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把里面余下的钞票全部取出,钱包递了过去。“给你。”
李追远将钱包里的夹层展开,先将手里的一张钞票放了进去,再将其举起,让外面的阳光照射在钱包外皮上,薄薄的一层光晕打了进来,钞票上渐渐显露出另一层痕迹,是一幅画。
只是,每个光线角度,只能呈现出这幅画的部分碎片,像是散开的拼图,得全部扫过“拿到手”后,才能拼起。李兰:“这种设计,感觉如何?”
李追远一边町着纸币的变化一边平静地回答道:“故意毁坏人民币,是违法的。”
“妈妈只是在上面附着了一层膜,可以撕下来。”
这幅画并不精细,这并非意味着李兰的绘画技艺不行,恰恰相反,李兰在这方面的功底,早就是专家中的专家。
她这是在临墓,自的是做到原汁原味地复现。
终于,纸币上的画,在李追远眼前呈现完了一整轮,少年的脑海里,也立刻出现了一幅完整的画。下一刻,
少年的瞳孔,猛地一震。
这幅画,画的是一片汪洋中、下锚停泊的一艘大船。甲板上,站着很多人。
一个男青年与一位女青年,肩靠着肩,立在一起。这一对青年男女,是这幅画中的中心位。旁边,还有很多男男女女。
可即使是处于中心位的这对男女,面容上也是一种模糊处理,并不细腻,那么船上其他人,也就只能笼统表现出“有很多人的意思。
但即使如此,这幅画的布局与站位细节,还是瞬间冲击到了李追远脑海中的一段记忆
他做过,这场梦!
那是在高三,石港中学的校长吴新涵特意关照自己,在他的校长办公室挂了一张帘子,里面摆着一张,弹簧床,给自己睡午觉用。
那天,自己给奥数竞赛班的同学出完题后,就去了办公室,在那里躺着休息,做了与这幅画中一模一样的梦。
在跳入海里的刹那,他醒来了,然后就看见在帘子外,吴新涵正与郑海洋一起吃看午饭,郑海洋那身为海员的父母刚传来出事的消息,吴新涵正在对他进行开导与安慰。
那时,郑海洋还活着。
这个梦,起初在李追远这里,并不算十分特殊,毕竟那会儿受太爷转运仪式的影响,他经常会做更离奇的梦。
然而,当自己亲眼目赌一个又一个人诡异地死于乌龟之手,尤其是郑海洋全
家死光的场景,让这个梦,在李追远这里有了极为不同的意义。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也可能,是某种占卜暗示。
毕竟,梦里那艘船上,自己身边有阿璃,有翠翠,有润生有谭文彬.
梦里的自己,看起来是当时谭文彬的年纪,也就是正常高三生的年纪,刚成年。
所以,这个梦可以理解成是一种预知、预言,未来某一天,自己成年后,带着一众人,前往那片东海,跳下船,入海底。
当时的自已还没点灯走江,只是一个新入玄门初窥风景的雏儿,不明晰这座江湖有多大,也不知晓这条江到底有多辽远。
现在反当这个梦,梦里的自己,已经活到成年了。活”到“成年”的自己。
大概,只有他和身边的伙伴,以及赵毅和陈曦鸢他们,能意识到,当这两个概念,都在自己身上实现时.…意味着什么。
而那时的自己,去了东海,又是去找的谁?又能去找谁。眼下,摆在面前的最大震惊是:
自己的梦,居然被李兰画了出来,不,是临墓了出来。
如果说,单纯只是一个梦,无论做再多的拆析,都是无根浮萍;那么,当梦落于现实了呢?
李追远:“你临墓的这幅画,出自哪里?”
李兰:“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妈妈在那片海底,看到什么了吗?”这幅画,出自那片海底。
李追远默默将第一张钞票从钱包夹层里取出,将第二张,塞了进去。他没急着像先前那样,将钱包举起对着光收集“拼图”,而是做着深呼吸阳光透过车窗,打在少年的脸上,李追远的鼻尖,已沁润出些许晶莹。
正在开车的谭文彬,并不知晓画中的内容,但他很谊异,这粗重的呼吸声,真的是一向冷静的小远哥所发出的?
李兰:“你知道么,虽然这幅画人物形象,尤其是面部,并不细腻,但我看见它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这上面最中央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小远,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但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儿子的母亲之一。因为,
就算你撕下你身上的所有人皮,妈妈也一样能认得你。”
李追远:“我只是打算将母亲这个角色,从我的人生中抹去,但是,我从未想过杀了你。”
李兰身子往座椅上靠了靠,对开车的谭文彬道:小同学,你身上有烟味,给我拿根烟。”“好的,阿姨。”
谭文彬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盒,递了过去
李兰很是熟稔地掏出一根烟,点燃,吐出一口烟圈。
李追远:“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希望对方精神毁灭。原来,我的妈妈,是真的希望我死。”
李追远,你让我感到恶心。李追远,你怎么还不去死?
那日在张小卖部门口,男孩耳朵紧贴着话筒,一边听看话筒另一端传来的这些话语,一边对面前的爷爷、奶奶、虎子石头等一众人,露出温暖乖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