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元宵已过,宫中恢覆以往,甬长的石道上众大臣缓着长队,走进朝殿之时左右环顾: “盛安王这几日怎么没来啊”
“说是旧疾又犯了,御医都束手无策,只得是慢慢调养。”
几位大臣摇摇头: “这盛安王不来,太子也不来。”
这两兄弟还真是有相似之处。
盛行殿中,不见往日寂静,在高山亭榭中,那抹红衣美人随着早春之景,翩然起舞,凭添几分春意。
而独坐高亭的商侑安则是慵懒看景,手着一杯春风醉,轻轻晃动着,随后浅浅品琢,赏心悦目,好不自在。
直到他视线中出现一位不速之客时,眼中微眯,侧头看向来人,没有以往的冷漠,好似随着酒意连带语气都温和着:
“太子殿下,这大清早您不去早朝,来我这做什么”
李帜添了一张看座,谢谦坐下后,眼睛扫过商侑安手里那杯潇洒的酒盏,打量着他: “本殿的好哥哥都没去,我又急什么”
商侑安闻及一笑,举起酒杯,示意谢谦: “近日身子不适,就不去了。”
只是一个随意的举动,谢谦却是意外地同他隔空对酒,酒到嘴边之际,谢谦有些意味深长: “白日酗酒,真是好雅兴。”
商侑安一饮而尽: “御医说久累劳疾,故而赏景放松,利于恢覆。”
那模样,带着几分倜傥,好似年后的他,变了一个人般,沈迷于饮酒作乐。
谢谦瞥向专注起舞的女子,打量着女子妙曼的身姿: “独自一人多没意思,如何能尽兴”
商侑安听出了谢谦言中之意,一个手势,挥停了兰竺,兰竺对上商侑安的视线后,她走至谢谦身边,然然施礼。
谢谦看去,随后勾嘴而笑: “曾有闻,千金一掷红衣舞,没想到竟是在这看到了兰竺姑娘。”
兰竺微微低了低身子: “兰竺只是一介普通女子,并非传闻所言。承蒙盛安王爷的不嫌弃,已是兰竺的福分了。”
谢谦挑眉,视线在她与商侑安之间扫过, “哦是吗,本殿也是阁中常客,怎不得兰竺姑娘青睐本殿差了哪倒是说说”
谢谦两袖微展,表情几分轻佻,好似只是随意问道,却是无形之中给人一丝压迫之感,仿佛这一秒的笑容在下一秒就会撕裂开来。
闻及,兰竺也只是低头,神情柔和: “小女自知太子殿下乃金贵之躯,其容其才之常人不能宵及。”
谢谦笑了,那双狭长的眸子点点冷意: “兰竺姑娘言语间,是认定了我这好大哥了”
盛京中,权贵们都会圈宠一些女子,随之伴身。
他转向淡漠喝酒的商侑安,企图从那表皮之下看出两人之间一丝异常,可他偏偏不信,便拉过面前的女子,兰竺轻呼一声,跌落华贵之人的怀中,那红妆容颜上有了一丝慌张。
兰竺知晓这是谢谦在试探,可真的在商侑安面前入了此番尴尬境地,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不得不擡眼去瞧商侑安的脸色。
商侑安放下手中酒盏,双眸之中并未见明显情绪: “太子殿下何不问问她呢,她若愿意,本王自是不会强留的。”
对于商侑安不在乎的表情,谢谦有些意外,又转念,勾起兰竺的下颚,直视着她: “瞧吧兰竺姑娘,他不喜欢你,你不如跟了本殿,可好”
听到喜欢二字,兰竺不禁笑着反驳: “殿下哪里话,谈何喜欢不喜欢,自古情爱多痴嗔,兰竺才不愿意困之其中,尝那爱而不得的苦命滋味。随着太子殿下享荣华富贵,不比那要好得多”
谢谦大笑,勾过那张精致,眼里都是欣赏。
可对视久了,那抹欣赏逐渐变了味道,谢谦收敛假笑,放开那张红颜: “这若是传出去了,我们两兄弟为了争个女人而敌对,还真不好听。”
商侑安迎上那道变化莫测的视线,只是淡淡一笑, “何敢同太子殿下争,你若喜欢,拿去便是。”
兰竺听着两人对话,神情落寞几分,却是依旧挂着笑,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闻及商侑安冷淡的话术,谢谦细微一挑,然然放手,结束了对他们的试探。
“盛安王说笑了,哪有你不要的东西还要本殿收的”
谢谦放开那只细手,兰竺离开那个冰冷又恐惧的怀抱,随后退了下去。
听了谢谦的话,商侑安也没有生气,从始至终表情都很平静,平静到谢谦找不到一个他的弱点。
这让谢谦很生气。
人,不可能没有弱点,没有他在意的。
他站起来,手疾眼快把住了商侑安端盏的手腕,似要摸他脉象,商侑安冷眼扫过被人收力的那只手,不反抗,任由他锢着手腕。
他偏头看向自家这个多疑的弟弟,说道: “我的身子如何,太子殿下还不清楚吗”
脉象弱而散,确实是气虚无力之象。
谢谦冷冷放下他的手,倒是比他印象中还要弱,他居高临下地看向商侑安: “岁除之夜,你去哪里了”
终于是进入正题了。
商侑安擡眸,对上谢谦不友善的眸子,轻笑一声: “太子殿下,我这般虚弱的身子,哪里还能去别的地方”
谢谦显然是不信的,他暗地打探,传商侑安岁除之夜,同沈家二小姐在马车上拉扯。 “你同那沈家小姐的事。”
商侑安将寒光扫去谢谦,随后又慵懒地斜靠于椅上,直视着谢谦: “太子殿下说清楚,是沈家哪位小姐这二小姐嘛之前确实偶然见过一面,至于那大小姐,想必太子殿下比我熟。”
提及一个意外出现的人,谢谦顿住了,他脸色稍显古怪,却是极力否认: “不认识,本殿何以会识得沈家庶女。”
商侑安笑笑,不去反驳他的话,只是刹那间,眼里浮上严厉: “太子殿下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情吧,团圆之宴这种场合并不适合本王,能不相见的,就不要碰面,免得到时,怪让人恶心的。”
明里暗里都在指那后宫之位,历往种种,他可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些账,他是迟早要算的。
想及此,他好似浑身充满戾气,就连看谢谦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仇恨: “我的好弟弟,不要对别人的事情过分好奇,多珍惜珍惜你现在的日子吧。”
这副兄长的口吻有些激怒了谢谦,他攥起位上之人的衣领,他是如何能处处说得这般轻松,他不相信,他商侑安就没有弱点就没有令他所害怕的东西!
谢谦勾嘴笑,放开他的衣领,他会去好好查查!
待人走后,商侑安缓缓整理起衣领,李帜小心走进来,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只能递上一杯茶,想平息王爷的生气。
只见商侑安擡头,眼中并未见怒意,只有满达眼底的慵懒。
“王爷,这几日您真的不去早朝”李帜小声问,今日就没去。
“不去。”他喝了口茶,说得轻松极了。
李帜犹豫半响,还是决定斗胆进言: “王爷,闻及太子殿下近日深得圣上欢心,在这个节骨眼上,王爷既不积极又不早朝,对王爷以后并不利。”
这番话,确实是斗着胆子说的,李帜每次见太子殿下来找王爷麻烦,都十分心疼,王爷这样一个为人和善之人,却活得如此艰难坎坷。
“本王从来都不是为了讨那人欢心。”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深知,谢康禛将他带进宫中,并不是徐伯的一句求情,一句故人,就能激发此人那少得可怜的同情心。
他不过是谢康禛手里的一颗权衡牵制的棋子,什么父子重聚,不过都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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