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这一夜,康熙帝也无心再去宠幸年轻的陈氏。
昭仁殿伺候的宫人许是看着新入宫不久的女子孤独地躺在皇上的塌上,心里有些不忍,悄悄去跟梁九功说了一声。
梁九功心里着实为难。
他虽然不知道三阿哥跟皇上都说了什么,但皇上用着那样失望透顶的语气吩咐人去捉拿大阿哥,可见是出了大事。
这个时候去搅扰皇上,怕是会惹得皇上不满。
但今夜皇上若是不回昭仁殿,明日陈氏怕就要成为全后宫的笑柄了。
这样的结果,他也不忍发生。
一番思量过后,梁九功叹了口气,小心翼翼进了康熙帝独坐的弘德殿。
三阿哥还未离开,这会儿皇上已经让他起了身,正无声地陪着皇上。
梁九功走去,试探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距康熙帝派人去捉拿胤禔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康熙帝也渐渐平静下来,他道:“等派去胤禔府邸的人回来再说吧。”
梁九功心道那今晚乾清宫的灯火是熄不了,他便接着道:“既如此的话,那奴才就让陈氏先回去吧。”
康熙帝这才想起了自己今夜还召了嫔妃侍寝,不过他现在只觉得精疲力尽,半点村行动弹,遂沈吟道:“不必了,朕今晚不回昭仁殿,天冷,让她明早再回去吧……顺便明早你也去一趟景仁宫,就说朕封陈氏为……答应,让皇贵妃安排好新人晋封的事。”
梁九功忙道:“是,奴才遵旨。”
这陈答应入宫也有半年了,此前一直未得皇上册封,只是一官女子,如今虽未顺利被皇上宠幸,但生了位分,想必后宫其他主子们呢不会多说什么。
梁九功一边想着,一边前往昭仁殿,传达康熙帝的旨意。
*天快亮的时候,派去胤禔府邸的人终于回来了。
康熙帝一手支着额头,疲惫道:“可搜出什么东西来了?”
梁九功怯懦着,迟迟不敢将外头侍卫带回来的东西呈给康熙帝看。
康熙帝观他神色,便知胤禔府上,必定是搜出了他行妖术诅咒太子的物证。
他心灰意冷地摆了摆手,道:“拿来吧,朕还有什么没见过的。”
梁九功于是躬着身子将那东西送到康熙面前。
那是一只做工粗糙的布娃娃,一看就知缝制之人极不擅长女工。
即便如此,通过那布娃娃身上的黄色袍子,以及其上所写的生辰八字,康熙帝只瞥一眼,便知这布娃娃代表的是谁。
胤礽的生辰八字,他再熟悉不过了。
“传朕旨意,大阿哥胤禔废为庶人,幽禁府中,无旨永不得出。”康熙帝有气无力地说道,梁九功应了一声,迅速派人去办这事。
此时也快到了早朝的时辰,康熙帝此时却是不想见任何人,他屏退胤祉,吩咐道:“去准备准备,朕想去南苑散散心,让人准备着,巳时便出发吧。再到宫门口守着,今日不必上朝了。”
梁九功应着,一一安排人去办好。
巳时一到,圣驾从午门出发,朝着南苑行宫前进。
这次去南苑,后妃们康熙帝是一个没带,阿哥们也只带了几个未成年的。
他倒是把孟露也一起带上了。
孟露原本是不想去了,人老了,更喜欢安安稳稳的,但康熙帝就说:“皇额娘,儿子知道您心善,等废黜胤禔的消息一传开,惠妃定会来慈仁宫的,您还是跟儿臣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孟露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遂打包了行李跟着康熙帝一道走了。
不过到了南苑后,孟露还是有些后悔了,因为一到南苑,康熙帝突然就病倒了。
龙体欠佳的事,康熙帝瞒地死死的,除了孟露和他亲近的下人外,也就只有几个随侍的太医知情。
那些太医也被康熙帝威胁着不许走漏一丝风声,否则就送他们去见老祖宗。
太医心里苦不堪言,几日过去人似乎老了十几岁。
孟露以为康熙帝会瞒着他生病的事一直到他痊愈,然而十月二十三这批,康熙帝就打算回京了。
他来恭请孟露时,孟露就道:“你身子还没痊愈,不如再养上几日再回宫?”
康熙帝道:“有些事,儿子想早日料理了。”
孟露微微挑眉,看来回去后,又有阿哥要“倒霉”了。
大阿哥胤禔已被幽禁,接下来,就该是历史上被群臣推举立为太子,从而引起康熙帝不满的胤禩了。
然而康熙帝回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乾清宫召见十三阿哥胤祥,责问他既然早就知道胤禔魇咒太子一事,为何不早早地向他禀报?
胤祥一时闷了,楞楞地看着康熙帝半晌没回话。
他这几日正因着胤禔被夺爵幽禁一事而窃窃自喜,还跟四哥商量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他从来没想到,皇阿玛会质问自己这个问题。
皇阿玛既问了,那也就代表着自己向三哥透露蒙古喇嘛行踪一事,已彻底暴露了。
为什么不早早地向皇阿玛禀明胤禔魇咒太子一事,那自然是他与四哥不想搅入眼下的风波里,但这话当然不能跟皇阿玛明说。
乾清宫弘德殿内异常安静,只偶然会响起一两声炭火燃烧的“劈啪”声,胤祥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张嘴哑声道:“回皇阿玛,这事,儿臣也是前几日才得知,初时也不是很确定,儿臣担心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贸然说出,恐会使大哥蒙冤,因此就没敢向皇阿玛启奏。”
“嗯,朕知道了。”
胤祥绞尽脑汁地编出这些话,没想到皇阿玛竟就这么相信了。
他还没松懈多久,康熙帝再问道:“不过朕还发现了一件事,需要你为朕解答。”
康熙帝说这话时声音轻飘飘地,明明他的语气似乎还含着笑,胤祥却是不由自主地淌下汗来。
他忐忑道:“皇阿玛请问。”
“太子去年拦截贡品一事,你跟胤禛似乎都知情,但你们并没有来向朕禀明,反倒是上个月故意把这事透给一向视太子为死敌的胤禔,这又是为何?”
几句话说完,胤祥浑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心口处剧烈地跳动,张着嘴根本不知道该发出怎样的声音,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康熙帝似乎也不想听他的辩解,他淡淡道:“胤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夥同胤禛借刀杀人,图谋太子之位,你们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皇阿玛息怒,此事皆是儿臣一人所为,四哥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胤祥头皮发麻,脑子里乱哄哄一片,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那就是他得想办法把四哥给摘出去。
几乎是本能地,胤祥将所有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不管是蓄意隐瞒太子行为不端,还是蓄意隐瞒胤禔所行悖逆之事,都是他胤祥一个人的主意。
康熙帝并不信胤祥的鬼话,他坚定地认为胤祥所做的一切,胤禛定然知情。
他很想将这两个儿子也一起给幽禁了,可转念一想,这一个多月,他已经处置了两个儿子了,若再处置两个,只怕也会引得其他阿哥人心惶惶。
再者,老四和老十三都是皇贵妃抚养长大的,皇贵妃膝下无子,对这两个孩子疼爱的紧,一向是视如己出。
自打他与皇贵妃唯一的女儿八公主病逝后,皇贵妃的身子便不大好了,那必定是他的表妹,康熙帝思虑再三,还是想顾念着表妹的身子。
于是最后,康熙帝只下令将十三阿哥胤祥杖责四十大板,同样幽禁于皇子府邸。
*胤祥被幽禁后,胤禛几乎要疯了。
他不明白十三弟只是进了趟宫,怎么再出来就是浑身是血地被擡进阿哥府给关起来了。
他见不到胤祥,也没有办法与他通信,十三阿哥府与大阿哥府一样,突然就变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
胤禛只得进宫向康熙帝求情,但康熙帝压根就不见他。
每次他在乾清宫门口跪得膝盖都肿了,仍旧见不到康熙帝一面。
就这样跪了几日,佟佳皇贵妃派人将他叫到了景仁宫。
她等宫女给胤禛的膝盖处上了药,这才道:“胤祥受了些皮外伤,不过好在他人年轻,伤好得也快,你不必担心。”
胤禛听她说起十三弟,激动道:“额娘您,您见过十三弟了吗?”
皇贵妃摇了摇头:“你皇阿玛只许我身边的嬷嬷去看看他,他的伤没什么大问题,不日就能彻底痊愈,他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胤禛道:“什么话?”
“千万不要为他求情,以退为进,静观其变,是你接下来该做的事。”
胤禛:“……”
难道皇阿玛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可为什么皇阿玛只单单处置了胤祥,却对自己不闻不问呢?
胤禛想不明白其中关窍,接下来发生的事也让他顾不上去想。
胤祥被处置没几日,康熙帝在乾清宫召见了废太子胤礽。
这对昔日亲密无间的父子在乾清宫暖阁里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但这日后,胤礽一大家子就恢覆了自由身,不再受囚禁之苦。
康熙帝这一举动,再度惹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胤禩一党眼看着大阿哥倒台,顺带还解决了一个十三阿哥,还没来得及高兴几日,康熙帝就将废太子给放了出来。
胤禟联合胤以及胤禵第一时间去了八阿哥府中,兄弟几人商议了一番,仍旧想不通康熙帝这一举动背后隐藏着什么意义。
“皇阿玛他,不会是动了覆立太子的心思吧?”胤禵道。
胤禩常常地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这半个月,皇阿玛除了见一见张廷玉,马奇以及佟国维等大臣,其馀人他是不见的。”
他就是想探听下圣意,也没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