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
段未问她事由,周言溪闭口不谈,坐在那一个劲地剥柑橘吃,她的指甲盖染上汁水。
“你倒是和我说,发生了什么事”,段未夺过她手里的柑橘,探过身子好奇地问:“难不成是你在大人物面前丢脸了。”
段未清楚新来的朋友可不是小角色,他生来富贵但也普通,只是家里比旁人多了点钱财,远比不上那两位。
他性子闹闲不住,多少有些年轻人心性。见周言溪不搭理,找人组麻将局。
段未找到人后,回到房厅叫她:“走,我们打麻将去。”
周言溪拿起手机,看着微信弹出来的好友申请,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
“宋辞。”
周言溪纳闷,他那得来的微信号。
她看向段未:“我微信号,你给宋辞的?”
“嗯,他说对我们工作室感兴趣,很欣赏你的艺术造诣”,段未毫不在意,他催促道:“快来,麻将局都要开场了。”
周言溪一时无语,关上手机。
拉开麻将桌,他们四人正好拼一桌。
苏叶没玩过,她挪了张椅子坐在旁边。
宋辞洗着牌说:“沈清和这可不行,你们两人对单人,不是妥妥地作弊。”
苏叶睨了眼笑道:“我可不会打,坐旁边也提不了什么建议,看着图热闹。”
沈清和把座位让给她:“你来。”
苏叶支吾道:“我不会,我就认个花色。”
“教你,随便玩,我在旁边帮你看着。”
苏叶也好奇想学手,她落了座。
宋辞挑事道:“既然要玩,不如赌个大的,我想着你别苑里的那幅画很久了。”
沈清和兴许应下,这是他和宋辞的赌局,总不能把几位小孩拉上。
他们四人划分了组派,周言溪输的记宋辞头上,段未记苏叶那。
沈清和一手虚拢着她看牌,时不时地提点上两句。
你情我侬,羡煞旁人。
这个场合里,也只有宋辞敢吐槽他,“这哪是打牌,分明是来秀恩爱的。”
沈清和点着万贯的花色,轻飘飘地睨了他眼。
苏叶丢了出去,没过几个回合,她推了牌面:“胡了。”
打了几个来回,周言溪输得狠。
宋辞擡眸说:“你家那位高材生摸到门路了,不让她自己摸索着打?”
“小鸟长大了,总要离巢的,哪有你这么护着的。”
苏叶推了推他,自己上了手说:“倦鸟是会归巢的。”
沈清和也不再提点,静静地看着他们玩。
果然没了他的帮助,苏叶这轮输了。她推搡着沈清和,心里着急。
宋辞要的那幅画,挂在沈清和书房正位,是他珍爱的。
沈清和反手握住了她掌心,敛着眸子丝毫不着急。
玩到最后,宋辞输了这场赌局。
周言溪耷拉着嘴角,偷偷在桌下扯了他的衣角,细语道:“对不住,我给你输了那么多回。”
宋辞不在意,他拢了下头发:“要是你觉得亏欠,事后请我吃顿饭,当做弥补了。”
“又或者小姑娘,你在作幅画送我,正好抵上我没赢来的那幅”
周言溪面上发烫,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一度:“谁想再送你。”
苏叶问:“送什么?”
周言溪抢着答覆,她站起身来催促道:“没什么,我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摸黑起床看日出。”
一行人才散了去。
明早不到五点,苏叶在昏睡中被捞出了被窝,她赖在床上撒娇道:“再让我睡会,我好困。”
“你不想看日出了。”
“不看了,我只想睡觉。”
沈清和假装放她下来,还没挨到床榻,她紧紧地抓住,“我要看。”
他们收拾好行装便出发上了山。
说是看日出,他们这群人娇生惯养久了,懒得费心力爬那么高的山。
苏叶一头栽进沈清和的怀里,闭上眼睛补觉。
“你开慢点,段未要跟不上了”,周言溪看了眼后面。
她本来是要坐段未那辆车的。
宋辞非要她帮忙导航,说天黑路陡不方便。
车内的空气静谧又尴尬,周言溪想找点话聊,她坐在副驾驶瞥了眼。
“昨天好友申请,你怎么没通过。”
宋辞屈指放在方向盘上,另只手搭着车窗。
周言溪看着心慌,生怕出现安全事故。雾行山的道路弯曲,绕来绕去不好开,天还没亮,靠着昏暗的路灯行驶妥实危险。
她胡诌八扯道:“昨天玩累了,我没看见。”
说完连忙提醒他握好方向盘。
宋家从事外贸工作,是她父亲行里的存款大户。周言溪不止一次,听父亲提起过,宋家少爷为人随性健谈,却是个倔骨头,年纪轻轻就背弃家业,非要创立游戏公司。
那玩意在老一辈眼里,是投机的产业。
周言溪呀听闻,他连着换过好几位女友,是位看不出来的花花公子。
宋辞听了这句话笑出声,“你当在骗三岁的小孩,要是为了那幅画闹情绪丶害羞,完全没必要。”
“周言溪,有句话我要和你说,那幅画是我灵感上的缪斯。我加你微信,不过是想多了解你……的艺术,寻找灵感。”
“没别的意思”,宋辞说完,深深地看了她眼,勾唇笑道:“小姑娘放下戒备,交个朋友,况且我对你这类型的不感兴趣。”
什么叫做她这类型的。
周言溪皮笑肉不笑,说话夹枪带棒的:“能和您交朋友,是我的荣幸。”
此时天色混沌,昏昏沈沈地沈寂在底处,折射出几束朦胧的光,她转过头去,看过路的景色。
等到了山顶,周言溪下了车,看见苏叶是被人抱在怀里,她找了块石头坐着。
段未不好扎情侣那,他坐在周言溪旁边,递了一杯饮料。
周言溪打开瓶盖,和他闲聊着。
宋辞走了过来。
她的话音卒然而止,等宋辞去了前头。
段未悄咪咪地问:“你对他有意见?”
周言溪看了眼他的背影说:“没意见。”
“那你这么提防着他做什么。”
周言溪觉得社死,她还是说出口,“你记得不记得,我出国留学的时候,画过一幅……嗯算得上裸。体画,挂到当地的市场上。”
“记得,怎么了。”
“被宋辞买走了。”
“这么巧”,段未觉得有缘分,也没多想。
周言溪耸了耸肩无奈道:“所以我感觉很社死。”
“那又怎么了,这是艺术,你挂到市场上不就是为了被有缘人买走。”
周言溪没办法和直男多讲,她是想被有缘人买走,在异国他乡留下点痕迹。
“但这个有缘人,一定要是陌生人,谁知道会碰上”,周言溪喝了口饮料,“我感觉浑身不自在。”
段未直男思想,他觉得无所谓,“别人压根不会想太多,不说这个了,太阳尖冒出来了。”
苏叶是被唤醒的,她睁开眼睛,天际线破晓处,泛出一丝鱼肚白,白茫茫雾气里映照出瑰丽的朝霞。
她看过日出,但没有这个美。
苏叶看着他,“沈先生,雾行山的景色真美,今后我们一定会好运的。”
沈清和低下头,看着她瞳仁里反射出的光芒,鬼使神差地信了这玄学,“会的。”
苏叶盯着日出突然说道:“沈先生,你有过什么愿望吗?”
她没听到回响,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小时候我就想母亲回家,再大点我知道这个愿望不现实,我想着能让生活舒坦点。后面来了帝都,我很贪心想留在这,抛弃过去的日子。”
“再后来,你也知道的,谈了场恋爱又分手。和你在了一起,我就变得更贪心丶更不知足了,我曾经认为的终点,不断地在前方,无法抵达。”
苏叶玩弄着他的手指,抚摸过掌心的纹路,“人的欲望就是无底洞,挖开了就填补不上了。”
沈清和随她摆弄着,淡声说道:“我只有在过生日的时候才会许愿,而这件事七岁那年就不做了。苏叶,我没有愿望,我知道愿望难以成真。”
“而我想要的东西,自己去争取就是。”
沈清和的话包含了太多现实,他从来不是个浪漫的理想主义。
苏叶不清楚他过往的经历,沈清和也不会同她讲。
他的视线永远朝前看,从不退后。
苏叶握住他的手,无理又偏执地说:“不,你要有愿望。”
沈清和沈默了下,最后说道:“嗯,我会有的。”
他们坐在那,不再多说一言,等着天彻底泛白才起身。
雾行山景色和名字一样,太阳出来了后,水汽被照射发烫,化身为朦胧的雾气。
苏叶和周言溪走在前方,说什么趣事,两人连连发笑。
她的身影淡在雾色中。
宋辞走在后边,双手插在兜里,不经意地发问:“要过年了,你打算把人带到老宅露个面,给你的爷爷叔伯瞧瞧吗?”
日光太刺眼,沈清和半耷拉着眼皮说:“还不到时候。”
“什么叫还不到时候,你不带回去,到时候那些亲戚有得催你相亲。他们可不在乎你在外面有没有人,只在乎你婚姻证的另一半是谁。”
“我可是听说,你那母亲急着替你张罗婚事,比自家女儿都上心”,宋辞说这话的语气有些讽刺。
沈清和微微蹙眉,冷笑道:“我不带回去,只是不想坏了她过年的心情,并不为别的。”
宋辞张了张嘴,没再多说什么。
他想问,不怕被家里人反对,尤其是那位坐镇老宅的。
宋辞又反应过来,沈清和是条逆骨,他做的决定从不受旁人的干涉,自己的操心或许是多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