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中人
第二十四章
秦宙听罢,紧紧地抿着双唇,瞳色黯淡,冷漠地扫了一眼黄仁欧。
似乎刚刚黄仁欧那句话掺了什么不得体和冒犯,涉及他的雷区。
邬清祀一眼就看出秦宙并不喜欢黄仁欧说这句话,便冲他摆了摆手,让他别再说下去,黄仁欧虽然一头雾水但毕竟也是个有脑子的人,闭上嘴转身过去。
秦宙继续俯下身写题。
说到他写意大利诗,邬清祀才记起来从来没见过秦宙说意大利语。
而且从上网得来的信息可知,中国高中生的数学水平应该在全球不说第一吧,前三总得有,国外数学教育偏实用,秦宙从小从意大利长大,怎么比土生土长的大家的数学要好。
不明白。
邬清祀轻轻地叹了口气,也陷入日覆一日的忙碌中。
回到寝室后,大家一如既往的洗漱,并无异样。
于林加照样回来得很晚很晚,一直到熄灯的前几秒才进来,傅晴今天感冒生病,吃了感冒药灯还没熄就睡得昏昏沈沈,于林加在阳台外洗漱的时候她都没醒,是她洗完脚以后居然开始洗衣服才醒。
北宿舍是独立卫浴,浴室之类的又是干湿分离,洗漱台在阳台那儿,洗澡的地方有门隔着,按理来说,晚上大家都休息了还要洗衣服的人都是一个人偷摸着到卫生间关上门洗,于林加却说什么,怕黑,没外边的月光和路灯照着心慌。
这一举措算是彻底惹恼了傅晴,因为鼻塞傅晴像牛一样粗粗地喘了口气,她皱着眉,拖拽着疲惫的身体呼啦啦地从床上翻下,“啪”地砸开宿舍门,指着于林加骂。
“于林加,我劝你不要太过分。”傅晴的鼻音很重,“现在几点了?嗯?你不睡别人不睡吗?”
于林加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这次是她不占理,她的性子也一向软弱,遇上什么事儿就爱哭,可是骂人的功夫始终不落人后,傅晴哑着嗓子骂什么,她也一边哭一边和她对骂。
邬清祀拿枕头捂着脑袋,拼命地想入睡。
寝室里的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来劝阻的。
寝室里的斗争,就像无硝烟的世纪大战,1V1对决,旁人均为旁观者,没人敢去拉架。
因为一旦拉架,便意味着战队,便意味着“惹祸上身”。
二人的吵架声很大,惊动了尽头的宿管阿姨,宿管阿姨闻声赶了过来,把两个小姑娘都拽出来好好聊聊。
傅晴性子倔,于林加也是,阿姨说了许多好话,硬话,两个小姑娘都不肯认输。
尤其傅晴,更是扬言,叫于林加等着。
于林加说,好啊,我等着,你敢叫我就敢报警。
看来原先被傅晴和赵霜霜孤立后,于林加进化了。
无奈之下,宿管阿姨只好把这些事都通报给张元合,张元合问了问二人的意见,最终还是给他们换换宿舍。
于林加想一个人住,主动提出和小房间的软软换,软软喜欢和邬清祀玩,自然一口答应。
于是软软便换来和邬清祀头对头睡了。
头天晚上,两人用气息聊了一晚上,修炼了这么多年的夜聊技能,自然打扰不到别的同学,等大家都睡得差不多了,软软又爬到她床上继续聊。
软软小声道:“你和于林加还吵架么?”
“我就没和她吵。”邬清祀拉了拉被软软霸占了大半的被子,“只有傅晴和她吵。”
“好吧。”软软若有所思,“诶对了,你作文写好了吗?”
“还没。”邬清祀捂着嘴,贴近软软的耳朵,“你呢?”
“写好了。”软软叹了口气,“只是,写得很垃。”
邬清祀真诚地鼓励,“没有呀,我觉得只要是你用心写的肯定都很棒的!”
“谢啦小四。”邬清祀的安慰虽然很真诚,但并不能解除软软的自卑,软软难过地吁气,焦虑地用手指倒梳着茂密的眉毛,“主要是我看了一个诗人的诗,觉得自己写得真不是个什么东西。”
“你知道黑塞吗?”
邬清祀说不知道。
“我最近看了他的《黄昏的白玫瑰》,是这样的写的。”提到自己喜欢的诗人,软软不由地肃然起敬,她清了清嗓子,企图把喉咙里的空气排出。
“黄昏的白玫瑰
忧伤的你把你的脸
靠在叶片上,沈溺于死亡,
让苍白的梦儿飘散,
呼吸着幽灵般的光。
可是深情如歌声
映着最后的微光
还有个夜晚,房间里一阵阵
飘过你迷人的芳香。
你那渺小的灵魂
怯生生追求无名者,
她微笑,她在我心中
死去,玫瑰妹妹。”
软软朗诵时善于变换腔调,用富有磁性的声线声情并茂,温婉柔和地一点一点朗诵着。
邬清祀默默地细琢着诗词,越回味越觉得这诗写得真是美。
“确实很好。”邬清祀说,“不过没办法嘛,人家是文豪,我们是高中生,牛刀小试,能写已经很棒了。”
“明明试试读给黄仁欧听听?”
“黄仁欧?”软软不可思议道,“他不怼我都觉得谢天谢地了。”
“真不一定,我觉得吧。”邬清祀哽了一下,“我觉得黄仁欧对你很不一样。”
软软一下怔住。
她垂下因为高度近视而微微突起的眼睛,默默地审度他们之间的关系。
黄仁欧对她不一样,喜欢她,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软软一直觉得,黄仁欧这种心思单纯的男孩,或许只是对她稍有好感,是那种哥们与哥们之间的兄弟情。
哎。
“其实。”软软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定定地盯着邬清祀,“我觉得秦宙也是。”
“什么?”邬清祀惊了一下,“秦宙对黄仁欧也不一样?!”
十二月初,班上的节奏变得愈发快速。
“一二九晚会”的诗已经提交,班上每天就花半个小时排练,诗的词写得很覆杂,大部分都是生僻字,能认识都不错更别提背了。
作文比赛也来到了截止日期。
窗台上的君子兰已经彻底枯死,发黄的叶片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洞,时不时还能看见白色与黑色的蚜虫。步入初冬后,莱东市的天气越发干燥寒冷,邬清祀每到冬天手就会开裂,这几天也不例外。
窗外的天空大部分时候都是阴沈沈的,很少能看见温暖的太阳。
旧花逝去,新花重绽。
班上又运了许多新花。
邬清祀也搬来了一盆秋海棠,皎白的花叶上布满红晕,紫色的外缘边框兜在外围,花卉喜阴,尤其适合在冬天养。
邬清祀双手合十,放在胸口,默默地祈祷着。
苍天哪,保佑我的秋海棠平安度过这个冬天吧。
边上的某人见状,用胳膊拐了拐她:“做祈祷?”
“嗯。”
“祈祷什么。”
邬清祀盯着他,“祈祷你现在别烦我。”
“……哦。”
某人吃了黄连,自然折返。
翻开抽屉里的漫画书,默默地看了起来。
秦宙涉猎广泛,什么都看什么都读。
上次软软买了几本巴掌大的那种霸道总裁言情小说,他也看。
邬清祀不由感叹,真想把他看霸道总裁的样子拍下来给他的小迷妹们都看看。
看谁以后还喜欢这厮。
二人之间沈默了会,秦宙丢下书,锲而不舍地又问。
“我最近应该没惹你吧?”
邬清祀一头雾水,“当然没。”
“哦。”秦宙淡抿着唇,“那你干嘛叫我别和你说话?”
“……要你管。”
那个时候的邬清祀,总爱矫情。
秦宙明明没招惹她,她也会无缘无故地生气。
一想着他在意大利有女朋友的事,她就难过。
她发誓。
一定一定,要远离这个坏男人。
而软软那几天受到了邬清祀的鼓励,又狠狠地改了改自己的诗,改了起码十多道,终于得出一个满意的版本。
她戳了戳黄仁欧。
“做乜?”黄仁欧在做值日,正狠狠地将自己的座位打扫个干干净净。
“我写了……”
“站起来,”黄仁欧用扫把打了打软软的椅子,“我要扫地。”
“……哦。”
黄仁欧立刻像保姆一样把软软那儿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邬清祀每次看到黄仁欧打扫卫生这认真劲儿,就觉得黄仁欧真适合去当家政阿姨。
觉得大赚特赚。
“黄仁欧,我写了首诗。”
“好了你可以坐下了。”黄仁欧把她的板凳抽了回来,“什么诗……哦,你那个作文比赛的是吧。”
“念来听听。”
“哦……《归零》。”
“铅蓝色的臂弯外
灰白色的麻雀伫立在窗台前啁啾不歇
停格在十时的指针呜呜哭噎
他推开米色的窗棂,一跃而下
纵贯在彰明的危险里,高原的山线渐渐浮现
天宇的假面苍白寡合
红顶的仙鹤扼住云翳的喉咙
分娩出下一轮旭日
软软念自己的诗时,不像念黑塞的,磕磕巴巴跟不是自己写的不说,还有点紧张。
黄仁欧一直上上下下的打扫卫生,似乎没认真听。
等软软念完,推了推眼镜结巴着问他如何时,黄仁欧又直起身。
“还行。”黄仁欧点头,“和于林加的有得一拼。”
“……你看过于林加的?”
“就刚刚啊。”黄仁欧说,“她刚刚拿给我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