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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米踮脚，伸手把他精心弄得发型揉乱，使劲搓了搓直到额发温顺垂下来，她才称心放下手。
    看到江彧似乎在笑，她拍了下他花花绿绿的薄衫，“赶紧换了，下楼吃饭。”
    周六白天，杨贝芊上补习班回来，两个女孩决定万圣节穿什么服装，定下来后窦米就试着画出来。
    谭丛抽走画稿，咬一口苹果道：“哇靠，你这绘画技术挺牛啊。”
    窦米准备了两种，一是不舍得放弃她的御姐魔女，二是最近痴迷漫画《FIL》，“里面拯救苍生的勇者经蜥，背着一把魔刀，右脸也有块刀疤，每次鸿雁出世他跃于冰火之上，那个场面帅爆了。”
    窦米动摇，想做一件经蜥魔化后的披风，去找郝美丽胡搅蛮缠许久。
    郝美丽受不了，坐到缝纫机前捣腾半天，人跟机器一块罢工：“你妈不是干针线活的人，你去买一件。”
    窦米坚持道：“郝妈咪你再试试呀，其实挺简单，就是后背弄个凤凰或者大雁就行，前面缝个火焰，要有那种天塌地陷世界毁灭的气势。”
    郝美丽面色平平盯着她，忍耐地吸口气，浑身写着：再多说一个字就让你先毁灭。
    窦米对着嘴巴做出个缝合“我闭嘴”的动作，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抱走针线盒举步如飞撤离，去投奔江曼。
    “小豆子，你看看是这样吗？”
    江曼手巧，一会就把黑色披风做好，照着窦米的意思绣好图案，分毫不差。
    窦米喜欢的不得了，举起来就前后比比，在看到肩胛骨位置多了朵曼陀罗后，她奇异道：“好神奇哦，江阿姨你居然知道我想在这里绣朵花。”
    “那个啊，我觉得跟整体风格比较搭，正好还剩下点红线，就绣上去了。”江曼躲闪，避开了脸，“我去给你们洗水果。”
    江曼走得快，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江继远前后脚也钻进厨房，“差点就露馅了，要是让孩子们知道你就是漫画作者，以后啥形象都没了。”
    “是啊，尤其在儿子面前，要是让他知道他的老妈又去画漫画了，都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江曼拧开水龙头冲洗着油桃。
    江继远从池子里拿了颗就吃起来：“小彧总归是支持的，再怎么说他老妈从少女漫改画到少年漫，总不能再评价少女心玛丽苏恋爱脑吧。”
    江曼打了丈夫手臂一下，嗔怪道：“你别给我说漏嘴了，至少高考前不能让他们知道，特别是小豆子，我今天才知道一直追我连载的铁杆粉丝是她。”
    江曼关小水，把洗好的桃子放进盘里，“你回来也帮我提醒她一下，别看漫画玩物丧志了。”
    江继远笑：“你自己去跟她说。”
    江曼刚开始画少年漫时信心不足，评论区追连载的人少，一个叫“霹雳跳跳虎”的ID是为数不多一路鼓励她创作的读者，今天才知道原来是窦米。
    江曼一时开不了口，睇丈夫一眼：“这事交给你了，别给我掉地上就行。”
    “好嘞！老婆。”江继远想想都觉得这事不可思议，独自笑了会才从厨房出来。
    周日下午，窦米到校兴冲冲去卫生间换了服装，班里的女生围成几堆在化妆，也有化好妆来的，妆造有些潦草，穿了身深色便服就当是万圣节限定了。
    活动果然只限制高一学生参加，高二的在楼上眼红看着，高三毕业生在最后面单独教学楼，连音响声音都蹭不到。
    平行班的学生打扮多种多样，思维发散，没有一窝蜂cos骷髅精丶吸血鬼丶幽灵，有装扮《西游记》里的金角银角大王，《大话西游》的紫霞仙子，还有《仙剑》系列。
    在走廊上走一圈能碰到五六个小龙女，平日爱捣蛋的男生堆里最受欢迎的是九尾狐妲己，没人愿意扮演纣王，争抢着去小卖部买来狐狸尾巴，清一色妖娆的白狐狸精。
    同学们各有千秋，窦米换好古灵精怪的魔女装出来，看看别人就觉得自己的没创意。
    杨贝芊把小小的蝙蝠装饰品别到肩膀上，谭丛穿着阿sir制服，酷帅风一下吸引女生的围观驻足。
    胆小内向的白熙扮演的港片里的古惑仔，牛仔马甲和马丁靴，戴着副墨镜，走在阿sir身后狐假虎威。
    窦米大吃一惊，把挡住眼睛的尖顶帽往上一推：“哇哇哇，请问这位阿sir是谁啊！”
    谭丛臭屁地做了个子弹上膛的动作。
    窦米去扯他的假警察证看，“好啊谭丛，说好组合的，你怎么突然换装扮了！”
    谭丛勾了勾唇，无声地看了眼杨贝芊。
    杨贝芊柔柔一笑。
    周围看过来的女生更多了，包括一大堆扮演妲己的男生也围着他，九条尾巴碍事地甩来甩去。
    窦米嬉笑道：“你男女通吃哦。”
    谭丛像唐僧掉进狐狸窝，他耿直脖子逃出来：“老子是直的！比电线杆还直！”
    太阳即将落山，朦朦胧胧的暮色光景变幻无穷，秋风吹跑了大块大块铅色的云。
    薄如蝉翼的霞光铺展在大地上。
    江彧练完琴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学校在搞万圣节活动，这会已经开始了。他没地方去，就继续在琴房消磨时间，想到天黑再回家。
    李睢时间空闲着，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朋友圈多了个红点，他点进去，是窦米他们仨人的合照。
    窦米站在中间，穿深黑色斗篷，长发微卷，发色偏灰像是染的一次性的。里面内搭白色覆古衬衣，欧式金属怀表垂在胸口，并不夸张的装扮，衬托双颊格外素净，樱桃唇红润。
    李睢故意叹道，说给没去学校那位听：“你还别说，你女朋友，不是，你那个叫窦米的女生朋友真的很漂亮。”
    江彧没反应。
    李睢继续说：“窦米发的朋友圈你看了没？”
    江彧眉头紧锁，“你们加微信了？”
    李睢被盯着莫名感觉心虚，想说什么挽救一下，让他别误会，“你听我解释，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更莫名其妙了，像极了渣男欲图谋不轨被抓包的现场。
    江彧捞起书包起身，丢了句先走了，推门出去，一眨眼就在琴行门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脑子乱糟糟的，过马路也有些急，唯一清醒的念头是知道自己一秒也不愿耽搁。
    他想见她。
    他要立马见到她。
    斑斓残阳下，少年匆匆而过，川流不息的车辆随即吞噬掉那抹清薄的背影。
    江彧赶到学校，暝色忽暗，他那身淡蓝色卫衣在一众妖魔鬼怪中尤为显眼。
    刚走到二楼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谭丛！你的枪借我玩会。”
    窦米扶着高高的帽子，从他面前跑过。
    江彧快步上前，想也没想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音色沈沈吐了个“我”字。
    他一路赶来，说话间轻喘口气，又故作松闲道：“你们在干什么？”
    “我想玩谭丛的枪，他今天扮得是警察，帅死了。”窦米不假思索说：“江鱼，你不是要练琴赶不过来了吗？”
    他是赶不过来，可还是为了她站在了这里。
    江彧不知怎么回答，看了眼谭丛那身制服，确实很帅。
    他再垂首，就见窦米直勾勾的双眼快长在谭丛身上。
    江彧感到非常不爽。
    他要她一直看着他，只看他。
    窦米一心只顾着玩，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江彧身上，挣脱开他的手就挤到人堆去。
    走廊上一片耍闹，各班门口还挂上了迷你南瓜灯，窗户上贴着蝙蝠和幽灵的剪纸。
    迎面走来一排男生，他们穿着清朝僵尸服装，脸上还贴着金色的符，胳膊向前伸着，一蹦一跳。
    “靠，你们胆子也忒大了，还搞阴间玩意，一会老杨把你们都关进小黑屋。”
    “你看看今天有阳间玩意吗！”
    说起老杨，杨冬辉是教导主任，说曹操曹操到。
    尽头拐角，穿着深蓝色Polo衫扣子系到最上头，腰带紧勒着粗壮的腰，一丝不苟戴着眼镜的“老杨”来了。
    “老杨”戴着口罩，双手后背，勾着的教鞭垂打着屁股，咳两声，指几个男生：“你，还有你，去我办公室一趟。”
    被指的几个人吓傻了，其他同学相顾失色。
    江彧微眯了下眼睛：“陆一卿。”
    陆一卿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认出来，扯掉口罩骂道：“你就不能不说话么。”
    他定睛一看是江彧，吓得收回后面的话，“你咋来了！？”
    江彧侧过身，眼睛一直盯着窦米不停跑动的身影：“想来就来了。”
    周边有几个涂着大花脸的小鬼提着篮子蹦蹦跳跳：“不给糖就捣蛋，不给糖就捣蛋。”
    窦米跟杨贝芊也在分糖，两人都想要一个骷髅头形状的限定糖，谭丛只有一个，不知道该给谁。
    江彧问陆一卿：“哪有卖糖？”
    “小卖部就有，不过这会人有点多。”
    江彧头也不回往楼下走，架子上剩下的他都要了，还有好看的小蜡烛他也买了些。
    他走进浓浓夜色，高一那栋楼明亮教室里晃出一个人影。
    窦米出来找他，“江鱼，你快一起来玩。”
    江彧把各种口味，奇形怪状的糖给她，还有个南瓜鬼脸的冰箱贴。
    “这么多。”窦米礼尚往来塞给他一把巧克力，“你班同学都cos的什么？我们班长，就那个叫白熙的，他平时可胆小了，今天扮的是古惑仔，他跟谭丛这个组合太帅了。”
    窦米叽里咕噜说着，没发觉身边江彧的情绪不太对，“我先去找他们。”
    自始至终，她都在谈论别人，今晚一个眼神都不曾分给他。
    江彧前移一步，黑影随之覆盖而来，分明是指责的语气却压藏着委屈：“你怎么不找我？我把所有糖都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