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说到这事,阿吉格也很快肃了神色,她认真道:“回皇嫂,那鄂硕家里,的确是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今年应该十五岁了。”
“鄂硕大人前几年一直随军南征,多在苏杭一带驻扎,他的妻子儿女也都跟着鄂硕大人,一家人应当是顺治八年才回京长住的。”
阿吉格所说的鄂硕,正是董鄂妃的生父。
孟露在宫里,宫外的事她便只能让阿吉格去探听一二。
“那你知道,鄂硕的女儿,可曾定亲?”
孟露实在是好奇董鄂妃,恨不得现在就将董鄂妃的事打听的一清二楚。
然而有无定亲这事,到底是人家家里头的私事,阿吉格倒是有听说鄂硕的继室福晋,似乎有在为这个女儿相看,至于有没有定下人来,她就不知道了。
“皇嫂,您打听她做什么?”阿吉格也是好奇,皇嫂为何突然对一个从未听过的人有了兴趣。
孟露自不能说她会是你皇兄未来的宠妃,只是随便含糊了过去。
之后孟露陷入了沈思,清廷入关不久,此时还没有严格而完善的选秀制度,世家贵女们到了年纪自然要自行婚嫁。
只听阿吉格所言,怕是这位董鄂妃当真会先嫁为人妻,然后再被顺治收入后宫,只是,董鄂妃的前夫,到底是谁呢?
有野史传董鄂妃嫁给了博果尔,可博果尔如今才十二岁,董鄂妃已经十五,从年龄上看,似乎是不大可能。
孟露想了一阵也想不出个头绪,索性也就不想了。
明日就是顺治十一年了,再过上两年半的时间,董鄂氏也就入宫了,她的前夫是谁,到时候自然能知道。
*顺治十年的除夕,平静无波的过了。
进入了正月,隔三差五下了一整个冬日的雪总算是停了,不过天气依然很冷。
这日,顺治手里的折子批完的早,晚膳时刻就来了坤宁宫。
膳后,离天黑还有一段时辰,顺治便提议去御花园转转。
外头太冷,孟露实不想出去,更不想和顺治一同出去。
帝后同游御花园这事,怎么听着怎么别扭。
然而顺治却笑着拉过她的手,语气带着一丝温情:“你也忒惫懒了,朕听说你除了去慈宁宫请安以外,连坤宁宫的大门都不曾迈出去一步。”
孟露暗暗掐了掐自己另外那只手的手心,嘴角上扬着:“皇上,臣妾怕冷。”
这几日天天都是艳阳高照,冰雪消融的日子反倒是比年前还冷了。
“能有多冷,出去走走就热乎了。”
看来他是非要帝后同游御花园了。
孟露无法,只能含笑点头:“是,臣妾遵命。”
阿木尔也就捧了一件雪白的狐毛大氅出来给她披上,顺治看了道:“上次皇额娘不是给了你一件墨狐斗篷吗,那是东北少有的墨狐皮制成,比你身上这件更暖和,穿那件吧。”
孟露此时正低着头看着阿木尔灵巧地将斗篷的系带挽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闻言神色一僵,阿木尔的手也顿了顿。
不过主仆二人很快便恢覆如常,阿木尔手下继续,孟露则认真道:“皇额娘赏赐,臣妾舍不得穿。”
顺治自然听得出她的话不是真心,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那件墨狐斗篷,皇额娘是因何赐给皇后,他还记得。
也难怪她不愿穿了。
这么一想,顺治心底蓦地又对皇后生出了几分不忍来。
皇额娘当真是给了她好大的委屈,却也没见她哭哭啼啼地来跟自己诉苦。
不像乌雅福晋,上次只是被皇额娘说了两句,她就躲在自己怀里哭个不停,他可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乌雅福晋住了嘴的。
想到这,顺治突然皱了皱眉。
他怎么感觉有点说不上的奇怪呢?
见顺治没再追问,孟露不由松了口气。
其实她不穿那件墨狐斗篷,倒并不是因为庄太后的缘故,而是因为那件斗篷,被博果尔送给她的猫给当做自己的领地,狠狠地做了个印记。
那斗篷又不能水洗,孟露晾在外头一个月,也没将那股味给驱散。
庄太后的“一片心意”,算是彻底废了。
孟露暗暗叹息了声,就听顺治道:“你穿朕这件。”
她擡眼,就见顺治将自己身上的一件棕色的绸里貂皮端罩解了下来。
孟露微微一楞,下意识道:“那您穿什么?”
顺治喊了吴良辅进来,让他速去位育宫再拿一件端罩过来,然后才对孟露道:“朕等下穿别的,你先换上这件。”
孟露看一眼他手里端罩,貂毛的未必比她身上的狐狸毛保暖吧?
看出了她的迟疑,顺治不由失笑,淡淡解释道:“朕这件端罩,用得可都貂爪上最厚实最浓密的那片毛发所制,可比你身上这件暖和多了。”
孟露滞了滞,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怔怔地道:“一整件都是用貂爪上的毛所制吗?”
那得需要多少只貂爪?
孟露呆滞的功夫,阿木尔已经将她身上的狐狸毛斗篷解了下来,她便要去接顺治手上的端罩,顺治却没给她,而是亲自给孟露披上。
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是,貂爪上的毛制成的端罩,最是暖和,朕那还有几件,这就就给你吧。”
孟露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端罩,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在顺治面前,她只能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吴良辅很快就替顺治拿了另外一件同样用貂爪毛所制成的端罩,顺治穿上好,便拉了她的手走出了坤宁宫。
按理说,顺治能对她如此温柔,她该高兴的,可孟露心里闷闷的,觉得此时的她与顺治,就像两个浑身挂满雪貂尸体的刽子手。
*二人进了御花园没多久,便听见风中隐隐传来少女的娇笑声。
顺治停下脚步,看了吴良辅一眼。
吴良辅会意,立即小跑着去了前面查看。
他很快折返回来,笑眯眯地道:“回皇上皇后,前头千秋亭那,几位蒙古格格正在堆雪人玩呢。”
吴良辅话音刚落,孟露就瞥见顺治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没人教过她们规矩吗,竟敢在宫中大声喧哗!”顺治冷哼一声,凉凉道:“来人……”
“皇上!”
电光火石间,孟露意识到他要找借口处罚几个蒙古格格。
孟露同时也想到了几位蒙古格格被处罚的后果,庄太后与顺治的母子关系势必再度恶劣,庄太后不能对皇帝怎么样,可难保她不会迁怒于自己。
庄太后一定会责怪她,为何不替几人向顺治求情的。
来不及深思,孟露脱口而出,打断顺治的话。
顺治话虽停了,可看向她的眼神,渐渐也有了不满。
他不喜别人忤逆他,皇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跟自己唱反调了。
他静静地看着孟露,语气平静:“皇后有话要说?”
孟露紧咬牙根,几息之间将可能出现的后果想了一遍,然后硬着头皮跪了下去:“皇上,她们是臣妾娘家的侄女和妹妹,便也是皇上的侄女和妹妹,还请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莫要跟她们一般计较,臣妾之后定会让人严加管教,不会再出现今日之事了。”
她说完后,顺治久久未发一语。
前方五位格格的欢声笑语,与孟露剧烈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他虽没说话,可孟露也感觉得到他冷淡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孟露只觉头皮发麻,心脏骤然紧缩,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多嘴的。
若是为了不得罪庄太后而给几位蒙古格格求情,继而惹恼了顺治,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孟露咬了咬唇,正思忖该如何补救,突觉头顶顺治冷冽的视线似乎移开了。
接着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手,顺治淡声道:“雪地里凉,起来吧。”
孟露迟缓地擡头看他,顺治脸上的神情虽没了刚刚与她一起出门时的惬意温和,但也没了方才的不满。
她慢慢将自己的手搭在顺治手上,低声道:“谢皇上。”
她脸上的担忧恐惧,顺治看得一清二楚。
当她打断自己说话那一刹那,他很快就想起了以前那个嚣张跋扈的皇后,心里消失许久的厌恶不满也一瞬间尽数出现。
然而当她低眉顺眼地跪在自己面前,带着惧怕的声音向他求情时,顺治心里的不满,也就渐渐消散了。
也罢,正如她所说,那五人是她的妹妹和侄女,上头又还有个皇额娘压着,皇后想必也是左右为难。
他可以饶恕她这一次。
看她跪在雪地里身躯都在微微颤抖,顺治眉心的皱纹彻底被抚平了。
“你见过她们,觉得她们如何?”
将孟露扶起后,顺治便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缓缓朝着千秋亭而去。
孟露立刻跟上,想了想道:“皇额娘亲自教导的,自然不会差在哪里。”
“是吗?朕可听说她们的样貌与你相比,可是差远了。”
顺治侧首瞥了她一眼,看到那张娇俏艳丽的面容,他感觉心情更加舒畅了。
听了他这话,孟露心里有些不适,却还是笑着道:“皇上过奖了,臣妾也不过平凡之姿罢了。”
“皇额娘的意思,是想让朕再收几个你和她娘家的人进后宫,可皇后你应该明白,朕不喜欢后宫有太多科尔沁的女子。”
这话她怎么接?
孟露嘴角的笑有些僵了,她垂着眸,心道顺治最好别问她该怎么办。
“皇后认为,朕应该顺自己的心意,还是顺皇额娘的心意?”
孟露:“……”
这个问题,无疑是给孟露丢了一个火坑,还是孟露不得不跳的火坑。
“皇上是天子,自然是您的心意更为重要。”
孟露坚定不移地站在了顺治这边,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臣妾相信,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皇额娘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皇上,只要皇上高兴了,皇额娘定然也会高兴的。”
话说到这,孟露与顺治已经走到了千秋亭附近。
顺治在拐角处停了下来,看见了千秋亭前头的空地上,五位格格正围在一起,小声商量着应该在哪个位置给雪人安一个鼻子。
顺治没出声,孟露也只能静静的跟他杵着。
她心想,也不知道五位格格有没有感觉到有一双不怀好意的视线正盯着她们。
事实上,人的第六感还是极准的,即便孟露与顺治一行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五位格格还是发现了她们。
最先看见他们的是阿拉坦琪琪格,孟露看见她脸上天真无邪的笑瞬间收了起来,接着就按着宫中面见皇上的礼仪跪了:“臣女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她一出声,其他四个还沈浸在喜悦中的也反应了过来,博翁阔倒是还好,规矩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但原主的那三个堂妹,到底是年纪小,乍然见了一直从别人嘴里听说的皇帝,一时倒是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只是呆呆的站那望着顺治。
孟露心里不由“咯噔”了下,深怕顺治给她们三人安一个“御前失仪”罪名,然而顺治却什么话都说,甚至都没开口让她们免礼,转身就走。
孟露茫然片刻,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自便,随后跟上了顺治的步伐。
见了几个不想见的人,顺治也没了再散心的兴致。
他上了等在御花园外头的御辇,对跟在身后的孟露道:“你去告诉皇额娘,朕会挑两个合适的留在后宫,至于其他人,朕会为她们指一门好婚事。”
孟露道:“是,臣妾遵命。”
想来顺治要留下的两人,十有八九就是阿拉坦琪琪格与博翁阔姐妹二人了。
只是,不知道顺治会给阿拉坦琪琪格什么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