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窝
回了王府后, 恒亲王面上才隐隐显出克制的妒火来,他垂着睫羽,脸色很差地吩咐程岑:“将合至殿锁上后, 除了送餐食, 别让任何人进来。”
程岑连忙劝道:“王爷三思啊!近来可是年节,年节热闹,您真要把表姑娘关起来吗?”
“让你去拿锁就去拿, 本王说的话难道都不听了吗?”白景辰沈着脸,眸中也染了愠色。
随即, 他默了默,固执地拉着温宛意回了合至殿。
温宛意眸光微动,有些不敢信:“表哥,你居然要关我?”
白景辰避开她目光, 也没有理会她。
温宛意被带入合至殿,失声哽咽道:“表哥!我不要被关起来, 若你执意如此, 我便去和阿爹阿娘告状……”
白景辰站在门口, 等到程岑拿着锁过来后, 果断拿走对方手里的锁,转而从里面锁上了。
情绪起伏下, 温宛意突然变得缄默, 小心翼翼地问:“表哥, 你……是不是忘记出去了?”
对方口口声声说要把自己关起来,谁料想是从里面锁的门, 而且表哥根本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这哪里是关起来,这分明是两个人一起坐牢。
可白景辰还是没有回答, 对方依旧没有半分笑意,杵在门口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好,你不走,我走。”温宛意气不过,反正门是朝里面锁的,她便想就这样离开。
但是下一瞬,表哥又沈默地挡在了门口,不让她走。
温宛意被对方这幅不吭声的态度弄得气恼万分,当即眼睛发酸地离开门口,气鼓鼓地想去榻上生闷气。
然而是她想得太简单了,门口的白景辰见她要去榻上,竟快她一步冲去榻上,二话不说抱着胳膊躺了下来。
等温宛意来到榻边时,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
温宛意:“……”
哪里来的学人精。
“表哥真是幼稚鬼。”温宛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她叉腰站在榻边,问道,“表哥霸占了我的地方,我睡哪里去?”
听了她的话,白景辰侧身躺好,默默腾出了一半的位置。
“我才不要和幼稚鬼躺在一张榻上。”温宛意轻哼一声,转身就逃往门口,“那表哥便留在这里吧,我先走了。”
白景辰哪里会给她逃走的机会,他马上起身,快她一步来到门口堵住了门。
温宛意:“……”
她只恨自己快不过对方。
“学人精。”温宛意嗔怪一句,马上回头又往榻边跑。
而白景辰始终快她一步,在她再次回到榻边时,他又已经躺好了。
温宛意气得够呛,偏不信这个邪,二话不说再次往门口逃。
白景辰起身,追了过去……
前前后后十几个来回,两人不知跑了多久,温宛意都快要眼冒金星了,表哥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气死我了。”
每次都慢对方一步,温宛意都要快被自己气哭了,她欲哭无泪地站在榻边,看着榻上躺着的表哥,气不打一处来。
或许是两人嬉闹太久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时候了。
“好了,我们暂且和好,先心平气和地吃饭吧。”温宛意大度道。
白景辰很不好哄地别过身子,给她留了个背影。
温宛意:“……”
她暗叫糟糕,表哥难道要在自己面前闹绝食了?
·
“陛下今儿个真是好胃口。”
宫中,老皇帝好不容易忙活完手头的事情,随便治了治肚饿,却听刘吴风莫名夸了这样一句。
他一撩眼皮,笑着哼哼道:“怎么?觉得朕过了这个年,胃口还和之前一样好,所以溜须拍马?”
刘吴风连忙解释道:“陛下力壮身强一如往常,只是这燕窝性平甘淡,陛下一向不爱喝的,奴才只是突然发现陛下曾经不爱喝的燕窝竟能在今日喝的这么舒心,忍不住感慨一句罢了。”
“这燕窝和胃养肺,一碗下肚,浑身都暖。”皇帝擡起一根手指,得意地敲了敲碗缘,“好东西,朕之前却不识。”
“那陛下可还要再来一碗?”刘吴风试探着问。
皇帝摇摇头,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东宫的长子,也如同这碗燕窝,之前让他生厌,却又能在偶然中察觉那点儿好。
突如其来的慈父之爱让他自我感动不已,当即决定带上这煮好的燕窝去东宫瞧瞧太子。
“不用传报。”老皇帝摇摇头,道,“今日朕与他不做君臣,只做父子。”
·
“表哥,求你了,喝点儿清粥也好啊。”
温宛意几乎都快要央求面前人了,对方赌气时真的很难哄,不说话,也不吃饭,委屈得像是天都塌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温宛意求了半天都没能让对方缓和过来,只好暂且把粥碗放到一边,坐在榻边好声好气地和对方讲道理。
“我和他没什么的,只是今日觉得屋里有些闷,出去透气时偶然遇到了江闻夕,便跟着他去劝了劝江小公子。”温宛意一五一十地解释道,“是表哥想多了。”
白景辰执拗地别过脸庞,眸光闪烁:“那表妹为什么喊他喊的那么亲昵。”
“称呼而已,表哥难道不成一直在纠结这个?”温宛意哭笑不得,“情急之下随意喊的,表哥这么大度,这一次就原谅我吧。”
“那江闻夕为什么也喊你‘宛意’,他今日敢这样唤你,明日便敢搂搂抱抱,不是表哥不信你,实在是放心不过他这种蹬鼻子上脸的小人。”白景辰眉心微蹙,本该深情的桃花眸流露出极其委屈受伤的情感,整个人好像一碰就会碎了一样。
温宛意马上心软,轻轻抱了抱对方:“是我没有让表哥有足够安心感,以后尽量多注意些,表哥宽宏大量,不要生气了……”
“表哥也是人,也会嫉妒,再大度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你一次次去找他。”白景辰顺势靠在她怀中,不满道,“凭什么表哥大度就要让着他,表妹只知道可怜他关心他,心里根本没有表哥。”
“确实是我忽视表哥了。”温宛意没想到一向无坚不摧的表哥也会这么受伤,表哥一番话,让她有些意外,也有些内疚。
“表哥难道很难哄吗?”白景辰越说越心酸了,他卸去力气把自己交给对方,心安理得地让她使力抱着,“你宁肯赌气离开都不愿开口哄我半句。”
“哄的,哄的,下次一定。”温宛意吃力地抱着他,沈得都要无法呼吸了。
“哄的好敷衍,表哥不满意。”白景辰暗戳戳地用了些力气,想要压过对方。
温宛意实在快要维持不住身形了,她觉得自己快要倒在榻间了,便想着松手放开怀中的表哥。
白景辰随即道:“看吧,表妹果然不会心疼表哥,这就要撒手了。”
温宛意怎样都不占理,只好一闭眼,索性和他一起摔倒在软褥里,好在表哥及时伸手一撑,这才没压着自己。
“表妹哄哄我。”白景辰撑起身子俯视身下之人,眉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戏谑道,“让表哥看看真心与诚意。”
面前人喉结微动,用带着笑意的深情目光望向她脸庞,缓慢地丶居高临下地丶从眉眼看向唇间,沈静之中藏着几分渴欲,他伪装出来的笑意令人目眩,像是渍了蜜的毒花,她明明知道,却还是情不自禁地上了这人的当。
温宛意只好勾住他脖颈,微微一碰他的唇:“好了,别气了。”
白景辰下颌一偏,不是很满意:“我觉得,这句叫停的话不该由表妹来说。”
温宛意无动于衷,脸上挂着一副“爱原谅不原谅”的表情:“不然呢,表哥你还想如何。”
白景辰笑意一凝,一边看着她眼睛,一边反手去扯床帐。
“别这样!”温宛意瞬间急了,连忙拉住他胳膊,“刚才的不算,我们重新来。”
白景辰点点头,这才满意了。
被扣着的手一寸寸滑过褥面,直至禁锢到枕边发间,温宛意都没有敢再悖逆他的意思,这次,她认命地闭上眼眸,鼻息相扰时,被迫分开唇舌,心旌摇晃。
缱绻交缠须臾后,面前人或许是想到了生气之事,竟又捏起她下巴,偏了个微妙的角度勾缠温软,呼吸渐渐加重,迟迟不肯放她松懈。
温宛意不愿配合他太久,片刻后开始挣扎,谁料想竟惹急了对方,唇畔一疼,染上了血的艳色。
“表哥太贪心,这种事情没有下次了。”温宛意不满道,“此番和好后,表哥你别想继续威胁我。”
白景辰情动之下未能回话,他垂眸帮她拭去唇间那抹艳色,埋首在她颈肩,迟迟未动。
“表哥?”温宛意疑惑地唤他。
随后,见对方擡起脸来,眸色迷离,一呼一吸似是喟叹。
“别动。”白景辰强调。
可惜温宛意叛逆,他越这样说,她越想乱动。
白景辰无计可施,耳尖微红地擡手控住她肩头,倾身伏低,隔着衣裳腰身耸动。
温宛意脸色一白,瞳眸睁大,彻底一动不动了。
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身子立即麻了,与他对视的同时,不自觉地微扬下巴,露出脆弱的细颈。
这一刻,她才知道,表哥所谓的威胁根本不是把人关起来,不是和她置气不说话,也不是故意绝食给她看,而是,像这样……让她根本没有还手的馀地。
·
东宫。
老皇帝跑了个空,他心心念念的儿子居然不在东宫。
“太子去何处了?”皇帝忍不住念叨道,“年节出宫乱跑什么,再不回来,燕窝都要凉了。”
东宫的奴仆跪在地上回话:“回禀陛下,太子殿下去探望王太傅了。”
老皇帝脸上的笑意立刻散了,沈默地回头看着带来的那碗燕窝——太子对那王恭仲上心得很,常常往太傅府里跑,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很多时候去叫太子,太子都在太傅府里,他对那个王恭仲是不是有些太好了,甚至比这个这个当爹的都用心。
岂有此理。
老皇帝好不容易想展现一回慈爱心肠,却扑了空,驳了面子的他越想越生气,愤恨地拿过那装燕窝的饭匣,猛地摔到了地上。
实在是面上无光,皇帝火气上头砸了燕窝后,地上马上乌泱泱跪了一片奴才。
他目光逡巡一圈,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小题大做了。
可他是父,太子是子,他怎么会错,哪怕做的再不对,也只会怪罪对方。
“年节不好好在东宫待着,乱跑什么。”皇帝一甩衣袖,愤恨转身,“去找,找人!让太子给朕马上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