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修】
    “刘小姐，你不要再来了。”
    晚上刘影到了Jason家的医院才发现吴乐并没有转院过去，Jason给她的联系医生也已下班回家。
    刘影赶快赶过去之前的医院，吴妈妈看见她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叫她以后不要再来。
    态度突然这样完全转弯，“下午出什么事了吗？”
    吴妈妈神经质地抿了抿嘴唇，说：“没什么事，就是我家里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刘影病房的玻璃望进去，吴乐在三人房里，正好对着门。刘影看见她醒了，在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看。
    “她真的会有危险。”刘影说，“何壁成必定不希望她能站上法庭。”
    “我会一直看着她，她小姨也能来帮忙。”吴妈妈垂着头说。
    “那我可以去看她吗？”
    吴妈妈犹豫，左顾右盼，又看了下时间说，“快一点，十分钟行吗？”
    刘影点头站起来，进去看吴乐，转头问：“那还需要我找律师吗？”吴妈妈眼睛落到自己裤子上，摩擦着已经起球的棉运动裤，说：“不用了。”
    吴乐醒了过来，盯着天花板，天花板好白啊，白得跟她的人生一样，空白的白。
    “吴乐，你好吗？”刘影坐在病床旁，背后挨到了一个正喂隔壁病床上病人吃饭的女人，她没意识到，女人把凳子向上一擡，猛地一移。
    好像很嫌弃刘影，被碰到了是奇耻大辱一样的。
    病房里疯传一些话，吴乐不知道被传说成了什么样的女人，比麻风病还让人避之不及。
    吴乐还是死死盯着天花板，过了会儿她眨了一次眼，缓缓说：“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刘影很怕她承受不了，精神状况出现问题，她说，“吴乐，你一定要活下去。我会让何璧成付出代价，你一定要亲眼看见。”
    吴乐微笑了，这真是刘总的口声，一句话里有两个“一定要”。这世界啊，没有什么是一定要的。
    她疲倦地闭上了眼。
    刘影大概知道下午不外乎是黄宇治或者Sophie马来说合，叫他们销案。但这事那么容易？已经立案侦查，除非翻供。
    他们是宁愿叫吴乐翻供。
    弃卒。
    何璧成的手段比刘影想象得要可怕迅速。但吴乐已是成年人，刘影说，“我走了，千万千万不可以翻供。”
    离开医院刘影开车回家，眼皮打架，整个人全身酸倦。接到刘妈妈电话，“影儿在哪儿呢？”
    “正开车回家。怎么了？”刘影听刘妈妈声音有些不大对。
    “巧巧发烧几天了还不退，最近孩子感冒一大片。你哥今天下午又跑安县抓人去了，现在想带她上医院，你嫂子不放心带她坐出租，你看……”
    “我现在过去。”
    刘影立刻掉头，开到刘巡单位家属楼。一直在医院忙到凌晨，又接嫂子和巧巧回家。刘妈妈拍着胸脯，“可算退烧了。”
    “我回去了。”刘影已经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费力。
    “就住着吧。”
    “我刚出差回来，一堆东西没收拾，先回家了。”
    “那行吧，辛苦你了。箱子放家里妈妈过几天过去给你收啊。”
    刘影洗漱完已经一点钟，打开手机，没有光殊的消息。她想，说话不算话。说了每天都要联系的呢。
    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明天一早去找律师和心理医生。
    半睡半醒间一个陌生电话进来，她赶快接起。“喂。”一听光殊的嗓音，刘影就有些鼻子发酸。
    念书的时候同学都说今天真是long day，她这才体会到，才回海城一天，跟过了一辈子一样。
    不给光殊担心，刘影深吸气，语调轻松扬起来，“怎么样啊光保安？”
    “都顺利。”光殊手里的枪抵着眼前人的额头，说：“你好吗？”
    “嗯，明天要找女权律师，再跟马秘书会面。”
    “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一团乱。”
    “无从下手是吧，请教我啊。”
    刘影笑了，“你说如果王洛写得是真的，何璧成就是杀了王蕴啊。为什么当初查案一点证据都没有呢？”
    “时间过去太久了，一开始没当谋杀案查，现在更不好找线索了。而且王洛所有的信息都是根据那本日记和林绣的记忆拼凑出来的。都不足为作为实质性证据。”
    “后天看守时间满了的话何璧成就取保候审了，吴乐现在的状况也没有办法配合调查。他随随便便就能打通关系离开中国。”刘影叹气。
    “刘总别灰心啊，要我帮你吗？”
    “怎么帮？”
    “你跟马秘书谈的时候直接转录音给我，这个女人一直帮何璧成打点，肯定是知道什么。而且你记得吗在王家，王妈妈说她每一年都过去慰问，这应该不是出自何璧成授意。那么有没有可能是知道真相，心存愧疚，所以三年来每一年都回去呢？”
    “我也这样么想，我就怕她避着不见我。”刘影说。
    “如果何壁成告诉她你在查她的话可能真的会不见你。你把她手机号告诉我，我给你查她的位置。但只能查到一个大概，你去了还得找。”
    “嗯，等下发你。你那边顺利吗？”
    “挺顺利的。”光殊笑。
    面前细瘦成条的人额头上浓浓的血在向脸上爬，身上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着他了，可是软软歪倒在一旁的头上那还是一张冷笑的脸。
    挂了电话刘影深深吐出一口气，太累了。无边无尽的黑暗，看不见前面是什么。
    光殊挂了电话，扣响扳机，“货在哪儿？”
    “呵呵……”喉咙里咕噜出声响，瘦子说，“你是警察，你敢杀我？”
    “你忘了是拜谁所赐我从警察成了通缉犯？我他妈地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年多，说他妈抓我就抓我？！那小华是老子杀的，那还在乎再多你他妈一个？”
    “现在我就要那批货，在哪儿？”
    “杀我啊哈哈哈。”
    枪响，瘦子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肚子，血咕咕冒出来。光殊把枪紧紧贴在他额头，“最后一次，货，在哪儿。”
    离开之后光殊迅速打电话报警，“南山路128号发生一起枪击，有人受伤，注意，有人受伤。”
    然后他走出一条街打车到瘦子说得那修车厂。敲门，缓慢的两声然后急短的三声，有人开了卷门，一看光殊不是认识的人，立刻警觉:“大……大半夜过来干什么？”
    “取货。”光殊下巴一扬，朝那灰色集装箱车。
    “瘦哥呢？不是……说明……明明天吗？”这人说话有些结巴。
    “他在龙哥那呢。”
    “龙……龙哥发……”男人明显吃了一惊。
    “他拖着龙哥，就有半个小时，我要赶快取了去交货，再多一会儿就抗不住了。”
    “那……”
    这人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委顿了下去。光殊不想再费力与他周旋，砸他脑袋，把枪收到腰间，从他身上摸到车钥匙。迅速上车。
    卡车开出修车厂，在暗夜中开往那别墅区。光殊算了算，都安排好了，就等他们来找他了。
    货丢了，而后天就是交易时间，到那时交不出货，龙哥那边一定会用尽手段找到光殊。
    光殊打电话给龙哥，“好久不见了。”
    虹姐一只脚搭在龙哥的肩上，抽着烟，看龙哥一瞬间眉目凶狠，赶快把脚放下来，仔细观察。
    龙哥脸筋抽动，还没人拿枪指着他把他当靶子过，“你在哪。”
    “我啊，马上就离开海城了，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给个友情提示。看在嫂子陪了我那些天的份上。”
    光殊在电话里笑起来，龙哥转身看向虹姐，虹姐擡眼碰见他的眼光，一瞬间全身都生刺一样。
    “谢谢你让我被挣死工资的单位踢出去。更谢谢你把我踢出去。提醒你一下，现在买家跟货都在我手里，建议你现在就可以安排后事了。”光殊挂了电话。
    龙哥豁然起身，推门出了堂子，站在药房院防空洞下，盯着一货柜的玩具枪。看货的几个兄弟几不尿了裤子，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全都跪了下来。
    “瘦子呢”
    “龙哥！这是瘦哥房间发现的。”一个小兄弟战战兢兢递过来一张照片。显然是打过一架，房间里一片狼藉丶血迹斑驳。
    “妈的光殊。”龙哥一巴掌甩向虹姐。
    光殊第二个电话打给刘巡，“瘦子早就悄悄把龙哥的货掉了包，要不是他我也不能这么顺利拿到这批货。现在就看你们那边了。”
    一大早龙哥就找到收治了枪伤患者的医院，亲自带人过去。虹姐吐出带血的牙，凶煞的威胁尚在耳测，“龙五，你他妈就是没用。等着光殊把你搞死吧，老娘是一滴眼泪都不会掉的。”
    到了医院，龙哥一眼就看出来整层病房周围不少的便衣，还有一个穿制服的，在跟护士说话。他悄悄地退了出去。
    一整天派兄弟过去查探，没有任何进去跟瘦子说话的机会，警察竟是计划一直看守着他的样子。不敢轻易叫人去打探，一天过去没有任何进展，龙哥实在兜不住了，只好打给大鱼。
    连加了两天班。就这么多吧……
    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