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中人
第二十章
在若干年后她的日记漫画里画到。
当我说自己没事儿的时候,其实我很有事。
我从头到脚,一身都有事。
负气冲出教室,邬清祀觉得心里真是委屈难过到爆炸。
如果换作另一个陌生人说这话她可一点不信,可那个蒋青青看上去比她还了解秦宙,指不定秦宙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她都知道。
邬清祀一想到他在意大利真有女朋友,他们在一起也是如此亲密无间,自己就忍不住想发脾气。
像不被主人爱了的小狗,一直一直捂着脸软弱地哭。
她不想他有,除了她以外。
初中时候看《三国志》时,有一句话令她很是触动。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
这怎么做得到嘛。
年少时的小孩都有脾气,都有个性,都有自己的小尾巴。
小尾巴平时收着,别人也看不见,就真以为别人和自己一样知道自己的小尾巴在身后。
结果人不小心踩到点,自个儿就忍不住失声尖叫。
这或许是个坏事。
这是她跑的第十五圈。
每次不高兴的时候邬清祀就喜欢跑步,狠狠地跑,跑到窒息,跑到两眼发黑,没什么知觉。
累到没有精力再想他的时候再停下来吧。
葛华还在那边培养专业的体育生们。
在莱东中学,艺体生的资源也占有不小的地位,很多成绩和经济条件还可以但又对比起其他学霸来说的同学,都会选择去报艺术生,虽然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得花几十万,但还是有人热爱艺术或者热爱学历。
体育生倒是花不着这么多钱,可耗费精力呀。
上次去社团时邬清祀才看到,学校有几个练长跑的,好家夥,跑了十圈以后还风驰电掣,几乎以她跑八百米最后那100米的冲刺速度,颇有点追风逐电之势。
也是自打看了体育生们这么辛苦的拉练,邬清祀才觉得或许学习也不是什么太苦的事儿。
她开始跑第十六圈时,后面训练的同学追了上来。
她混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像高大的玉米地里的一根小白萝卜,很是突兀。
葛华看见了她,发现她脸色有点不对劲,便叫住了她。
邬情祀跑得近乎耳鸣,刹车停下时几乎快要瘫倒下去,还好葛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干嘛呢这是?”葛华皱起眉,从远处的矿泉水箱里取了点冷水来给她,他一大老爷们也没随身带点什么湿巾之类的给她擦擦脸,随便找了张纸巾冲点水淋湿了给她敷着。
葛华问:“明儿才是社团的训练时间,你这一次性跑十五圈是要我明儿也给你加码?”
“……不,不是。”她气息不稳,仿若游丝。
好像每说一句话就要消耗掉几斤ATP。
“那是为了什么?”葛华说,“考试考差了?”
“……不是。”
“那是什么?”葛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试探性地问到,“失恋了?”
嗯,我失恋了。
我单方面失恋了。
邬清祀在心底无声地叫嚣着。
“没有。”邬清祀轻轻地摇了摇头,“单纯想跑而已。”
“单纯个鬼,老师你都骗。”葛华毫不客气地赏了她一记爆栗,她捂着脑袋像条受伤的狗一样小叫了起来,葛华还真以为自己没个轻重,下手太狠,连忙追问,“没伤到你吧。”
“没。”邬清祀摇摇头。
这句可是实话。
“有事儿就要说知道么?你们现在的小孩都这样,有事儿就揣着,也不愿和谁说。”葛华叹气,“其实很多事,坦白了讲会更简单。”
“……是吗?”邬清祀沈默了好一会,才苦涩地笑了起来,“如果换来的是自己不想听的实话呢?”
她很擅长掩耳盗铃,欺骗自己。
没听到的,就装作对方在说实话,经过空白的大脑臆想又会内化成自己渴慕的那样。
可一旦听到,一切事实都将确凿。
如何粉饰也改变不了可怕的现状。
“那就装作他骗你啊。”葛华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要相信,越是面对在意的人,越爱说谎。”
是这样吗?
邬清祀突然得了点慰藉。
“老师装自欺欺人可有一套了,明天你来训练的时候我全部教你。”
“现在教吧葛老师。”邬清祀眨着灵光的小鹿眼,“我真的很想学。”
只有在这个档口,她才头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求知若渴。
何止是渴,简直是整个人失水皱缩,浓度高到是个掺水的不明液体她都能接受。
结果葛华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不。
今日下班,明天请早。
和葛华聊了很多后邬清祀心里也好过了很多。
葛华是这个学校里第一个给她温暖的老师。
上了高中后,老师们的爱都没那么均等,总是偏好于成绩好的小孩,她资质平平,也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点,开学两个多月了还有很多老师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葛华愿意这样开导她。
跑回去的时候,葛华喊住了她,左右看了一转,确定没人之后才偷偷摸摸地塞了瓶黑色的饮料给她。
“这就是你们现在学生说的什么快乐水吧,拿回去喝。”葛华说,“喝了记得快乐哈!”
邬清祀接过饮料,顿时觉得手里这团沈甸甸的可乐重过千钧。
她定定地看着葛华。
“……嗯,我尽量。”
清风穿过她的发丝,松松垮垮的丸子头散开,垂流而下。
她头一次这么真心地微笑,“谢谢你哦,葛老师。”
回了教室她顿时感觉到轻松百倍。
刚刚发完脾气,英语课代表廖如云都有点小小的害怕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但很“不好惹”的女孩子。
人们常说,老实人的脾气,三伏天的炸雷。
不怕易怒的人,就怕隐隐的老实人。
“邬,邬清祀同学。”廖如云磕磕巴巴地说,“你,你的英语报纸写好了吗?”
“写好啦。”邬清祀爽利地从抽屉里拿出平平整整的英语报纸递给她,顺道礼貌地说了声谢。
前排的双黄蛋和左边某画都懵了。
这又是发什么神经?
“今天晚上的晚霞很漂亮呀。”邬清祀拉了拉软软的卫衣帽,“软软,你觉得吗?”
“……觉,觉得。”软软干干地笑着回应,眼神倒是不断和边上的黄仁欧相互交换。
邬清祀心情很好,一边喝着可乐一边哼着欢快的citypop小调。
黄仁欧更是一脸“卧槽你问我?你是女的还是我是女的”表情,他从来就没搞懂过女孩子们到底有什么心思。
譬如,刚才英语老师像更年期一样突然冲到他们班上来说,明天随堂测验,成绩还要公示出来。
这怎么能理解嘛!
说着说着,她的鼻血又顺着短短的人中流了出来。
不过邬清祀似乎并不在乎,心情好到随时随地可以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从边上采了秦宙的纸,熟练地蘸了点冷水敷在自己后颈,擦掉那冒出来的零星半点。
一边的某画也有点懵。
他无奈地多采了几张纸递了过去,顺道捎了张纸条。
-你刚去哪儿了?
-RUN![/emoji跑步]
-那刚刚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发病,不用管。
-需要吃药吗?
-……暂时不用吧。
-成,需要时候叫我。
-哦,对了。
你的结巴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