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当年天海与比木莫名获得了源血，玳族的体质得以被压制。这血脉代代相传到了缙云这里，令他得以接受辟邪妖力。缙云身死，携带着源血的那部分魂魄转世成了北洛，又经历了新一轮的天星尽摇。
    现在想来，这甩不脱的源血似乎更像是一种诅咒，带来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带来魔族进犯的前兆。
    这神秘的巫祖究竟是何方妖孽，眼前的天海又究竟意欲何为？
    比起北洛的疑问，天海的反应却平淡地说。在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后，天海突然又开口：“我只是一段被截取出来的回忆，只有当你在梦中遭遇大魔时才会出现。所以，我没法回答你的问题。”
    北洛快疯了，这人究竟要干什么，如果只是一味说些废话的话，还不如早些放他离开，天知道外面那个魔族现在有没有被干掉。
    可他知道，天海故意留下的这段记忆绝对不是无用之物，一段需要特定条件才能开启的对话，一定隐藏着重要的信息。
    来都来了，北洛只好耐下性子，看着天海一个人的表演。
    “相信你也发现了，魔潮的进犯是有规律的。每当天星尽摇之时，我们身边就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现象。玳族因为特殊的体质，更易受到这些危险环境的影响。”天海缓缓叙述。
    “当时守护族人的圣物丢失，为了解救不断恶化的族群，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最终发现了有关巫之国的记载。可巫之国早已隐匿在风暴之中，遥不可寻，我们花费了近百年的时间，才寻找到了一个入口。”
    北洛当年通过寄灵族碎片，看到的只是玳族惨剧的冰山一角，倒是对这些内情不太了解，忍住了想要发问的欲望，只安静地听他继续说。
    “可我们错了。”天海的声音不大，他沙哑低沈的声音更是有些哽咽，“那不是拯救玳族的方法，而是引来灾难的开端。”
    “是源血吗……”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可北洛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而天海接下来的话则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们带回了源血，用它压制住了我们体内易被异化的血脉。起初大家都很满意，玳族在那段时间内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可这繁华只持续了没几年，我们便渐渐地发现了不对。”天海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等我们发现的时候，玳族人已经成了吸引魔物的美餐，成了魔物入侵这片土地的标向。”
    北洛长叹一口气，与天海说出了同一句话——
    “这就是巫祖的诅咒。”
    “源血便是巫祖的诅咒！！！”
    这一刻，所有的事情都被串联起来了。那些围困西陵的魔物丶游荡在鼎湖的冰兽丶还有盘桓于光明野澄澈草地之上的飞羽魔和梦域阳平内的野兽，它们都是被源血的力量吸引而来的吗！
    那接受了巫祖祝福的巫臷民丶传承着源血的玳族人丶缙云丶北洛，又究竟是魔丶是妖，还是人呢？
    “事发之后，玳族迅速地衰弱下来，被其他部族瓜分殆尽。可源血的诅咒并未就此消散，它们仍旧存在，仍将存在。”天海看向北洛的方向，说，“而看到这段记忆的你，便是破局之人。”
    北洛觉得有些荒谬。明明眼见着就要冲出魔物的攻击，带着所有人一起回归常世了，却突然被自己斩出的一剑绊住了脚步，还莫名其妙多出了这么些仓促得像临时编撰的故事。
    这合理吗？伏羲也好，女娲也好，你们不是一直在看着姬轩辕的抉择吗？抽空的时候也看看这里的离谱剧情好不好？
    可紧接着，不知道该说是巧合，还是转世与转世间的心有灵犀，天海问：“你相信神明的力量吗？”
    不等北洛回答，他就继续说：“巫臷民信奉巫祖，将魔的力量视若神明，这一行为最终惹怒了天帝。伟大的天帝降下两只冰夷兽，将巫祖连同整个巫之国一起冰封隔绝。可只要人心不灭，对巫祖的祭祀不绝，巫祖便不会彻底消失。”
    所以伏羲坐视不管，任由西陵城灭。
    北洛一时觉得有些可笑，又替姬轩辕觉得可悲。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有哪里不对劲。”北洛说不出来的直觉突然跳动起来，他看向面前的天海，努力抓取着记忆中被忽略的一点。
    如果伏羲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彻底消灭引人堕恶的巫祖，如果他的所作所为皆是无愧与神明之名的话——
    那娲皇在地界的女娲殿中，为何也会有巫族的存在呢？！
    在想到这一点的同时，风晴雪曾说过的经历与北洛亲自去往地界所看到的景象纷纷浮现在眼前。而北洛身处的幻境轰然迸裂，再睁眼时，正好跌进了云无月的怀里。
    “老婆？！”北洛整只辟邪都惊呆了，“我怎么出来了？”
    云无月把习惯性抱住自己的北洛先扒拉了下来，随后抽陀螺似得把他转了一圈，北洛便和缙云大眼瞪小眼。
    “咳咳，你怎么也出来了？”北洛假装无事发生，看向面前的缙云。
    比起过往飘来飘去还没有影子的剑灵模样，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缙云显然要结实得多。他身上穿着方才战斗时的盔甲，北洛把那张凶神恶煞的面具摘了下来，缙云瞅了瞅眼前的北洛，又看了看北洛身后的云无月，也有些茫然。
    “你方才有遇见什么吗？”作为现任太岁剑主和云无月的老公，北洛自觉端出一副过来人的态度，简明扼要地讲了讲自己是如何看穿神族诡计脱离梦境后，又和缙云一起回忆方才发生的事。
    同样是一场虚构的幻境，但比起需要靠自己找出bug点的北洛，缙云遇见的事情要好理解得多。
    “他问我想不想出去，我说想，再睁眼就看见你们了。”起码据他本人描述起来是这样子的。
    缙云被卷入了远古龙渊部族的领土内。龙渊继承了安邑的铸剑技术，缙云走进村子内，发现这里每家每户都有络绎不绝的打铁声传出，就连周边的温度都过分炽热。
    可他却并未见到任何一个人，只是独自穿过巷陌小路间，最终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剑庐之前。
    “来了？”有人声传出。
    “这里是哪里？”缙云走进剑庐，却发现仍旧是空无一人，“阁下何不出来一叙？”
    “我就在你面前呀。”这声音自缙云身前传来，可没有人，也没有其他的活物出现。偌大的剑庐内贮藏的只有密密麻麻的剑。
    长剑丶短剑丶阔剑丶双剑……朝着缙云说话丶将他拉入这个奇怪世界的也是一柄剑！
    剑说：“我们等你很久了。”
    与一把剑对话，听起来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可缙云自己都成了剑灵，也感知到了这些剑内蕴藏的澎湃灵气，倒没有生出戒备心。
    只是有些奇怪地又问了一遍：“这里是哪里？”
    “龙渊。”最正中横陈的一柄剑轻吟晃动，将自己的剑柄转了个方向，示意缙云握住，“我们是当年被封印的剑。”
    缙云知道龙渊部族的事情。
    当年安邑首领蚩尤与伏羲交战，以始祖剑斩伏羲一臂，而后安邑灭族。安邑残支建立了龙渊部族，龙渊承安邑之志，铸造七柄凶剑与伏羲相峙，于是龙渊也没了，活着的人被女娲带入了地界，永世不入人间。
    蚩尤在被伏羲封印后，执念堕魔，还曾率领着手下的始祖魔们与姬轩辕有过一战。
    涿鹿之战中，人丶神二族联手对抗魔族，炎黄大战蚩尤，后世教科书里还写着的呢。
    缙云数了数眼前的剑，连着自己手上的这把，六柄剑整整齐齐地在一起，便问：“怎么少了一把？”
    “焚寂跟我们不对付，女娲单独把它封印的。”缙云手中的剑回答，“我叫煌灭，属阳，主毁灭。”
    西陵城是建立在龙渊故地上的，而后面跟着姬轩辕与神族打交道时，缙云也或多或少听说过龙渊凶剑之名。
    “你们为什么找我？”他问。
    “你也是凶剑剑灵。”煌灭解释，“我们等了很久，才找到机会拉你过来。”
    太岁剑下，千锋避易。缙云骁勇，太岁剑沾染的血腥也重，说是凶剑也没什么错。只是龙渊覆灭之时与他成为剑灵之日相差甚远，这些剑灵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所以你们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他试探着问。它们总不会是被关久了太无聊，拉他来聊天的吧？
    “你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想不想拥有无上的力量，我们一起杀上天界，再捅伏羲老头几下？”一把通体冰蓝的剑跃跃欲试地邀请缙云。
    “啊？”缙云惊呆了。
    蓝剑自我介绍：“我叫绝云。你跟神族也有仇吧？我们希望你可以顶了焚寂的位置，加入我们。”
    “你们……女娲娘娘知道吗？”缙云猝不及防收到offer，脑筋疯狂转动，试探着问出了一个问题。
    然后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她都自顾不暇了，才没空管我们。”
    煌灭这时候也说：“你自剑中出世那天，我们便都感觉到了。只是一直等到今日，女娲的力量几近崩溃，我们才借助魔气联系找到了你。”
    “所以那只魔物是你们制造出来的吗？”
    “不，我们被封印太久，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强。”剑灵们还是很诚实的，“我们只是感知到你进入了一个梦境，而这个梦境又恰巧有魔族入侵，才趁机开了个后门。”
    面对一群远古凶剑的邀请，缙云并未只是将它们作为笑语，而是很认真的问：“杀上神界，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