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李帜,送沈小姐出宫。”
商侑安背对着她,唤来李帜,只给沈知瑉留下冷漠的背影。
沈知瑉有些怔楞,那高大冷漠的背影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为生疏,她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
她只记得上一世他对她的好,对她的依从,这一切都是以让她开心为基础,她好像忘了,从不曾问过他,是否自己也喜欢这样宁静平淡的日子。
是啊,直到这一刻,听着他的发问,才觉得,从来都是他在付出。
上一世,她骄纵娇贵的性子,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会依她,比爹爹与母亲还要宠溺于她。
这一世,她想要他做自己,不为她,不为别人,只为他心中从未被消除的帝王雄心。
回忆旧事,难免伤怀,沈知瑉偷偷抹了抹微红的眼眶,踏出了盛行殿,随着马车而行。
她想,那个藏于心中已久的少年该见阳光了。
待马车缓缓出宫门之际,在城墙之上的男子,看着那辆马车离宫而去,擡起袖子,摩挲着袖口繁琐的纹路,眼里泛起笑意。
李帜小心地将沈小姐送出了宫,尽量躲避了众人视线,待他回到殿中之时,发现王爷还在窗口站着,不免多嘴地问了句:
“王爷,沈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问完便觉得是多嘴,沈小姐与王爷素来不熟,怕是王爷也不知其中缘由吧。
高门贵女竟会随便闯男子寝殿李帜心中暗暗猜测着。
“今日那位大办宴席,大小官眷皆要进宫,许是一时迷了路罢,莫要多嘴议论。”
窗前之人开口了,那清冷嗓音透着一丝威严,侧脸冷峻无情,让李帜止住了心中的猜测。
也是,世家贵女进宫鲜少,许是不小心走错了路,倒也是合理的。
还是王爷处事周全,若是旁人想不到这层,该是会毁了那位小姐的清誉,李帜不再胡乱猜测,低头退出殿门。
*
翌日,阿集通传五公主来了,沈知瑉还没有踏出房门,就见那一身招摇的粉衣女子进了门。
见此,沈知瑉停住了脚步,轻哼一声,瞧着谢慧新: “五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呐。”
这一句话谢慧新听出了阴阳怪味,她不仅没有计较,还脸上展露一讨好的笑容,三步并两步地靠在沈知瑉的身边,亲昵地挽起她的手臂:
“小知瑉,生气了”
对于昨日的事情,她也很抱歉,可她也没有办法啊: “若是被我哥哥发现我在新长兄殿中偷窥,会剥了我皮的!”
她那人前谦和有礼,人后喜怒无常的哥哥,最是讨厌拿他同新长兄比较,偏偏还比不过。
“你躲他,倒是惯会坑我!”沈知瑉想着昨日那狼狈丢脸的事情,她便心里懊恼,以往的淑女形象全在昨日,毁于一旦了。
谢慧新连忙摆摆手, “我去打听了,昨日并未传出你同新兄长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这次行事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我不该丢下你,还将门关上,我错了,绝不会有下次了。”
闻及新兄长这几个字,沈知瑉脸上微有薄红,她打断道: “好了好了,此事不要再议了,就此翻篇吧。”
可粉衣女子却是神秘拉过她,将沈知瑉面朝着她,直视着沈知瑉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凑近问:
“你是不是,和我那新兄长,认识”
带着疑问,又有一丝肯定的语气在里面,谢慧新昨夜一宿未曾想通,新兄长为何要帮忙藏小知瑉
沈知瑉别开谢慧新探究到底的眼神,有些心虚地否认道:
“不认识的。”
她回答得很小声,她不想遮盖她对商侑安的感情,可若是谢慧新知晓了,那不出一日,整个京城都会知晓。
她不确定这样对商侑安有没有坏处,她还是想先找个机会同母亲说明自己的心意,这样,即使以后提及,也不会太过家人反对。
“我怎么感觉你们之间,有点不一样,小知瑉,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嗯”
谢慧新眯眼,靠近沈知瑉的脸颊,看着白里透红的脸蛋,谢慧新还想说什么来验证自己的想法,却被沈知瑉抢先一步开口道:
“既然你还想提此事,那好,作为弥补,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是需要个中间人传话吗”谢慧新挑着眉,嘴角带着合不拢的笑意。
沈知瑉先是楞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羞得想要打人,被谢慧新躲了过去,一阵嬉闹间,说起来正事。
“五公主交友甚广,可有信得过人品的少年郎”
见谢慧新一脸不解,沈知瑉才娓娓道来,如今已过十五,估计姐姐的婚事也快提上日程了,她想了几个法子皆是不行通,只得想想有哪些年纪相当的男子,比较值得托付终身的。
“有是有,不过小知瑉,你为何这般操心你姐姐的婚事”
“姐姐对我很好的,我不愿姐姐嫁个无用的夫婿。”提及姐姐的婚事,沈知瑉满眼暗淡,一脸忧愁。
谢慧新笑道: “你说唐跃无用他是当今状元郎哎。”
“连你都知道了……”八字还没有一撇,那个唐跃便到处传他与姐姐的婚事,真是不知礼数!
谢慧新见沈知瑉不开心,便安慰道: “唐跃此人,虽说状元郎,可本公主也是瞧不上他的!且不论出身如何,便是这番散尽传言,拿女子名声玩笑的做派,就可见是个负心之人!这个忙我定是要帮的!”
谢慧新拍案而起,倒是吓了沈知瑉一跳,将她拉坐下: “说着说着,这火气倒是比我这个做妹妹的还要大。”
之后的几日里,沈知瑉看过了谢慧新拿来的美少男所有的画像,谢慧新沈思道:
“要不,等过几日,本公主办一个春花会,你带上你姐姐来参加,如宴上有入她眼的,本公主便让父皇给她赐婚!踢了那唐跃,如何”
沈知瑉慌忙捂住谢慧新豪放的言语,而谢慧新不以为然,向来是洒脱惯了,自小的娇宠让她不拘小节,性格也是大胆开放。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女子嫁人,本就要嫁自身所爱之人,一生苦短,何故要同那貌合神离之人过一辈子”
见沈知瑉发楞,谢慧新不禁侧头问着她: “怎么小知瑉也要做那样的人本公主一生洒脱,既不愿为爱情折腰,也不愿两人之间过着父皇同母后那样,表面相敬如宾,实则……两人都痛苦。”
才十四岁的谢慧新便将这一切都看得通透,都说父皇和母后宠溺她,实则是无人愿意多管她。
父皇不喜母后,自是不爱她的孩子,却依旧会与母后同床而眠,且立了哥哥为太子,这不是爱,是父皇身为君王的责任。
而母后为留住父皇的心,一心栽培哥哥,只为得到父皇的一句教子有方的夸奖。
所以,身为女儿身的她,实则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可以任意放纵,因为无人指望她改变什么。
谢慧新扯出一个笑容,将这些烦恼抛之脑后,无妨,她也不愿做那缠于深宫的人,她想做那自在于天地之间的鸟,有风有自由。
沈知瑉望着心怀憧憬的少女,眼里满满羡慕,五公主之后的路正如她今日所言,嫁给了草原,嫁给了自由。
那位草原的王将她宠成了真正的公主,给了她自由的风,自由的爱情。
而同样为了爱,千金一掷的还有那贺家小公子。
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着为红颜一笑而掷千金的故事。
今日的百楚阁比往日都要热闹,在那流金台上,每拿出一件由百楚阁代拍的物件,都被东侧高楼上的男子拍下。
不论物件,不论金银,只为了见上楼主一面。
百楚阁不仅只是接待京中贵族,还有从各国汇集的珍奇绝宝。
各国商人都会将宝物放置百楚阁,因百楚阁聚集了京城所有权贵之交,由百楚阁代卖,便能卖出只有权贵之人才能开得起的好价格。
同样也是盘根错杂之下的人情倒卖。
“这贺家公子,真是大手笔啊。”
大堂众人感叹,看着一件件宝物刚放置台上,那贺公子便举牌,这两个时辰的功夫,至少几十间铺子便如流水般挥霍出去了。
不过贺家店铺遍及各地,不下几百铺,还不算其他产业。
在众人惊叹间,七楼至顶的女子倚栏而望,红颜冷漠,淡淡吩咐着身后人: “将流金台关了吧,今日不进行买卖了。”
身后的侍女领命后,又止住了步子,低头问了句, “楼主,你可要见一见贺公子”
按百楚阁规矩,这流金台三月开启一次,一次拍三日,总汇之后拍下交易最多之人,乃此次金主。
按规矩,楼主必须与其之人亲自进行收尾。
兰竺微微皱眉,冷声道: “知道了,带他上来。”
侍女下楼,将东侧高楼之位上的贺公子带至七楼,随后守在走廊之处。
贺聿唯淡定地坐于那张梨木圆形的桌前,自顾自地倒上一盏茶,悠然喝了一口后,打量着七楼这间偌大客堂。
靠在不远处的女子一席水蓝裙裳,红妆惊艳,肤如凝脂,让人美得移不开眼,偏偏神情冷漠得很,透着一副生人勿近之感。
贺聿唯的视线不自觉地停在兰竺身上。
“贺公子,今日又是抽得什么疯这万贯家财挥霍得可真豪气。”
兰竺盯着那张收放自如的俊俏脸庞,不解。
“为搏美人一笑。”
贺聿唯不在意道,自那晚之后,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在躲他。
兰竺如愿给他露了个笑,看着虚假得很: “贺公子,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妨敞开了说。”
贺聿唯见兰竺眼里几分严肃,便也放下茶杯,同她认真起来: “我想娶你。”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般,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兰竺缓缓走近他,眼中带着笑意:
“贺公子,兰竺只是一介红尘女子,无依无靠,靠着容貌勉强混于京城之中。这样的一个人,贺公子都愿意娶回府”
贺聿唯盯着她的眼睛: “愿意。”
他答得很认真,可兰竺不在意:
“嗤,我可不愿,做个自由身,尚且还有退路,若是真随你回了府,哪日厌倦了,小女拿什么自保啊”
听着兰竺左右都是贬低自己来拒绝他,不免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兰竺,我便是你最好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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