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头抬起头,他在桃林上方,似乎看见了彩色的光晕,像是渐褪的彩虹,隐约间,好像听到些许“沙沙"声。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是桃林下的那位,今儿个兴致格外得好。老田头把笨笨抱起来,笨笨还在那里打着节拍,嘴里不停“哦~哦~“的。“呵呵,你今天咋这么高兴嘞?”
笨笨疑惑了一下,似乎不懂老由头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又跟着清晰的韵律“哦~哦~“的两下,见老田头还是不为所动。
笨笨就不管了,继续沉浸入那美妙至极能让灵魂都感到飘起来的音律中。老田头慈爱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呵呵,这孩子,今儿个傻乐傻乐的。”这世上,最大的残忍就是,有些人,活到就剩下一把老骨头了,却比不过一个还在吃奶瓶的娃娃。
而这世上最大的温柔,大概就是,他本人还毫无所觉。
萧莺莺也是前脚刚回来,正在布置供桌,将新买来的酒坛,一个个开封,摆了上去。
伴随着烛火不停甩动摇电,放在供桌上的酒坛,很快就失了所有的酒味,一坛接着一坛,这"喝酒"速度,是以往的两倍。而且,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萧莺莺不懂今天为什么会这样,但她知道,要是不及时补酒,那今日自己刚买回来的酒,就要不够用了。
她走过去,将笨笨从老由头怀里抱了过来,让老由头出去再跑一,趁着镇上酒铺还没关门,再多买些酒回来。
老田头马上行动,跨上三轮车就驶了下去。
莫说着店家没关门了,就是关了门,他就算撬也要把门给撬开,留下钱带走酒。
桃林下那位的脾气可绝不是好的,你要是在人家正喝到兴头上给人家断了酒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是聪慧如自家少爷,当初也是在桃林里,被那位吊起来抽得完全不成人样
萧莺莺把笨笨放回婴儿床,又走过去,继续把新酒坛摆上去。她没自己再出去买,是因为入夜了。
受桃林下的庇护,她才得以和其它死倒不同,不仅不受身为死倒的煎熬折磨,还能以正常人的姿态现形于人前。
但她毕竟属邪票,白天阳气重,出门无所谓,夜晚阴气盛,她若是出去,那些运势正衰的人与她照面,就有可能会得梦魔生病。这时,李追远与阿璃走到了这里。
萧莺莺扭头看去,发现二人似乎并没有上坝子的打算,而是全都面朝桃林。婴儿床里原本正附和得很开心的笨笨,在发现季追远出现后,马上向后一倒装作睡着了,只有那双小肉腿还在按照节拍着,像是在梦里游泳。
路上,毫无察觉,可一旦走入大胡子家的地界,上方是璀璨的虹,耳畔是潮水般的天籁。
它不仅仅是单纯的音乐,里面,有饱经沧桑枯朽腐败的人生,亦有朝气逢勃欣欣向荣的昂扬。
二者意境非但没有冲突,反而调和成世间极致的互补,让听者,忍不住深陷其中,无法自拨。
阿璃扭头,看向身边牵着自己手的少年。李追远点点头,道:“嗯,她已经来了。”
松开女孩的手,李追远将背包与篮子放下来,自己一个人走向桃林。这一浪,自己对魏正道过去的一些事,又有了新的收获。
加之,他以前就刻意留存了能逗清安开心的事情,像是需要时就能随时开封的罐头。
但自前看来,似乎不需要了。
上次自己进来接走赵毅时,赵毅那声声惨叫,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可眼下里头的情况表明,陈曦鸢所享受的,与当初的赵毅,完全是截然相反的待遇。
得亏赵毅离开虞家后,先要回去休整队伍以及给陈靖治伤,没有直奔南通而来,否则他要是见到这一幕,怕是得恼得找棵桃树,一头撞上去。
李追远走入桃林后,笨笨抬起头,坐起身,继续开始扭动自己的身体。阿璃走上了坝子。
笨笨身体僵了一下,侧过头,偷偷瞅了瞅这位一身红裙的姐姐。
他能清晰察觉到,谁喜欢自己,谁不喜欢自己,他也很喜欢别人,同时也享受于自己被人喜欢。有一个半的例外。
一个是那位大哥哥,他很喜欢那个大哥哥,但当他试图按照以往的经验,去让这个大哥哥喜欢自己时,他能从大哥哥的眼晴里,看到一抹深藏的厌恶与排斥。
另外半个,就是这位大姐姐。
大姐姐一个人在这里打理药园时,眼里根本就没有别人的存在,而大姐姐与大哥哥一起来时,大姐姐眼里永远只有大哥哥一个人。
阿璃在婴儿床旁边的一张板凳上坐下,仪态端庄,听着乐律。
旁边,还在忙于更换新酒坛的萧莺莺看见这一幕,前世记忆还在的她,眼里流露出一抹十足的艳羡
曾经的她,就在大胡子家的这座坝子上,穿着旗袍表演,她觉得自己跟电视机里的学得很像,她也是优雅的、时兴的;
但在看见这位后,那种不刻意彰显却又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气质,让萧莺莺明悟,原来,电视机里的,也是在进行着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