地跑上楼梯，扑到他怀里，“舅舅，春节快乐。”
    沈怀静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她穿着红色的绒丝裙，扎着两个小辫。
    他蹲下身：“新年快乐，小怀静。”
    沈怀静甜甜地笑着：“舅舅，你要去哪啊，不呆在老宅和我一起玩吗？”
    “怀静，你舅舅还有事，别黏着他。”
    沈怀静这才依依不舍地退出他的怀抱，她还小不懂得大人间的纠纷，也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舅舅，还有更重要的事。”
    “是去见舅妈吗？我都听见了，他们说你在外面找了个女人”，她好奇地仰起头：“女人……那应该就是舅妈吧，像父亲母亲那样的关系。”
    “清和你别见怪，小孩子胡说戏言”，她母亲走上前，把怀静抱在怀里，止住她的胡言乱语。
    “妈妈我没乱说，舅舅你说是吧。”
    沈清和微微侧身，摸了摸怀静的头，愉悦地勾起唇：“怀静说的没错。”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老宅。
    沈怀静抱住她母亲的脖颈，笑得开心：“妈妈，我就没说错。”
    沈清和到别苑时，已经凌晨一点，
    他进了主卧，苏叶蜷缩在沙发里，毯子搭在她的臂弯，电视机上在重播着春晚。
    他缓步走来，抱起苏叶的身子。
    鼻尖相触，盖着的毯子滑落在地，苏叶睁开眼，眨了又眨：“你怎么回来了。”
    沈清和顺势坐了下来，姿态放松：“那里太无趣。”
    听他这么说，苏叶看眼墙壁上的钟表，从枕头里摸出个红包，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沈先生，春节快乐，这个红包给你，放在枕头下压岁。”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嗯，就是因为不是，所以更要放在枕头下压岁。”
    沈清和听出她的潜台词，夺过苏叶手里的红包，压低身子微眯着眼眸，“苏叶，你是嫌我老？”
    苏叶躺在沙发上，乐呵地笑出声，“沈先生，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清和就那么看着她片刻，在后者毫无预料的情况下，抱起了她。
    她安心地窝在怀里，拖鞋被甩了出去，苏叶勾住他的脖颈。
    他们倒在卧室的床上，在慌乱中沈清和把她给的红包放到枕头下，低声道：“正好压岁。”
    不知过了多久，苏叶全身无劲，糜。烂,艳红的花开在她的肌肤上。
    沈清和缓缓滑过，停留在她的锁骨间。他已经陷入旋涡中，既然如此，那就永远地这样下去，他脑海里生出更可怖的想法，轻轻地笑了声，不明所以地说：“苏叶，去把我的名字纹在这，好不好。”
    苏叶懒懒地扫过他手指点的位置，不乐意地说：“不好。”
    “为什么。”
    “纹在这，我夏天露肩的衣服不好穿。”
    沈清和很轻地“嗯”了声，贴着她的耳廓又很轻道：“我恨不得告诉所有人，我们俩之间的关系，难道你不想。”
    听到这句话，苏叶警觉地清醒，伸手抚摸上他的脸庞：“沈先生，这算是你的占有欲吗？”
    在黑暗中，沈清和字句如顿：“我能接受你是独立的个体，但我不能接受，你不属于我。”
    这是如此矛盾的一句话，他说完两人又卷入欲。望中，像是永不止停的战争。直到最后，苏叶领受了他言语背后的寓意，泪腺不可控地分泌出眼泪，打湿了面庞。
    沈清和是去老宅受什么刺激了。
    隔日，苏叶睡到中午才起身，她问：“你拜完年，不去走亲戚？”
    沈清和慵懒地合上书，牵过她的手往外拽：“不去，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
    沈清和眯了眯眼：“去纹身，昨晚你答应了。”
    “沈先生，谁会大年初一去纹身，就算你想，哪还有店开着”，苏叶找了个借口耍赖。
    沈清和拿了件大衣外套，罩住她的身子，又顺手扯过围巾，默不作声地替她穿戴好，“别想耍赖。”
    他带苏叶去就近一家的纹身店。
    开在繁华都市圈的暗角里，很有上世纪格调的装修风格。
    不大的空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图案。
    “听说是你要来纹身，可把我吓一跳”，那人挽起袖口，笑着迎面而来说：“我连忙从酒桌脱身，沈清和这情你打算怎么谢。”
    “想要什么，随你。”
    那人哈哈一笑，凑到苏叶面前，绅士弯腰地伸出手：“你就是他的小女友吧，我姓申屠，单字誉，沈清和的高中同学，很久没见的同学，将近十年了。”
    “申屠誉，好少见的姓氏。”
    他见苏叶困惑，直接说道：“你直接叫我申屠就好。”
    “申屠。”
    “在，有何指教。”
    申屠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沈清和叫他。
    瞥了眼他的神情，收敛了笑意耸肩道：“好好好办正事，就聊几句没必要吃醋吧。”
    他正经地问：“你们想纹什么。”
    沈清和说：“我的名字缩写。”
    申屠誉睨了他眼，“想不到几年不见，你也会做这么肉麻的事。”
    沈清和瞥了他眼。
    申屠心虚地背过身，另起了个话题。
    “纹身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是痛感的信仰，一种肆意的放纵丶无声的宣告”，他一边设计图案，一边说道。
    等他的设计图快要完工时。
    申屠趁沈清和不在身旁，凑近她的身边，压低声音讲悄悄话：“我没想到沈清和，会做这样的事，他的性格完全相反。”
    “他在你眼里是什么性格。”
    申屠握着的笔停顿了下，“说实话，我们俩的关系止步于高中同学，我对沈清和的了解不深。在安中的时候，他是班级里最安静的，安静的同时也很神秘。”
    “所以很招女孩子喜欢，毫不夸张地说，高中三年收到的礼物和情书能塞满一抽屉。”
    苏叶看似毫不在意，云淡风轻地笑笑。
    等她纹好，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沈清和伸出手触碰着那件成品，在锁骨的末端，垂眸细细端详着。
    “对了，纹完身的肌肤会出现瘙痒的情况，要避免抓挠”，申屠走近提醒道。
    他注意到两人的氛围，打量着眼色，伸手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苏叶叫住他：“我还有个请求。”
    “怎么，是图案不满意吗？”
    “不是，是替他也纹个。”
    申屠诧异地挑起眉，楞了半晌问：“你确定。”
    苏叶笑着说：“我确定。”
    她转头看向沈清和：“沈先生难不成连我这个小小的请求都不答应。”
    沈清和垂眸看她，欣然应下：“好。”
    申屠见他答应地干脆，把收拾好的工具又摆了出来，说：“要是换做从前，我是压根不会信，你会做这事。”
    沈清和并不否认。
    他也相信，自己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苏叶，你想纹什么。”
    苏叶持宠而骄，“一朵蔷薇，开在野外的蔷薇。”
    申屠提醒道：“这样的款式，在男人身上少见。”
    “就纹这个”，沈清和勾了下唇，看着愉悦万分。
    申屠不懂，一个大男人那会乐意往身上纹花。还是沈清和这样的人，他看着可不会做这样疯狂的事。
    等他把两位客人送出门，申屠转头就把这消息卖给高中的好友，他舍弃的那场酒桌很值。
    沈清和他们前脚刚到别苑，苏叶闷着声往房间里钻，房门还没来得及关上。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她能感受到沈清和眉眼间的笑意，朝她用唇语吐了两个字：“过来。”
    苏叶走了过去，为图方便，她里面穿了件露肩的丝绒长裙。名字的缩写印刻在肌肤上，刺得发红丶滚烫。
    沈清和让苏叶坐在沙发前，两人面面相对，温度从锁骨升起，她觉得燥热万分。
    苏叶受不住，抢话先说：“沈先生，你喜不喜欢那个纹身。”
    “喜欢。”
    他眼神晦涩不明，“我的小蔷薇，怎么能不喜欢呢。”
    “你昨晚不是说，不能接受，我不属于你”，苏叶顿了顿想下措辞道：“我也不能接受，你不属于我。”
    世界都安静了，空气几乎凝固住了，没有任何声音。
    苏叶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沈清和半撑起身子，拥她入怀，静静地抱着。过了几分钟，他说：“苏叶，我好高兴。”
    “什么？”
    她挣扎了下，想正面看清沈清和。
    “我好高兴，你能明白这点。”
    他低头，神圣且虔诚地浅吻下那处的纹身。
    苏叶配合地仰起头，从灵魂深处颤栗着，“我也好高兴，你能属于我。”
    “沈先生，纹身不会轻易褪色，我希望这份心绪也是。”
    “纹在肉体上的痕迹，迟早有天会随着时间腐烂。镌刻在灵魂深处的，是至死难忘的。”
    沈清和托着她的后颈，缓缓细语道：“我永远属于你，苏叶。”
    “但你也永远属于我”，他眼眸里闪过危险的光，沈清和轻而短促地笑道：“就算是下地狱，我也会带着你去的。”
    苏叶说：“你不会下地狱的，一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