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娘娘,这雪这么大,御花园里什么都没有啊。”
孟露心血来潮,突然转身就往御花园而去,阿木尔和那斯图一时有些懵,反应过来后,孟露人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距离。
两人只好再次跟上,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还是回去吧,明日一早您得陪着太后娘娘拜佛,内外命妇们也要入宫拜见,等到了晚上还得参加晚宴,只怕得折腾到很晚,今日该早些歇息,养精蓄锐的。”
孟露左耳进右耳出,脚下不停。
阿木尔和那斯图看出孟露情绪不对,略一思索,便让其馀人都先回去,只她二人跟着。
正如她们一开始说的,如今御花园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头,都被大雪掩盖着。
孟露来这原也不是为了看景,她只是想找一处开阔之地,不想待在那重重屋檐之下。
而整座皇宫,她能随意去的开阔之地,也就只有这没什么看头的御花园了。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一次次陷入雪地,又一次次被她拔出,这样的雪天行走,着实费力。
孟露叹了口气,顿时又起了回去的念头。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脆生生的问好声:“见过皇嫂。”
孟露一转头,就看见堆秀山前站着一少年,正笑盈盈地向她请安。
她眯了眯眼睛,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这才认出了对方。
“博果尔,是你呀。”
孟露打量了他一眼,总觉得几个月未见,他似乎是长高了。
她笑了笑,问道:“这冰天雪地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只看他冻得通红的双颊,以及他身后已有些发抖的小太监,就知道这孩子应该在外头待了不少时间。
博果尔朝她走了走,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低声道:“回皇嫂,臣帝陪着皇兄在太和殿宴请各国使臣,坐得有些乏了,皇兄便让臣弟出来透透气。”
“那你这跑得也太远了。”
太和殿和御花园,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差可甚远。
博果尔微微一笑,擡手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臣弟走着走着,一不留神就走远了。”
孟露也忍不住笑了,“那你快些回去吧,太和殿的宴席,估计还得好一会儿才能结束呢。”
这一到了年下,朝鲜,琉球,乌思藏以及蒙古各部皆派了使臣前来朝贡,作为东道主的清皇室,自然要大办宴席,款待各个使臣。
这个时候,所有的皇室男性成员,都要陪着顺治在那漫长的宴席上枯燥等待。
席间虽也准备了各种节目,但看得多了,便也索然无味起来。
也难怪博果尔想出来透透气了。
孟露说完这句话,又吩咐那斯图将将多带的手炉给了博果尔,她用一种长辈关怀晚辈地语气道:“天冷,这个你拿着,别冻伤了。”
博果尔楞了楞,心里是有些抗拒的。
他这个年纪,正是最要面子的时候,手里捧个取暖的手炉,实在是有些不像话,若是叫几位兄长见了,定然要嘲笑他的。
“多谢皇嫂。”
然而短暂的犹豫后,博果尔还是伸出手接了。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热乎了起来。
孟露见他手心,便也打算离开了。
博果尔望着她的背影,往前追了两步道:“皇嫂请留步。”
“怎么了,你还有事?”孟露疑惑地转头看他。
就见博果尔突然一撩衣摆,跪在了雪地里,孟露愕然,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
“一直未曾有机会谢过皇嫂,若不是皇嫂在皇兄跟前进言,额娘她……”
博果尔顿了顿,剩下的话没有再说,而是对着孟露深深地磕了一头。
“我当是什么事呢。”孟露惊跳的心脏慢慢趋于平稳,她含笑道:“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哪里就担得起你这么大的礼,快起来吧。”
博果尔应声而起,目光覆杂地看了孟露一眼,随即离开了御花园。
他走后,孟露也就往回走了。
回到坤宁宫时,天已经快黑了,她躺在贵妃塌上,皱着眉让阿木尔替她按摩胀痛的太阳穴。
酒后吹了冷风,此刻她头疼得厉害,忍不住“嘶”了声。
阿木尔轻声道:“娘娘再忍忍,那厮图已经带着人去熬醒酒汤和姜汤了,等会儿娘娘喝了就会好一些。”
孟露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悔恨道:“我就不该去御花园。”
这下遭罪的可是她自己了。
阿木尔有些心疼,朝外喊了一声,“去看看醒酒汤和姜汤熬好了没有?”
话音刚落,一个宫女匆匆从外间奔进来,道:“禀皇后娘娘,懿靖贵太妃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孟露睁开眼,迟疑地重覆道:“懿靖贵太妃?”
宫女说了声是,接着道:“说是懿靖贵太妃送给您和几位福晋格格的新年贺礼。”
孟露“喔”了一声,便叫人收下了。
其实宫里的人情往来跟别的地方也是一样,逢年过节的,小辈们自然也要给宫中的太后太妃们送上新年礼物,而太后太妃们以示和蔼,也会顺手赏赐一两件首饰或是一两匹布料作为回礼。
而因为除夕那日,宫里的女人们几乎要忙上一整天,所以这交换礼物的活动,早几日前就已经开始了。
是以懿靖贵太妃派人送东西来倒也不奇怪。
孟露再次闭上眼,跟脑子里钻心的痛感作斗争,方才的宫女又奔了进来,这次手上提着一个食盒。
她道:“娘娘,懿靖贵太妃,还送了一碗姜汤并一碗醒酒汤过来。”
孟露再度睁开了眼,眼底满是疑惑。
阿木尔上前打开食盒看了看,回头道:“娘娘,还是热的。”
热的,那想必是刚熬出来就叫人送来了。
今日她从慈宁宫出来,见过的人只有一个博果尔,想必这也是博果尔叫她额娘所为。
阿木尔也想到了这一点,她随口道:“这十爷倒是心细,竟还发现娘娘您饮酒了。”
她将姜汤喝醒酒汤取出,用银针细细地探了一探,然后道:“娘娘,您难受得厉害,不如先喝这个吧。”
“倒了吧。”
孟露淡淡启唇,说出的话让阿木尔一楞,她连忙道:“娘娘您放心,奴婢用银针探过了,里头没毒。”
“我知道,倒了吧。”
懿靖贵太妃没有害她的理由,更不会蠢到如此明目张胆地往她送给坤宁宫里东西里下毒。
只是别人送来的吃食,孟露从来不吃。
就算是顺治和庄太后偶尔赏赐一道菜过来,她也是从来都不吃的。
见她坚持,阿木尔也只能依言倒掉,好在那斯图很快就端着她们自己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孟露喝下后,头痛之感便也慢慢地缓解了。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这日,早上伸手还不见五指的时刻,孟露就已经穿好了吉服戴好了朝冠,准备开启这劳心劳神的一日。
按着规矩,这一日,后宫福晋格格们要先来坤宁宫给她拜年,然后她这个皇后要带领她们前往位育宫拜见顺治,之后一群人再乌泱泱地去慈宁宫给庄太后请安。
拜见庄太后也就罢了,可一想到她一会儿得给顺治又磕又跪的,孟露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的膝盖在跟自己抗议。
孟露只好安慰自己,一会儿拜完了,顺治就会往各宫送赏赐。
看在钱的份上,跪就跪吧。
“娘娘,福晋格格们都在正殿等着,请您移步正殿,接受福晋格格们的跪拜叩头。”
阿木尔和那斯图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今日身着吉服朝冠的孟露,心里只觉得这身行头,实在是太配她们娘娘了。
孟露动了动僵直的脖子,心道这冠子看着贵重,可戴着也极重,她想了想道:“不必了,直接去位育宫,那斯图,你去正殿说一声。”
那斯图楞住:“娘娘,她们得先给您跪拜叩头的。”
“时辰快来不及了,先去位育宫。”
孟露虽披着古人的皮,但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她怕别人给她磕多了头,会折她的寿。
内外命妇们的跪拜她拒绝不了,顺治的这些福晋格格们的头,她还是可以找个理由拒了。
*去位育宫跪完顺治,孟露等人又跟着顺治往慈宁宫去跪拜太后。
这个时候,天也亮了,顺治给庄太后拜过年后,就去祭拜祖先牌位去了,而她们这些后妃还不能离开,又陪着庄太后去英华殿敬神礼佛。
等这一系列繁琐冗杂的流程走完,已经到了晌午。
庄太后这时才发话:“今日除夕,大家都辛苦了,现下你们可以回去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各回各宫。
孟露也匆匆回了坤宁宫,留守的宫女们早就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孟露索性脱鞋上了炕,就在炕上的小桌上用了些。
她头上的朝冠压得她脖子疼,然而现在却不是取下来的时候,一会儿内外命妇们该要来坤宁宫请安了。
阿木尔和那斯图抓紧时机给她捏了捏酸疼的膝盖和双腿,就听见外头太监喊话命妇们来了。
这道流程倒也简单,孟露只需要安静端坐于高位,受了她们的礼就成,甚至不需要开口与她们寒暄,只看她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就好。
然而她今日还是留下了一人,阿吉格公主。
等人都走光了,孟露便叫阿吉格进了内室,她一边叫人卸下她身上沈重的吉服朝冠,一边问道:“怎么样,与驸马相处的可还好?”
其实单看阿吉格的神色,孟露就知道她目前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毕竟在公主府,她就是最大的,想做什么都没人敢管着,更何况陪嫁的侍女嬷嬷还都是她亲近之人,自然一心向着阿吉格。
但孟露还是想从阿吉格嘴里听到回答。
她就见阿吉格低了低头,眉眼间带着羞赧,低低道:“谢皇嫂关心,驸马他……很好。”
孟露使了个眼色示意阿木尔等人站远些,接着拉过阿吉格的手,声音压得极低:“你们有没有圆房?”
这话一出,阿吉格一张脸立时红了个彻底,双手搅着帕子,声若蚊蝇:“皇嫂,您怎么问这个?”
孟露:“……”
她始终觉得,十二岁的人年纪实在太小,而她的驸马吴应熊却已经满了十八,这在她看来就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儿童,光想想都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阿吉格出嫁前,她就暗示过她不要着急,也不知道这孩子听进去没有。
“皇嫂只是问问,你年纪还小……”
见她脸红得都快要渗出血了,孟露只好温言解释,然而说到一半,阿吉格就小声道:“没有,驸马也说我年纪太小,等再长两年再……”
孟露挑了挑眉,心道这吴应熊倒不错。
可阿吉格接下来一句话,就让孟露无语了。
“内务府当初挑的陪嫁侍女,倒还有样貌看得过去的,我就挑了两个去伺候驸马。”
孟露:“……”
她愕然半晌,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你给驸马挑了两个侍妾?”
阿吉格点点头,这也是嬷嬷提醒她的。
她虽心里不愿,但想到驸马或许会找其他女子当侍妾,还不如让她身边的人去。
孟露抿了抿唇,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傻啊”,然而几番思量后,孟露还是岔开了话题,道:“我之前写信让你打听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