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丞相府--
刚从外面采买回来的长月将手中的篮子一放桌上,似乎带着一肚子火气。
沈喻妧却是不在乎长月的小脾气,她只接过那一篮子之物,往院外走去。
长月跟上,看着小姐心平静和的,更生气了:
“小姐,您整日待在府上,都不知道外面是怎样议论您的!”
未听到自家主子的回应,长月着急的围着沈喻妧团团转,想将在外面听到的流言蜚语说给她听。
沈喻妧蹲在木棉树下,仔细打理着落叶,脸上平和极了。
许是见不得长月的急性子,她搭了句:
“那都议论了些什么”
长月闻及,想脱口而出那些流言诋毁,却又止住了。
小姐虽表面不在意,可若真听到这些伤人的话,还是会伤心的吧
她组织了好久的语言,才道出一句:
“就是街上……有人传些对小姐不好的话,拿小姐婚约说三道四的。”
一双纤手不停歇的在木棉树下修修捡捡,闻及长月吞吐的话,明白外面传得定是比长月说的还要恶劣,可她对取消婚约之事并不反对。
取消婚约之日,她没有伤心,也没有因为此事有难堪之感,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和轻松。
故而在唐跃来府上赔罪之时,爹爹问她,可还愿意同意这门婚事
她冷静地告诉爹爹:不愿意了。
起初同意,不过是命运的注定,是她的归宿。
发生了这件事,同样也是她与唐跃的命定之意,来则坦然,消之不留。
“何必在意旁人所说之事,我又无愧于谁,自不必感伤什么。”
沈喻妧淡淡一笑,用铲子洒些石灰于树下,修捡着落叶,那张秀丽的脸上好似对一切都不为所动。
长月叹了口气,只得作罢,接过篮子,再用身上的帕子将那双纤手擦拭净了,让小姐进屋去,自己蹲在树下,将这些粗活一一做完。
沈喻妧见此,不争不言地移步于檐下阴凉处,靠在了那张随着微风晃动的摇椅之上,望着空中卷舒的白云。
那一刻,她突然很想跳出纷扰的闹市,随着云彩,飘到哪里便是哪里。
她好像做了个梦,还是爹爹喊醒她的。
沈喻妧那一刻的失神,有些慌忙起身,她理理衣裙,正想板正端庄起来,却被爹爹一只大手阻止了。
沈德言看着女儿,面上一笑:
“都是一家人,不必刻意讲究礼仪,在爹爹面前,自在些。”
沈喻妧点点头,面上微笑,可眼里还是有些不自然。
只因那片刻的松懈被人发觉,让她有些不适应。
沈德言对于自己这个女儿,是满满的心疼,自小便比旁人懂事,对于父母所决定的事情都会顺从。
这样一想来,比瑉儿可省心不少。
这次婚约之事,女儿虽口头不说,心里应是多少会伤心的。
“爹爹,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喻妧并不知晓父亲所想。
沈德言拉过女儿的手, “听说这几天你一直在院子待着,可是心情不好可要进宫去寻你妹妹解解闷以往在府时,你们姐妹总会聊天谈心。”
沈德言怕女儿没个说话聊天之人,闷坏了。
沈喻妧闻及,轻轻一笑,瞬间明白了父亲的关心,她笑着答应:
“好,明日我便进宫看看妹妹。”
看着女儿并无大碍,沈德言才点点头,脸上浮现一抹慈祥的笑容。
长月走近沈喻妧身边,望了望离开的丞相大人:
“小姐明明不伤心,为何还要答应大人进宫找二小姐聊天”
沈喻妧淡淡挂着笑:
“瑉儿进宫有些日子了,家里都比较担心,我进宫看一眼她也是好的。”
长月闻及,有些心疼她的小姐,明明没多少伤心,却要因为大人的一句话,打着为自己解闷的名头,去关心二小姐在宫中的情况。
说到底,就是她家小姐心太软,太善良。
可向来太乖太顺从的孩子,是没有多少糖吃的。
--
朝云殿。
两抹身影走在殿前的园中,沈知瑉一身浅粉色,微施粉泽,如朝霞映雪。
身旁的沈喻妧穿了身浅梅色,将那张秀丽的面孔衬着好气色,身姿曼妙,清秀绝丽。
“姐姐你可算来看我了,这宫中啊,甚是无聊。”
沈知瑉无聊地缠挽着沈喻妧的手臂,可怜兮兮地贴在姐姐的身上,表情苦闷又委屈。
也只有在沈喻妧面前,沈知瑉才会暴露出真实想法。
沈喻妧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极了:
“如今你已身在宫中,怎么还这般孩子气性这样下去,以后如何在后宫立足”
沈知瑉垂眉,她并未曾想过这些,准确来说,是不曾想过她与谢谦的未来。
“姐姐不必担心,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考虑好吧。”
沈知瑉耸耸肩,想岔开这个话题。
可沈喻妧一秒便抓住了妹妹的情绪,她问:
“怎么了这可不是我的瑉儿会说出来的话,何时竟这般消沈了”
沈知瑉想开口,又想想,还是算了。
谢谦的事情同姐姐说了,也只是徒添姐姐烦恼。
“大小姐,您陪二小姐出去走走吧。在这朝云殿中,都是二小姐一人住,平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阿集见自家小姐难得高兴一回,便想着让大小姐陪着出去散散心。
“为何会如此冷清太子殿下不来吗”
沈喻妧沈吟不解,太子殿下求娶瑉儿之时,京城都传遍了太子的深情。
沈知瑉忙打断阿集的话,解释了起来:
“不是,太子殿下平日公务繁忙,无碍的。”
看着沈知瑉堆起的笑容,沈喻妧有些不信,擡眼望去阿集。
阿集连忙圆了圆话: “太子殿下也来的,就是比较忙,来的时日不多。”
只是每次来都会没什么好脸色给小姐,哪里像外面传的那般痴情于小姐,全是假的!
沈知瑉拉着沈喻妧往殿外走去:
“姐姐放心啦,我在宫中挺好的,回去也告诉父亲与母亲,让他们不必担心。”
沈喻妧打量着沈知瑉脸上的表情,见那抹笑容很是真诚,便不再追问,两人一同在宫中转了转。
就在沈知瑉与沈喻妧谈笑只之间,听见了阿集慌张来报:
“小姐,前面好像是……太子殿下。”
闻及阿集的话,少女的笑容有些凝固,在感觉到沈喻妧的视线后,沈知瑉才扯着嘴角,笑着回应阿集。
沈喻妧察觉到那一刻的紧张,她擡眼望去来人,那身影走得张扬不羁。
很久不见谢谦,沈喻妧感觉他变的冷漠成熟了些,好似离她印象中如孩童的形象更模糊了。
览州一行后,他的身上多了几分果断干脆,重了些杀伐气息。
谢谦本想利用商侑安来刺激一番沈知瑉的,但在看到沈喻妧那刻,却是未曾说出那些疯批话。
“见过太子殿下。”两姐妹同声而道。
宫人伏地,众人低眉,无人发现那道视线只单单落在沈喻妧秀丽的脸上。
逐渐有些痴迷起来。
许是这道视线有些炽热,沈喻妧不禁擡眼,错愕地对上了谢谦未曾加以掩盖遮挡的视线。
有些炽热,还夹藏着疯批。
好似被猎人盯上的感觉。
那一刻,沈喻妧微微退了一小步,回避开谢谦的视线。
沈知瑉察觉到姐姐退了一步,连忙挡在了前面,以为是谢谦将对她的厌恶放在了无辜的姐姐身上。
“殿下,家姐只是进宫来陪我一会,还请殿下理解。”
谢谦挑眉,将视线来回移动,最后还是落在了沈喻妧身上,他笑着道:
“本殿理解,沈大小姐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不如就在宫中留几日,多陪陪自家妹妹,如何”
这话,听着是像是在直接同姐姐说的。
沈知瑉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什么她说不出来,只是隐隐不安。
她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上一世直到结束,姐姐都不曾与谢谦有过任何交集。
一个杀人狂魔,一个温婉闺秀,这样的两个完全不同身份与轨迹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一起的。
姐姐虽对往后良人,并未有过多要求,却也断然不会喜欢上谢谦这样恶魔。
沈知瑉这样安慰着自己,也并不意外,姐姐会应下谢谦的话。
“替家妹谢过太子殿下的关心,给殿下添麻烦了。”
沈喻妧并未觉得谢谦的话会带着其他目的,她只是觉得,妹妹在宫中无聊,多陪陪她也是好的。
谢谦一笑,心情有丝被取悦到。
他虽然不愿承认,可这样的顺从听话,让他对沈喻妧多了几分危险想法。
只见他郎朗一笑,大手一挥,冲着身边的侍卫:
“去丞相府禀报一声,别让丞相大人担心了。”
沈知瑉盯着谢谦脸上的笑意,心里有些发毛。
她总觉得今日的谢谦与往日不同,往日身上那股戾气好似在这一刻,被他藏了起来。
包括他让侍卫去告诉爹爹的举动,与他平日的风格大不相同。
这样的举动,却也很符合他的疯批难猜的心思,可沈知瑉的感觉告诉她,他向来不会有这样好心的举动。
想及此,沈知瑉握紧了姐姐的手,心里阵阵发寒。
沈喻妧虽心里有疑问,却不是个追问到底的性子,她端庄颌礼,温婉道:
“谢殿下好意。”
随后,她拉着沈知瑉给谢谦让出一条路来,这一举动无疑是在结束话题。
谢谦眼神深意,盯着那张秀丽的脸看了许久,随后挑眉,大步而过,然然离去。
这一切都很自然,谢谢也并未怪罪女子大胆的行径。
“恭送殿下。”
一众宫人走后,甬道路上安静一片,沈喻妧拉过身旁的少女:
“未曾同妹妹商量留住的事情,妹妹莫怪,太子之言实不好一口回绝。再者,我也想多同你谈谈心的。”
沈知瑉摇摇头,姐姐刚被取消了婚约,京城满城蜚语,宫中规矩严,自是比府上人多嘴杂的,要好一些。
她很想要姐姐在朝云殿小住几日,散散心,却又怕谢谦哪天疯病大发吓着姐姐。
她忍忍就能过去,可姐姐这样知书达理之人,万不能受了谢谦这个疯子的伤害!
可沈喻妧却是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安抚着自家妹妹瞎担心的情绪。
看着姐姐明亮的眸子,沈知瑉隐去不安的情绪,她攥紧了姐姐的手,一起往朝云殿走去。
连那脚步都轻盈了不少。
阿集在后面跟着,觉得这是小姐入宫到现在,最开心的时候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