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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贝芊做口型——江彧？
她道：“看不出来，江老师比想象中开放。”
窦米呃了下，“动漫里的。”
“看不出来，江老师比想象中还要保守。”
这个纪录片再多看一秒她俩都要睡死过去，窦米打着哈欠，提起菜去水池，“我帮忙洗菜。”
她揽下备菜的活儿，“我还可以打鸡蛋。”
“是不是要起锅热油？我来吧。”
谭丛买回来的活螃蟹从锅里爬到水池边，窦米用筷子戳戳，“哇，它们也会wink！”
厨房留下两个会做饭的人就行，江彧把两个女生支出去，门一拉，“你先坐会。”
窦米又被摁回去看纪录片，拿遥控器时看到，桌上摆着他提前拆开的番茄味薯片，和一小盒她最爱的甜牛奶。
离开饭还要好一会，谭丛在塑料桶里留了只螃蟹，她们俩围着看。
“堂堂蟹老板沦落到这步田地，马上就要进人类肚里了。”
窦米敲敲桶：“没关系，章鱼哥会来救他的老板。”
杨贝芊的筷子被螃蟹钳住，“不对，章鱼哥是每天都想放假的打工人，怎么会怜悯他老板呢？”
小米甩着大尾巴过来，狗头伸进桶里，冲着没见过的外来生物大叫。
“小米，小心它钳住你胡子。”窦米把桶拎回厨房，靠着门边看江彧在切菜。
房子朝阳，采光充足通风，他在热水咕噜噜冒着的热气中回头，冲她笑：“不看蟹老板卖萌了？”
两人隔着扇玻璃门，他的面颊轮廓在阳光的衬托下显得清爽柔和，窦米看着，平稳的心跳节律快了一拍。
“蟹老板卖萌不如江大厨炫技。”
窦米拉上厨房门，江彧伸手拿盘子，见她在门口没走，两只眼睛贴着看了一分钟，说道：“我给你们榨果汁哦。”然后脚步轻盈，跑去客厅。
谭丛拧开水龙头洗手，“你喜欢窦米？”
水声将疑问淹没，俄顷后才有人回应，“很明显？”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那她？”
“她是傻子。”
“……”
江彧下午有钢琴课，留下三人在楼上打游戏。门铃响第一遍的时候，以为是江彧忘拿东西回来，谭丛五指飞舞，眼睛没从五光十色的电脑屏上移开：“他有钥匙。”
窦米从阳台往下瞄，不是江彧，“可能是社区的人。”
她下楼开门，门外竟是乔雪。
乔雪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白色短袖和牛仔裤，没戴帽子，面容清清楚楚出现在江家门口，像是白日见鬼。
“你来干什么？”
窦米挡着门，乔雪进来的时候撞开她的肩膀，往里走，把帆布包挂到玄关处的架子上。
“乔胜男你要有事找江鱼，起码等他回来吧，这样闯人家里很没礼貌。”
从乔雪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不找他。我小姨在这里做家政，她最近有事，我替她来。”
窦米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分裂开，与其信她的鬼话不如信她是特意跑来捉弄人，“你……”
乔雪言语平平，宛如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我来过两次了，江彧没给你说么？”
从窦米的样子来看就知道她刚知此事，乔雪擡手勒了下发圈，挑起唇，“看来他保密工作做的可以。”
客厅里，窦米和杨贝芊一人抱着一抱枕，瞄一眼做家务的乔雪，陷入深度怀疑。窦米和乔雪见面居然不掐架，氛围诡谲异常。
“你能相信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在给别人做家政？？”窦米搂紧抱枕，“这还是我认识的乔胜男吗？”
谭丛接了杯水，看她干瞪眼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这不正合你意吗。”他喝口水，“要换做以前，你这会没少说风凉话。”
窦米拿着杯子走到乔雪身边，如包工头监工，想摆出万恶资本家的态度，“乔胜男——”
乔雪看她。
话到嘴边，窦米无端惭愧，变成了：“你假睫毛掉了。”说完就躲进游戏室，不想和乔雪共处一室。
杨贝芊看呆了：“奇怪。”
“奇怪什么？”
“就好像章鱼哥会怜悯他的老板，你开始同情你的仇人。”
江彧回来没过多解释：“家政阿姨是她小姨，她小姨请假的时候她会来。”
江曼不知道这回事，要知道乔雪和江彧还是同学的关系，一定会辞退乔雪的小姨，江家付的薪水多，乔雪不想因为小姨请假失去这份工作，江彧没想到她坚持替班。
按照往常，窦米都不会过问乔雪的家事，但这次主动开了口，“她很缺钱吗？江鱼你记不记得上次，在校医室那次听她和白熙说的也是钱的事情。”
杨贝芊坐回沙发上，扫视着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室内，“她爸爸不是很有钱吗？乔雪还是独生女。”
“不会是大小姐来体验生活吧。”谭丛坐姿松垮，陷在沙发里。
乔雪来过三次，看起来并不是不开心的样子，丝毫看不出自尊心受挫。要真是要面子的人，在知道做家政的地方是死对头的邻居，她一次都不会出现这里，就连会不会撞见窦米这件事，她也压根不在意。
窦米和乔雪的座位十万八千里，乔女神光彩照人如旧，跟落魄二字一点不搭边，收到的情书礼物堆成山，每天都有表面装作路过暗里偷看的人来。
而乔雪的小跟班陆一卿仍然早晚不间断地问候他的女神。
早读前，窦米去前面接水，乔雪的位置挨着饮水机，桌上畧了厚厚的书，看不见她在干什么。
“乔胜男。”窦米拧开水杯，闲聊叫她，“不是我爱多管闲事，我是实在想不明白。你要是真有困难就说，当然这是江鱼的意思。”
碍于在公共场合，不好直接说起人家隐私，“劳动人民最光荣嘛。你要是不这么在乎你女神的形象，你也不用累成这样。嘶，你说怎么就刚好被我碰上了，我要是不知道多好呀，这弄得我骂你都张不开嘴了。”
接满水，窦米晃悠着把水杯搁到她头顶那摞书上，“听没听见我说话？风水轮流转，看样子是乔卫华水逆了，唉可惜呀，你我本无冤无仇，只因你是乔卫华的女儿。”
桌上立着必修书一歪，倒下来，暴露趴在桌上熟睡的乔雪。
“你睡着了？害我说这么多白说了。”
窦米嘀嘀咕咕走了，“我是不是脑子坏了，干嘛同情你。”
乔雪枕着双臂，脸埋在下面，听着脚步远了才坐起来，眼眶热热的，痒痒的，她坐起来，半天没找到纸巾。
白熙递过来半包。
乔雪吸吸鼻子，“不许说出去，当没看见。”
白熙抓着书本，眼睛低着不敢看她。
“知道了没有？”她红着眼，恫疑虚喝着，像虚张声势的食人鱼。
白熙连忙点头。
窦米忙着竞赛没时间再想其他事，再一次在校外碰见乔雪，是期中成绩出来那天。
她从二中补课回来天已经黑了，找了家烧烤摊，怒点了三十串羊肉串。二中老校区没空调，上了一天课热得浑身难受，饥肠辘辘一开手机就看见群里的成绩单的那一刻，两眼发晕能昏过去。
“我这语文呐，鲁迅来了也救不回来。”
不能借酒消愁，她倒一杯橙汁一仰而尽，浇灭点心里的不痛快。
江彧劝解道：“成绩时高时低很正常。”
“你这个从没失手考过低分的人没资格说话。”
“有啊，上一次考试。”
窦米和杨贝芊冷漠地送他一眼刀，尤其这个好学生仅仅拿了个第二就说自己考差时，那种想把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她俩齐齐说：“你闭嘴！”
谭丛默默地干完所有羊肉串，一桌里只有他成绩是坐过山车，内心受伤地哼了首《无敌》。
烧烤店对面的长街栽满了柳树，到夏天傍晚许多人来散步，人工湖景色相宜，四人骑到半路停下，忽然不想走了。
窦米坐在长椅上拍了两张夜景，晚上没什么人，四下安静，蓦地从树林前传来女生说话，徘徊在湖边打电话，那通电话打了二十多分钟。
窦米准备走，冷不防听到“乔卫华”仨字，她敏感地停住，东张西望寻找声源。
乔卫华没看见，看见了乔雪。
窦米走到湖边：“谑，原来是你呀。”
乔雪飞速地抹了下眼，依稀能看到泪痕，“你跟着我来的？”
“少自恋了乔胜男，我路过好不好，再说也是我先来，你打了半天电话都没讲完，还闯到我镜头里。”
乔雪警惕地瞪她：“我说话你都听见了？”
“差不多吧，不就是跟乔卫华吵架了吗，和父母闹矛盾很正常。”
窦米被瞪得不悦，没说话，对方翻越过护栏，她赶紧抓住她：“你有病啊？吵个架至于吗，还要跳湖。”她接一句：“这湖淹不死人。”
“我捡手机。”乔雪一扬手臂：“起来。”
窦米往后站站，看她确实是要捡手机，回到安全区域，“其实你要跳我也不拦你，你会游泳。”
乔雪刚才一气之下摔了手机，屏幕稀碎，试了试能不能开机。
窦米瞅见她一身靓丽的打扮，再想想那份成绩单，分数和人一样漂亮，“乔胜男，今天出分了你知不知道？我要有你那语文分我今天必敲锣打鼓庆祝，你居然还不开心！？”
“那你应该庆幸，上学的年纪里你只用为学习一件事发愁，没有体验过一地鸡毛的生活。”乔雪把“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手机装回兜里，“你怎么还不走？”
这话要是别人说，她窦米就当鸡汤信了，偏偏从富家千金乔雪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异。
窦米脚下踢着石砖，手抄兜，“既然遇见老幼病残者，我就有义务帮下忙。”她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你是神经病那类。”
她没扭头也知道乔雪怒气冲冲摆出要打架的样子：“现在是天黑，你要是想哭就哭，我看不见。”
“我堂堂乔胜男只流血不流泪。”
窦米噗呲笑了，“抢我台词。”
乔雪深呼吸，翻脸如翻书，能一秒内收好情绪，整理好仪态。
她步行落在后面，窦米骑车走出很远，频频回头。
“等我一下。”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窦米进去买了点东西，想了想递给江彧：“乔胜男在后面，我感觉她状态不好。我记得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想吃跳跳糖，你把这个给她。”
谭丛和杨贝芊看着，傻傻地说：“这还是我认识的豆米吗？”
既然碰见了，就算是陌生人她也做不到置之不理：“江鱼，她家在鸿府小区，你看着她安全到家。你就装作路过，乔胜男最别讨厌别人可怜她。”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江彧看她紧张担忧，揉了揉她脑袋，她的眼底像藏着万千星火，炙热，真诚。往后许多年回想起，也许就是这一幕牵绊住他的一生。
江彧看着人安全到家才回来，路过她的窗户，比了个OK的手势。
窦米正在做题，心放松下来，松口气。
再把注意投到卷子上，死磕一道分值很小的选择题，绞尽脑汁良久，翻后面的答案——略。
“搞什么，一点提示都不给。”
她气的摔掉笔，苦恼地抓头发。
青春大抵就是如此，无数个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寻得一个确切答案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一个略字。可站在未来回首过去，那些看似无足轻重的选项，却实实在在绊住了许多人。
人是在“允许世上有无解存在”的那一瞬间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