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鸤鸠也觉得自己很委屈，先前莫名其妙被巫照威胁就算了，好不容易离开了，结果梦境之外还有个长柳，冷着脸让它回去知会北洛一声。
    唉，他们拳头大，他们是大爷，鸤鸠只好老老实实又飞了回去，将常世如今的状况和北洛一一说来。
    北洛和鸤鸠的对话不避着姬轩辕，姬轩辕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你这小鸟倒是能穿越于梦境之间。”
    鸤鸠是死鸟一只，也没有如梦中中人一般死去活来的，不受梦境法则约束，自然能够随意来回。
    在鸤鸠乌鸦嗓的讲解下，北洛也知晓了他先前在常世的诸多安排都有了成效。云无月进了西陵遗迹，帮助长柳一起守着姬轩辕与嫘祖的身躯，虹霞与浮鎏也出了天鹿城，共同护常世无虞。
    鸤鸠嘎嘎一顿说完之后，还不忘告长柳一状：“我天天飞来飞去，劳心伤神的，就是为了被你们呼来喝去的嘛？”
    北洛知道它想什么，又觉得它实在是太聒噪了。巫照明明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了个这么烦人的鸟，一点也不符合物似主人形的老话。
    “我这里暂时没事了，你愿意出去，还是留在这儿？”他问。
    鸤鸠想起巫照那杀人的目光，抖了抖身子，觉得还是挺可怕的，忙不叠地摇头：“放我回去吧，西陵也是我的故乡呢。”
    北洛就故作惋惜地说：“好吧，本来想让你待在我身边的。毕竟你还挺好用。”
    鸤鸠把头摇上了天，忙不叠地飞走了。
    两边都是群魔窥视，但北洛这边可是岌岌可危的梦境，相比起来，长柳那边要安全得多。实在不行，它还可以跑去常世找怀庆嘛！他们对这个小胖子还算不错，没让他直面血不拉叽的场景。
    北洛无语地看着逃命似的鸤鸠，扭头对姬轩辕吐槽：“它这也太晦气了。”
    “动物趋利避害，这也正常。”姬轩辕看够了笑话，出言安慰被鸤鸠伤了心的北洛，“不过嘛……我们这儿确实有些麻烦呢。”
    姬轩辕擡头，远眺天际炽艳如火的霞色，魔潮几乎要淹没了西陵，下等魔物挤挤攘攘，在空旷的城池中游荡——不知不觉间，西陵城中的其他人都不见了。此处只有他们五人，面对着远超当年数量的敌人。
    “姬轩辕，北洛，你们怎么还不来？”嫘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巫照和缙云跟在她身后汇聚而来，“只好我来找你们啦。”
    “怎么了？”姬轩辕上前，看向剑锋带血的缙云发问。
    “路上遇见一些异种魔。”缙云成了剑灵后就和太岁剑融为了一体，他此时手中的太岁剑没有剑鞘，只好一直拿着，“魔物们成团聚在一起，似乎还有别的异变。”
    缙云的担忧并不假。魔潮的最初只是数之不尽的下等魔物，可随着围困的时间愈长，缙云他们赶来寻姬轩辕的路上竟然都遇见了一群通身带火的异种魔。
    多亏梦境之力，巫照与缙云此时都是全盛期，即使是异种魔也只是一剑之间的事情，可目前只是一群火属性的异种魔，再不找到离开梦境的方法，后面会不会再出现冰属性丶雷属性丶甚至于其他更高等级的魔物呢？
    “不要想！”一声急斥声唤醒了大家，“这里是梦境，不要想！”
    姬轩辕和北洛的声音先后而至！
    他们一个在梦中度过千年光阴，一个与擅长入梦的餍族生活多年，深知在如今这种摇摇欲坠的梦境中，愈是想什么，愈是会出现什么。
    可他们的提醒有些晚了，同一时间，一声怪笑在众人耳边响起：“沈溺在梦中吧，沈溺在这个团圆的美梦中，永远不要醒来吧。”
    呕哑曲折的怪音随着一团漆黑的阴影出现，似真却虚丶忽远又近的话语声声呼唤着所有人
    巫照提笔画下一道符文，灰暗的雾气凝在指尖随着震袖远扬，远处扑朔现出一个漆黑身影，愈来愈近丶愈近愈大，最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只扭曲怪异的黑色流体状的丑陋魔物。
    魔物血红的眼睛开开合合，它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中：“你们，都将永远留在这里。”
    而后一剑丶一箭丶一点比赤血还要殷红的枪尖同时出现！
    “听不懂你说的鬼话，要打便打，别叽叽歪歪的。”嫘祖将枪尖刺入魔物正中，姬轩辕的箭随后而至，将它钉在原地无法移动。
    而北洛自魔物上方陡然闪现落下，接过被飞掷而来的太岁剑，辟邪灿金色的妖力顷刻间覆了满剑。
    他直直剖开了魔物的身子，又撵碎了掉落在地上的魔核。收回妖力后的太岁剑一点儿痕迹都没沾上，可北洛握剑的手却不见松，反而向前再走了两步。
    挥剑的瞬间，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再次响起：“桀桀桀，你们既然这么不客气，那就都给我去死吧！”
    剑光一闪即逝，反衬得夕阳东去的西陵愈发昏暗无光。
    东边落下的太阳？
    姬轩辕满拉弓弦，乌号便发出一声啸鸣，贯入云霄的箭矢自地底穿来，与嫘祖的枪尖相撞，撞出一声尖利的嚎叫。
    在发现这一现象的同时，众人自地上掉落，落在倒转的天空之上，又擡头去看寸寸崩裂的大地。
    魔气自地缝之中涌出，铺天盖地地掉落，所到之处草木枯竭丶万色消褪，所有的存在都被扭曲异化。
    这魔物竟然有颠覆梦境的能力？！
    “顶得住吗？”北洛回头看向独自一人支撑着结界的巫照。
    “比你强些。”巫照的手在颤抖，嘴还是很硬，“你有办法？”
    北洛将太岁剑递还给缙云，冲着姬轩辕喊：“送我上去！”
    姬轩辕落在另一边，可整座西陵此刻如球体一般不断紧缩，众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听见北洛的呼喊，姬轩辕向着斜上方射出一箭。
    箭矢径直逼向空中的大地，北洛不退反进，向着前方一蹬而起，裂空的光芒倏忽而过。再出现时，一只堪比方才那魔物的巨兽出现，一爪挥破天幕，撕裂了围困住众人的黑暗。
    “心魔都在给小爷打工，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儿装神弄鬼！”北洛冲着上空的方向怒斥，辟邪之力催发至极致，巨兽的金色皮毛在光源中炽若白焰，烧出一片纯白琉璃色的内心之境。
    “啊，你终于醒了。”
    似乎是一个溶洞，潮湿丶昏暗丶阴冷。北洛在水滴击石的声音中睁眼，还带着些许恍然地看向面前的男人：“你是？”
    他看着眼前一身远古装扮的男人，一个与自己容貌相似的男人，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是当年前往巫之国寻获巫族源血的玳族战士天海，也是北洛与缙云的前世。
    他怎么会出现，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巫之国的罪渊。”天海似乎能听见他内心的问题，等北洛坐起来后回答，“是我们的梦境。”
    北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方才还在与魔物激烈地对战，一睁眼却见到了上上辈子的自己，怎么想怎么不吉利。
    当年他与刘兄无意间接触寄灵族碎片，进入了天海与比木残留的记忆之中，以他们的身份探寻过巫之国，也弄清了自己身上巫族源血的传承。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家夥如今突然出现，又说这里是一层新的梦境，难道这是什么魔族的新手段？
    天海好像看出来北洛的疑虑，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真正的我很早就死了，你所看见的是当年我和比木共同留下的一段记忆。”
    他见北洛不信，便指了指北洛身边的一根棍子：“你可以打我一下。”
    送上门的揍不打白不打，北洛当年借着天海的身体在巫之国大战过古酥，光秃秃的棍子也折不了他的风采。可木棒在即将劈开对方身子的时候，却径直从天海的肩中穿了过去。
    北洛又用手去摸他，发现摸了个寂寞将信将疑地嘀咕：“梦中梦中梦，谜语人终被人迷惑。”
    比缙云还要古早的古人当然听不懂北洛的话，但天海却能接上：“别多想，只是你恰好触发了我们当年留下的禁制而已。”
    什么等级的封印能够随着巫族源血一同传承千年？北洛直觉不妙，不动声色地问：“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你们已经从巫之国出来了？”
    天海的回答出乎北洛意料，他说，“不过你既然能触发这段记忆，就说明我们真的寻找到了解救这个世界的方法。”
    “什么意思？”
    天海似乎没有听到，只是继续说：“前往巫之国前，所有人都留下过一段自己的记忆，这是我们玳族的传统。”
    “玳族体质特殊，极易受到外族侵染。为了寻求解救之法，我们将带着齐音家族的新生儿前往巫之国试一试。”
    比起事情的起因，北洛更希望听到的是结果。比如天海与比木此去的结局，永生之煌与罪渊的终末，再比如巫之国覆灭的真实原因——巫臷民自天星尽摇中获得了巫祖的部分力量，后又因半魂莲而陷入梦境之中。再其后，魔族趁机袭来，死伤泰半，巫之国就此冰封千里里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就此离开。
    那些离去的人里，又有一部分来到了西陵，在此重新建立起了巫之堂。直至巫照继任鬼师，巫族术法乃重至巅峰。
    在天海丶比木之前，玳族就已经派出过不少批人前来巫之国。甚至于万奚孤独地在永生之煌守了八十年，罪渊中也有不少玳族的服饰元素。
    可即使如此，有关巫之国的消息仍然源源不断地传出，甚至于当年的西陵巫之堂内，都还有不少人梦想着前往巫之国祭拜巫祖。
    那些似是而非的消息，那些引人前往的消息，又是谁散播出来的呢？
    北洛不由问出了一个存在已久的疑惑：“你们从哪里得来的巫之国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