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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榆一中迎来开学报到日，校门口熙熙攘攘，明天就要开始炼狱般的军训，住校生今天搬进宿舍就不允许外出。家长们拖着行李，校外几条路堵得水泄不通，交警一早就来指挥路况，依旧寸步难行。
杨贝芊早上和刘老师一起走，三人小分队又剩下窦米和谭丛。
公告栏上贴着分班表，窦米先看班主任，虔诚祈求：“不要刘老师不要刘老师。”
一共十五个班级，谭丛先看到，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好消息。”
“恭喜豆米同学，咱俩成功逃离刘老师魔爪。”
窦米喜于言表，一个欢呼叫道：“耶！”她问：“坏消息呢？”
“芊芊在1班，班主任是她妈妈，咱俩在2班。”谭丛抓抓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其实还有个熟人也在2班。”
“谁？”
“那啥。”谭丛难得纠结，说不出口：“你先保证，听完不着急。”
窦米懒慢地竖起四根指头，“发四。”
谭丛观察着她的情绪，小心说出两个字：“乔雪。”
在话脱口前窦米莫名有种预感，亲耳听到只觉五雷轰顶，血液倒流涌到脑门，她拳头握紧骨节捏的咔咔响，快要把牙齿咬碎往肚里咽：“不是冤家不聚头，乔胜男老娘来索你命了！”
在她想要冲出去干架前，被谭丛一把拉住，“说好的不着急，开学第一天就想打架被处分吗？”
窦米脸气得通红，火冒三丈：“怎么能不急，当初她那不要脸的爹是咋对窦永明的，我现在恨不得手撕她全家！”
“从长计议，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何况。”谭丛大脑飞速运转CPU快要烧干了，急中生智：“她入校分数比你高，现在是老师眼里的香饽饽。”
窦米不信，跑到公告栏看。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她的排名就在乔雪下面，相差三分，败在双语两科上。
窦米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她的物化和数学三科满分都带不动语文和英语，谭丛安抚道：“没事，还有开学考，咱拿个第一回来。”
窦米感觉此刻绕着操场跑个十圈都不足以泄愤，内心气得想跳脚表面却沈着的吓人，转身拨开人群就走。
“你干嘛去？”
“回班，学习！！”
新榆一中每届前两个班冠名创1，创2班，按成绩排名，年级前五十尖子生都在这两个班。第二次分班是高二文理选科。身为初中生挤破头想考上的本科进线率在100%的高中，一段线远超90%。
奥赛成绩卓越，连续两年的物理奥赛全省第一都来自一中，俗称为清北培养莘莘学子的高考基地。近年升学率还在持续高升。
成绩大榜梯队划分清晰明了，虽说打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口号，但在应试教育下分数才是硬道理。
学生和家长反而更喜欢学校的分班制度，要想争取好的教学资源就得靠勤奋挤到前面。
校园栽满玉兰，实验楼共有三栋，一栋艺术楼在校园南面，挨着小卖部和后操场。图书馆两侧是AB两个报告厅。有一食堂和二食堂，通常二食堂是为高三和教师开放。
后院是翻新的400米塑胶跑道，对面就是男女生宿舍。
因为刘元芝是这里的骨干教师，曾领着杨贝芊参观过校园，窦米有幸来过几次。不仅校排名，连校内环境也能在新榆高中里排第一了。
创2班的班主任叫郝红玉，年纪四十左右，中间来班里了一趟又出去了。窦米和谭丛来得迟，没有挨在一起的位置。
窦米坐到后面，同桌是个戴眼镜看起来很斯文胆小的男生，坐在那写带来的卷子。
谭丛不想坐第一排，在窦米桌边站了会，巡视有没其他空位。
他人高马大杵在那，面庞冷淡不苟言笑，窦米那个男同桌以为他俩是想坐一块，有眼色的站起，抽出书包：“你坐。”
谭丛一楞。
男同桌收拾好东西就坐前面去了。
窦米觉得好笑：“瞧你把人吓的。”
谭丛迷茫：“我又没打他。”
班主任郝红玉拿着成绩表进来，简单说了几句班规以及考试目标。主要强调两点：“不能在班里吃东西和杜绝作弊。”
要求不多，应该不像刘元芝那么苛刻。
“我教数学，这是我的手机号，你们记一下。”郝红玉翻着排名表，“现在开始点名，你们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不想上讲台的就在座位上说就行。”
她手指从上往下划着，每叫到一个人就看一眼他的全科成绩，“白熙。”
第一排站起一个男生，是窦米刚才的同桌，瘦小的像没长开的豆芽，紧张的推推眼镜：“大，大家夥。”
开口就把“大家好”说成“大家夥”，坐在他周围的人不厚道笑起来。
白熙更紧张了，放弃说更多的字，直接报姓名：“白熙。”
白皙？
白熙不解释，随便大家怎么称呼吧。
郝红玉没往下点名，整顿好纪律，然后问：“有人想当班长吗？有没毛遂自荐的？”
没人举手，郝红玉只好自己决断：“那就按成绩排，暂定白熙是我们班班长。之后有人有意愿可以来找我。”
没想到这就是班级第一，隐藏的学神。
还在笑的同学立马绷住嘴，看白熙的眼光自带尊敬。
第二名。
“乔雪。”
“乔雪。”
大家左顾右盼寻一圈，齐刷刷看向靠窗的一个空位。郝红玉点了两遍，确定此人迟到，拿笔在旁边标记了一下。
窦米冷嗤：“乔雪不敢来了吧，算她有自知之明。”
下一个就是窦米，她早已跃跃欲试。
谁知郝红玉没再按成绩，越过她看向表格第四个名字：“乔雪还没来，下一个，谭丛。”
谭丛哗啦从板凳上站起，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报了个姓名没有下文了，个高五官深邃的缘故，给人种不好惹狠厉的错觉。
了解的人知道他其实在绞尽脑汁想词，又碍于自我介绍这环节很尬，没多大耐性。
底下窸窸窣窣在议论，评价在“好帅”和“社会哥”中间摇摆不定，最后有女生小声打了个标签“撕漫男”。
窦米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听郝红玉叫她：
“窦米是哪位？来了吗？”
“来了。”窦米落落大方站起来，走上讲台——迄今第一个迈出座位的人。
“我叫窦米，以前是六十七中的，喜欢物理和武术，练的是少林长拳，对现在流行的跆拳道和自由搏击也很感兴趣。”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把粉笔搁到卡槽，笑着说：“期待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交流。”
她的自我介绍放在创2班算话多的了，如果时间充裕，她能聊上一整天：“对了，刚刚那个叫谭丛的，是我小弟，我他大哥。如果大家在外受欺负，报我名就行，我窦米没什么大优点，就江湖义气，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我绝对义不容辞。”
她的精彩发言顿时收获台下一片掌声，一轮介绍下来，大家就对“窦米”这个名字印象最深刻。
坐在窦米前面的男生回头，问她：“你跆拳道什么带？”
窦米拉开板凳坐下：“1级红黑带。”
男生比了大拇指，“我红带，回头咱俩切磋。”
“好呀。”窦米和他讲起悄悄话：“你叫什么？”
“陆一卿。”
班会才过了半小时，窦米记下了好多同学的q.q号，别人还对不上号谁都不认识谁的时候，她已经跟同学们打成一片。
郝红玉出去开会，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窦米趴在桌上跟前桌聊天，这还不够，趁最后两分钟下座位串到别的组，跟女生们互留联系方式。
谭丛佩服：“英语单词背不下来，十个人的q.q号你倒记挺快。”
窦米拿着小本本回来：“不是十个，哈哈我刚记住第十一个人的号码。”她一页一页翻看，“有的人对数字敏感，有的人对文字敏感，我就是第一类人。”
谭丛好像两种都不属于，“我想想我是哪一类。”
窦米回想了下，“你不是人，你是无赖。”
上午最后一项流程是搬书。
窦米自告奋勇跟着去了，政教处在对面二楼，来领书的同学已经排到了楼梯口下面。她也不着急，嚼着泡泡糖排在队伍里，前面是平行班的同学，两个女生看了她一眼，“你们班就你一个女生来？这里好多书你搬不完。”
“我同学在楼下坐着，我排好队叫他们。”
窦米话刚说完，第三个女生上楼走过来，凶神恶煞推了把前面其中一个人，“你凭什么给班主任打小报告？你小学生啊幼稚不幼稚。”
前面的女生被推得没站稳，撞到窦米肩膀。
窦米看过去，一下认出来：“张思佳？”
叫张思佳的女生骂声停了，看到后面的窦米有几秒没认出来了，认出来后凶凶的表情立马收敛，心虚的说：“你怎么在这？”
“张思佳你那爱欺负人的臭毛病要是改不掉，我帮你啊。”
前面长龙队伍里的外班同学听见动静都向她们行注目礼，张思佳脸红一阵白一阵，被说得没面子，“你哪只眼见我欺负她了！？”
窦米从容不迫，扬起声调：“两只眼都看见了，而且这有监控。”
张思佳擡额就瞧见上面亮着光的摄像头，自知理亏，甩手就走，还不忘说：“拽什么拽。怕你不知道告知你一声，乔雪也在这。未来三年，窦米你注定没好日子过。”
“天王老子来了我窦米都不怕。”窦米懒得耍嘴皮子，听见这话回击道：“乔雪在我们班，她连学校都不敢来。”
张思佳气急败坏走了，轮到创新班搬书，前面出来的同学看见窦米都避让三分，“她就是六十七中的那个？”
“叫窦米，你小点声。”
“长得挺可爱的，不像是小太妹啊。”
“她很能打，你闭嘴吧。”
……
窦米蹲在地上抱起一摞书，猝不及防跟她们对上眼，吓得说话的女生脸都白了。
她没说什么，抱着书就走。
窦米是性子直，路见不平一声吼，对方不服就约一架。上午的事没影响到她心情，过眼云烟转头就忘。
一路哼着歌回到教室，殊不知她刚才在教务处的光荣伟绩以及初中的种种都落进话柄。新榆的高中就这么多，翻个面转过弯碰见的人都认识，还有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知根知底。
窦米一根筋没发觉异常，发书的时候只有白熙来帮她。她冲着人家笑了笑，“谢谢你，班长。”
然后出门去搬第二趟。
班里零星几个人说：“看不出来啊窦米是个刺儿头，白熙你离她远点，像她那样爱打架的人最喜欢欺负你这种小结巴。”
白熙支支吾吾，想替窦米伸冤，“她，挺好……好。”
隔壁班没老师，闹哄哄在大扫除，抹布和纸团丢来丢去，同学们把扫帚当电吉他，场面一度混乱。
窦米忽然好奇刘元芝带的班会不会也这么闹腾，想去看看杨贝芊在干什么。两个创新班在同一楼层，创1挨着女厕，创2在后面挨着男厕。中间是英语组办公室，班主任办公室统一在三楼。
谭丛和几个男生下楼打扫清洁区，看见她喊了声。男同学撞了撞谭丛的肩，“她就是你小青梅？给个联系方式认识下呗。”
胆子大的男生坦言，窦米没想拒绝，谭丛在一边把人拉走了，“认识啥认识，她脾气不好还有暴力倾向。”
“……”窦米的形象被谭丛毁于一旦。
她嘀咕：“多交朋友有什么不好。”
正好走到创1 班，里面聊天吃零食，和其他班一样吵，杨贝芊在前面整纪律，但没人听她，发书的男生把书抛来抛去，玩的不亦乐乎。
门口同学看见窦米在外面徘徊，好奇瞧了几眼。杨贝芊看到她像看见救星，拿着个小册子走出来：“豆米……”
“咋了？”
杨贝芊扭扭捏捏，鼓足勇气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太尴尬了，我没有当过班长，管不住。”
“行啊。”窦米以为是受欺负了，一听不是什么大事，接过花名册进了班。
她有模有样端着册子，“等下我点完名，你们班派几个人去政教处搬书，安静有序去啊。”
“唐韩。”
“到！”
“朱欣月。”
“到。”
“何成飞。”
“季麟。”
……
窦米大大方方点名，虽然不是这个班的人，但底下的同学很配合没有造次。点到末尾几个，窦米顿住，盯着那个不认识的字像能看出花。
彧。
这念什么，或？
江彧。江或？
窦米尝试念了遍，“江或。”
底下没动静。
“江或？”
“江或同学来了没？”
连着三遍还是没动静。
就在杨贝芊递过笔想说，没来打叉时，门口出现一个人。
窦米从花名册里擡起头，看见男生的瞬间，自己那隐形的尾巴不自控的摇摆，心脏如擂鼓。
她拼命抑制住想要尖叫，脸上已经挂起笑了。
江彧一如既往的衣着，纯色短袖干干净净，白衣长裤，极深的目光抵入她眼里，不紧不慢走进来，“江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