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酒
不知道到底酒过几巡,饭桌上才总算消停了下来。丛柏和杨时易的拼酒也以赵文晴的喝止作结。
赵文晴强制拿走了桌上唯一剩的几瓶啤酒,看着丛柏和杨时易都已经变得醉红的脸,气不打一处来,道: “喝喝喝,你们干脆钻进酒瓶子里好了。”
丛萱在旁边已经试图拦过好几次了,但还是没有赵文晴出手管用。见丛柏和杨时易都在座位上坐着老实挨说,谁也不再喝了,她忍不住弯起眼睛,帮着赵文晴搭腔: “就是就是。我都劝了好几次了,他们根本没人听我的!”
她开口的时机太过精准,跟落井下石没什么两样,惹得丛柏在旁边不满地“嘶”一声,一双眼睛危险地盯着丛萱。
丛萱吐吐舌头,若无其事地往后靠靠身子,借杨时易的身形挡住自己了——杨时易刚刚要跟丛柏喝酒的时候和她换了座位。
旁边的孟秋看见丛萱的这个小动作,笑了起来。
无他,只是丛萱小时候每次惹了事又烦怂的时候,都会装成没事人的样子一般躲到在她旁边的杨时易身后去。而刚才丛萱的举止神情,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孟秋笑着笑着,眼里就慢慢带上了些水光,她掩饰地低头擦擦眼睛,转移话题道: “这么多年了,萱萱都成了大姑娘了。”
丛萱看向孟秋,原先长相精致温婉的女人现在眼角已经多了好些细纹,在岁月的蹉跎下,相貌已然有了年老的痕迹。
鼻子蓦地酸涩起来,丛萱眨了下眼睛,压下那股情绪,而后弯唇一笑,道: “孟秋姨我好想你的。”
孟秋也笑笑,握住了丛萱的手。
一大桌人吃好饭,又转移到了沙发上,一起坐着聊天说话。中途,丛萱站起来出了屋,她要去卫生间。
今天是中秋,家家户户都很热闹,丛萱家院里的灯也是一直开着没有关,明亮的灯光照得整个院子里都是亮堂堂的。
丛萱很快从卫生间里出来,正想再进屋时,家门外一道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处在昏黄灯下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丛萱脚步一转,朝那人走了过去: “你在这儿干嘛呢”
杨时易两手插兜,正站在丛萱家门口的墙根底下,上半身随意地靠在身后的墙上,一条腿弯起来支着墙,另一条腿笔直地站着。
他听见丛萱的声音,扭过头来看她,嘴角微扯勾出个笑。他道: “我在外面醒醒酒。”
这时离得近了,丛萱才看见杨时易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应该是他看见她家里餐厅的餐盘里放着好多棒棒糖,所以就拿了一根吃用来给嘴里去味道的。
想起杨时易刚才喝了那么多酒,丛萱有些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 “谁让你非要和丛柏喝的,还偷我的棒棒糖吃,我允许你吃了吗”
语气似嗔带怒,唇红齿白,圆眼似怪非怪,模样间尽显小女儿家的娇蛮和顽横,非但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勾人意味。
杨时易定定地看着她,喉结很慢很慢地滚了一下,周身气息倏地一沈。
兴许是真的有些醉了,杨时易把那根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然后半弯着腰俯身凑近了丛萱。
头顶的灯自上而下打下来,他的脸一半处在光下一半处在暗里,眸子里也像是含了无数破裂的碎光,似蛊惑又似诱哄。
处在光下的面容清冷无情无欲如同神袛,处在暗中的面容却像是蛊惑亚当和夏娃吃下禁忌之果的邪恶撒旦。
如果丛萱这时候还能思考,她该看出来,此刻的杨时易非常危险。可惜,她的神志在杨时易凑近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混沌凝滞住了。
鼻尖慢慢抵上丛萱的鼻尖,眼神暧昧交缠,吐息炙热相融,杨时易声音很轻,说出的话却直白露,骨: “因为想和你接吻,所以才吃糖的。”
话音刚落,丛萱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突然一暗,她被人转了个身用力推抵在了墙上,脑袋在即将碰上墙壁时又被一个温热宽大的手掌包住,下一秒,唇瓣和呼吸就一并被人尽数掠夺。
杨时易的气息滚烫炙热,铺天盖地地朝她压了过来。唇瓣被人用舌尖极致细致缓慢的描摹吸吮,下一秒,又攻势突然变猛,带着要将她吞吃入腹的力道和架势。
辛辣的酒味,清甜的糖味,悉数钻进丛萱的鼻子里,她的眼神渐渐迷离混沌,身子也慢慢失了力道软在了杨时易怀里。
在这种时刻里,丛萱居然还能分出一丝心神想,杨时易刚刚吃过的糖是草莓味的。
直到离他们将近二十米相隔的屋里传来丛柏喊丛萱名字的声音,丛萱才猛地惊醒。
他们可是就在她家门口呢!!
但凡有个人出门,一眼就能看见他们两个在做什么!
丛萱再也顾不得别的,又慌又急地去推身前禁锢着她的人,溢出唇齿外的喘息也带上了颤意。
“别……不行……”
偏偏这时,屋门突然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丛柏带着些许醉意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 “丛萱,你跑哪去了”
那一刻,丛萱只觉得脑子里瞬间“嗡”地响一声,全身血液都停住不再流动。电光火石的那一刹那,杨时易单手箍抱住她的腰,将她猛地向上一提,一个旋身两个人完完全全地隐在了黑暗里。
胶着的嘴唇终于分开,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慢慢平覆。
好在丛柏似乎只是在要去卫生间的时候顺便喊一下丛萱,并不是专门为了找她出来的。很快,他就又进了屋里。
眼见是虚惊一场,丛萱紧张的心跳声才终于放缓,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羞恼。她一把推开了仍虚虚抱着她的杨时易,紧绷着唇角盯着他。
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他。
杨时易周身炙热的气息也早就在丛萱推他的时候冷静了下来,他竭力缓下心里还在活动踊跃的那股冲动,慢慢擡眸认真地看向丛萱。
他问: “吓到了”
丛萱面无表情: “你说呢。”
杨时易没做声。
下一秒,丛萱用力瞪了他一眼,愤愤开口: “下次再这样胡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杨时易眼眸微动,眼皮耷拉着看向地下,然后闷闷“嗯”一声。
模样好似他自己倒挺无辜。
丛萱知道装无辜是杨时易的常用套路,所以“哼”一声转开头表示不吃这一套了。
她转身想回屋里,又在半道上被人拉住手,杨时易抓着她,道: “等会儿再进去。”
丛萱霎时警惕地竖起耳朵,擡手挡住了嘴,恼怒质问道: “你居然还想亲吗!”
这一声落下,漆黑无人的街道里顿时安静了一秒。
接着,杨时易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是想说,刚才我……有些用力,你的嘴唇有点肿了,还是缓缓再进去吧。”
丛萱: “……”
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丛萱侧头看墙,不自在道: “额……奥。”
是自己想岔了,丛萱觉得有些丢脸,但想了想,心里还是很不服气,于是又小声嘟囔: “……那还不是你害的,有本事你轻点啊。”
黑暗中,两个人都慢慢红了耳朵。
既然各自的气息都已经冷静下来,他们也就没再急着回屋。
丛萱自顾自扣了会儿墙,然后想起来什么,她去问杨时易: “这就是你当初让我再等等的原因吗因为你和你妈妈要一起回来”
杨时易淡淡“嗯”一声,这次他没再刻意逃避什么,坦诚道: “我们好久没有回来过了,所以今年回来看看。我妈昨天晚上给你妈打的电话。”
“这样。”
话到了这个地步,丛萱又想问当初杨时易他们离开的原因了,可话在舌尖上滚了又滚,丛萱不知道该怎么问。
好在,杨时易似乎猜到她想问的一样,很快又开了口。只是在开口前,他脸上的情绪蓦地就淡了许多,他眼睫垂着,视线发空,像是陷到了那段回忆里。
“当初我和我妈离开,是因为我爸欠了钱。”
他问丛萱: “你还记得那一年在我家门口闹事的那个人吗”
丛萱的心里慢慢落了下来。
她当然记得,当时,她还被那个人打了一巴掌。
丛萱意识到什么,犹豫着问: “他们是……”
“债主。”
“我爸欠的钱很多,他是个懦夫自己跑了,只留下我和我妈来收拾这些烂摊子。”
“而这一切,直到我们中考完,我妈才告诉我。”
杨时易顿了一秒,接着,眼睛里慢慢涌上来一种仿佛带着极度深寒的厌恶和狠厉。
“本来钱都要还清了,可那个债主出尔反尔,又临时加价,甚至还扬言要带人来家里闹事。他们的做法让我妈意识到这群人绝对不是会说话算话的人,我妈只能带着我搬走。”
“我也……没有办法不同意。”
终于说出这一切像是用尽了杨时易全部的力气,他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神情颓丧又无力,他最后道:
“对不起。”
丛萱沈默了好久,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震惊,无奈,还有心疼,这些都有,却又不止这些。
她想象不出来,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年,在知道自己家里像顶梁柱一样存在的父亲欠债逃跑时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在知道自己的母亲一直隐瞒着这一切默默承担,直到最后承担不了只能在选择举家搬迁后才告诉他时,他又是怎么样的心情。
他也还是个孩子,他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抗衡这一切。
他只能接受。
黑暗中,丛萱微动,然后倾身上前,抱住了他。那拥抱太暖,仿佛也穿过了茫茫岁月,抱住了那个当时迷茫无助最后只能妥协于命运的少年。
把脑袋埋进男人的颈窝里,丛萱轻声开口:
“以后,有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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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还有隐瞒啦,不过现阶段就只能透露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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