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刘影表情越来越难看，光殊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压。
    “每天要跟我联络。”刘影黑着脸说。
    “好。”
    “有任何计划都不准瞒着我。”
    “好。”
    “行了走吧。”刘影挥挥手叫光殊走。光殊向前一步，想抱她，被她推开。一天到晚主意大得很，不想理他。
    光殊只好巴巴地看着她，向后退。
    “等一下。”
    光殊猛回头。
    “不许死了。”刘影说，开玩笑的样子，眼睛里却是深深的，切切的担忧。
    光殊一笑，“放心吧刘总，还要跟你生猴子。”
    刘影翻个白眼，拖着箱子走了,车堵得一塌糊涂，回到公司已经近十一点。程晓根本无心工作，派前台女孩不停打探消息。
    刘影进了办公室，程晓随后抱着一摞资料过来。“你别激动，想好了慢慢说。”刘影叫程晓坐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挂起来。
    程晓说：“我哪儿有什么想法啊，这事情简直太难以理解了。这他妈是魔幻现实主义啊。”
    刘影叹气，现实大于魔幻。
    “帖子你看了吗？”
    “看了啊。”
    “我听说最迟今天下午，取保候审，何壁成有奥国永居的，随便一出个境，谁家打得起境外官司？”
    “这你听谁说的？”
    “前台，说马秘书走的时候安排她给何壁成家人买机票飞奥国。大家都猜测是这样的。”
    “妈的。”刘影忍不住骂。
    “Relax Mary，反正这事咱也管不了，而且网上那些谣言是真是假谁知道，现在的人都坏着呢，指不定是什么竞争对手编出来的故事。而且王玫姐说，吴乐跟何总有一段时间了，突然告他不是合意性。交，谁说的清啊？现在说什么的都有，我都什么都不敢信……”
    “妈的，王玫能闭上她那张嘴吗？”刘影简直想过去行政部风卷残云一番。
    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吴乐是怎么被何壁成强迫到手的，而如果不是光殊，现在就是她。她会像吴乐一样置之死地吗？绝处没有逢生，吴乐现在躺在重症病房。
    光是揭露已经花光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没有能力再对簿公堂，让全网民审判她，被所有认识的人指手画脚。
    何壁成涉嫌性。侵的案子已经被各大媒体报道，虽然他不是常年挂在gg牌上的名人，可是这社会地位也已引起巨大舆论冲击。
    无论如何，吴乐已经做得很棒了。
    “你先出去吧，我想想。”刘影叫程晓出去，“这事儿你别掺和，安心养你的胎吧。”
    “Mary，我觉得你怪怪的。”程晓说，打量刘影。
    眉头解不开，好像早就知道吴乐跟何壁成之间的纠葛，不是惊讶，而是暴怒，她觉得何壁成要是现在在此处，刘影能带上拳击手套以命相搏。
    “哪儿怪了？”刘影没好气瞟程晓。程晓一听这语声忙摇头，“不怪不怪，哪里都不怪。好得很，我退下了。”
    刘影把转椅转过去面对文件柜，闭上眼开始清理思绪。
    “现在何壁成面对的问题是：网络上一篇帖子，吴乐的指控。如果我是何壁成，我要如何反击呢？”
    “首先是王蕴妹妹发的帖：我已经报警，取保候审第一件事是开记者招待会，公开澄清，委托律师事务所维权。同时叫Sophie找到王洛一家，威逼利诱，必须让他们承认造谣，公开道歉。”
    “至于吴乐的指控，她现在在重症病房，最好永远不要醒过来。死无对证就太好了。”
    刘影猛地睁开眼，拨电话给Jason，他刚睡醒或者还没睡醒，迷迷糊糊，“早啊Mary。”
    “打起精神来听我说。你哪个亲戚在海城开一家高级私人医院是不是？”
    “哦，我二叔啊，我爸也有股，反正就我家的吧，咋了？”
    “能联系他们医院，转一个病人过去，二十四小时监控吗？”“全天陪护？可以啊，据说贵得很，什么时候？”
    “现在。”
    “什么病啊？”
    “吞药自杀，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
    “我擦，谁呀？”
    “我一个下属，把何壁成告了。”
    Jason瞬间眼睛睁圆，醒了，“有这等八卦你不跟我讲？！”
    “这不是八卦，你认真听好了。何壁成不仅潜规则女下属，还可能涉嫌杀人。让你那记者男朋友随时Stand By，我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要找他爆惊天大料。”
    “杀……人？！”Jason一声吼，从床上直蹦下来。光着脚，嘴巴张得无比之大，吞了鸡蛋似的，旁边男伴进卧室完全吓到了。
    “先不要声张，千万不要与任何人八卦这件事。虽然情况是压倒性的，但是何壁成要扭转还是分分钟。公司里这几天应该就传开了，现在媒体的消息也渐渐在扩散。估计咱们总部得派最牛逼的公关团队来了。”
    刘影打开手机，G公司中国区总裁出这种事，大概要不了一天股价就不好看。
    她敲程晓的门，叫程晓脱鞋。程晓办公室在普通职员里面的隔间，她吃了一惊，“干吗？”
    “把你平底鞋给我穿，你穿你那拖鞋。”
    “你穿平底鞋干吗？”程晓狐疑，还是把鞋脱了给刘影。
    刘影脱了自己的高跟鞋藏程晓桌子下面，穿上她的平底牛津鞋，说：“今天下午内审过来，你一个人能行吗？”
    “不行，绝对不行。刘总你去哪儿啊？”程晓几乎要抱刘影的腿。
    “你撑一会儿，下午不超过三点半我会回来。”刘影踩着程晓的鞋就走，程晓只能穿办公室放着的那双平时休息时穿的毛绒拖鞋，不能理解，赶快埋头看刘影放她桌上的内审报告。
    刘影开车到吴乐的医院，找到吴乐家属。
    吴乐妈妈一脸灰拜，不想见人。父亲已回公司上班，早就定好了当天下午出差，也不能为这事耽误，已经飞走了。
    “阿姨，我是吴乐办公室的财务总监，我叫刘影。”刘影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知道也许对吴乐妈妈这样的人，她的职位会有分量。
    果然吴妈妈肢体都谦卑起来，虽然吴乐即使好了也不可能回去上班。
    “刘总您好。”
    “阿姨，我刚从北区出差回来听说了就立刻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丢人了，我们家就没出过这么丢人的事的呀。现在没事了，转普通病房了。”吴妈妈哀叹着把脸别到旁边。
    “没关系，我们都不会觉得丢脸或者说三道四。吴乐是个好孩子。”
    “谁说不是呢。这孩子从小就乖，又爱看书。她舅舅就说她是看书看太多了成天做白日梦。我就这一个孩子呀，她爸说她死了算了。她要死了我可怎么办啊，刚才从医院送过来，我都心脏快骤停了呀。我的乐乐呀，怎么就成这样了。”吴妈妈整个都是乱的。
    “阿姨这不是吴乐的错，没有人应该责备她。是何壁成的错。”
    提到何壁成，吴妈妈脸色又是一变，她拿起手机给刘影看，“他们找我了，想让我和解，做梦！都已经这样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哦。今天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可能收他们一分脏钱。”
    她是小门小户，从农村考大学到海城打拼的，身上那股韧劲被一激，绝地反弹。
    刘影一看信息，马秘书发的，要找吴妈妈见面谈谈。
    “阿姨，您信得过我吗？我会立刻着手联系女权律师，帮你们打赢官司。何壁成这个人社会关系已经非常根错，他有很多办法，你们的利益可能会受到侵犯，包括吴爸爸。”
    “你指他的事业？”
    刘影点头，“我会尽量很快，避免他把手伸到你们的生活里来。但是你们需要配合我。”
    “你说我们要做什么？”
    “先把吴乐转移病房，这个是我朋友家的医院，去了之后那边会安排二十四小时监护。吴乐这个时候要是出了事，那真的是谁都说不清到底是医疗事故，还是人为。”刘影递给吴妈妈一张卡片，写着医院的地址和联系人。
    吴妈妈一个哆嗦，这才醒悟过来这件事有多么可怕。刘影的意思是，吴乐受到生命威胁。
    “移过去之后你给我发消息，我会给你一条信息，你回覆给马秘书，约她晚上见面。”
    回到公司刘影接替程晓完成报告，下午五点钟又有银行方面的人过来开会。结束会议刘影叫程晓去应酬，程晓撅嘴。
    “你上进点儿吧，以后我不在公司了你就得独当一面了。”
    刘影已开始放权给程晓。程晓脸立刻耷拉下来，问刘影去哪儿。刘影说哪儿都不去，就是怕程晓怀了孕丢了上进心。
    程晓这才放心，保证说自己不会的，她是很热爱工作的。主要是靠她家码农也养不活她，一双鞋就要几千块。
    刘影不经意问：“哎你家码农认识什么黑客吗？”
    “诶，我家那位是连违法的边缘试探都不会试探的，上哪儿认识那么高端的专业人士去？”程晓笑死了。
    “我走了，你去跟他们吃饭。”刘影按了电梯下行，开车去医院。
    她有个不大好的习惯，喜欢根究。初中人家拿到公式就开始用，她要半夜半夜坐在书房里推导。
    她问：为什么她不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粉饰太平，她不可能管得了所有事，阻止不了所有恶，万事万物都得其所，每个人亦都有自己该承担的。
    答案是她做不到。如果那一天会所里没有何壁成迷昏她意欲侵犯的事，也许可以。但只有自己遇到了威胁，才知道那个后怕，那个可怕。她才有办法想象到吴乐的痛苦。
    光殊回到龙潭虎穴去完成他的任务，既然他从来都不退缩，那她也要战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