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若真要追究，方氏皇族从来都是对不住云臻，守方氏社稷十多年，却为护国门而死，这也是沈末恨方氏多年至今未消的缘故。
    朝阳被方延溪吼得懵了，“皇叔……皇叔，他哪里配得上我，他大我十三岁呢。”
    方延溪眯眼，“十三岁？难道还是皇兄逼你嫁的吗？朝阳，你不稀罕他，有的是女子愿意嫁给他。想要和离是吧，只要你一同意，云齐绝对放手。
    你试试以皇兄的脾气，你和离后，还能做大周的公主吗？你想想君临那孩子，是怎么被皇兄赶出长安的！”
    “皇兄……”朝阳脸色一白。
    太子皇兄是被废除了封号用囚车送出长安城的，朝阳至今都记得。太子皇兄历来骄傲，一时忤逆了父皇，父皇丝毫不顾父子情宜，直接把他赶出长安的。
    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最是无情帝王家，能覆国坐上宝座的父皇，朝阳早该想到父皇是有多绝情！即使是他最疼爱的太子皇兄，也是不得他任何心软。
    “皇叔，求求您，帮帮朝阳，父皇他若是知道我把虎符弄丢，定是会治我罪的！”朝阳想到方君临被赶出长安时的情景，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
    方延溪哼了一声，“即使是我把虎符借给你又如何，这件事瞒得下去吗？朝阳，你想一错再错吗？”
    朝阳颤抖问。“那皇叔的意思是……”
    “自首吧，皇兄也许不会罚得你太重。”方延溪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真要这样吗？”
    “你说呢？”
    方延溪深知皇兄的脾气，掩饰只会让他更生气，并不会逃脱掉过错。不如坦然认错，最多也只收回兵权而已，不会真要她的命的。
    毕竟虎毒不食子。
    “太子殿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镜澜禀报完毕后，一直背对着他看窗外风景的少年这才转身。
    风扶玉拈了拈手里的玉簪，玉指朝掌心屈折，玉簪就此变成两截，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唇角轻勾，淡然道。“将此事传出去，尤其是长安，务必在朝阳的人抵达长安之前，让她丢了虎符的事人尽皆知。”
    “太子殿下，此事一出，大周军心必定动摇，届时东越会趁机攻打大周边境，以沈末的个性，定是冲着长安而来。我们风国是不是可以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呢？”
    风扶玉摇头，“不，本宫不在风国，受益的人会落在别人头上。你暗中在风扶青的身边安插钉子，传出本宫身死的消息，故意借风扶青之手，让风扶乐以为是他杀了本宫。然后……”
    镜澜凑过去，风扶玉告诉他后边再怎么做。镜澜听得脸色一变再变，听完后心有馀悸。“殿下，真要这么做吗？”
    “对。”风扶玉眼角微微上挑，漆黑的眼眸慢慢变红，“去做吧。”
    “既然殿下决定了，属下这就去做，还希望殿下这段时间好好保护自己，等属下传来好消息。”
    风扶玉点头，镜澜领命而去。
    透过半开的琉璃窗户，风扶玉看到花树上的叶子成堆地朝下掉，想起原来已经入秋了。他伸手接下一片，火红的枫叶躺在掌心，就像血的颜色一般，渗透了他眼角。
    “不要！母后，不要打我……求求母后……”
    “不打你！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是风国的太子，又一次输给了那个贱人的儿子。你知不知道本宫在你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吗？”
    血……是血……
    风扶玉记得那次母后将他打得浑身是血，几乎是躺在血泊中的，若再狠一分，他就死了。
    “母后，我要吃这个！我还吃那个！母后，好不好嘛！我想要哥哥头上那个发簪，你让他给我嘛！”
    “玉儿，把你发簪给你妹妹。”
    “可是……这发簪是儿臣亲娘留给儿臣的。”
    “你再说一遍试试？再说一遍，是谁给你的！谁给你的权利想那个女人，她的东西是吧？！给本宫！”
    愤怒的母后将他生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摔成几节，年幼的妹妹被突如其来发怒的母后吓坏，躲在他背后扯他的袖子。
    “哥哥，快跑！”
    然而他最后还是没能逃掉，母后为了让他忘记生母，向太医院要来能让人失忆的药，狠命给他灌下去。
    “乖～本宫的玉儿，母后才是你的生母，其他的女人根本不配……”
    黑暗中，母后的笑容变得可怕起来，她拿着一根手臂粗的铁棍，朝绑在椅子上的小孩打过去。
    “母后啊母后……”风扶玉看了看掌心的枫叶，就像看到了那个严厉可怕的女人。凤眸笑意深沈，“你可真是为玉儿操碎了心啊，我最亲爱的母后。”
    屋外传来叩门声。“公子，我们城王殿下有请公子去前厅叙旧。”
    城王？
    风扶玉关上窗户，开门，让传信的人进来。
    传信的是个小厮，风扶玉没见过，“你是城王的人？”
    “是的，城王说，公子是他江湖故人。可还曾记得，曾经在无名谷外捡到过一个背上被砍了十八刀的黑衣男子？”
    “且容我想想。”风扶玉行医多年，别说十八刀，被～插成刺猬的都捡到过。无名谷居于几国常交战之处，常年接受各国从战场上负伤而来的人，经手被砍得血肉模糊的病人，十个手都数不过来，更何况这种大众病人。
    想了一会儿风扶玉楞是没记起。“可否说一下当时他给我的名字？”
    小厮有些吃惊，神医记性明显不大好，一副早就忘记的模样。
    “我们家城王当时给公子的名字是行夜，这也是他的字。”
    “行夜？”
    风扶玉想了一下，“算了，你还是直接带我去吧，我记不得了。”
    风扶玉一脸的懵怔，反而让小厮有些不知道所措。这个神医，好像比鱼的记忆还要差一些，都提示到这份上了，还是记不起来。
    既然风扶玉记不起，也只能作罢，小厮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前方给风扶玉带路，领他过去见方延溪。
    前厅。
    方延溪见风扶玉进来，立马请他坐下，让人奉上上好的茗茶。
    茶水清绿，不见其叶茶香四溢，尤其是入喉后更是回味于舌蕾和喉骨之间，慢慢扩散，无穷滋味缭绕不去，果然是好茶。
    “原来是那位泡茶高手，在下记性不佳，险些没记起来。”
    风扶玉想起来了，当时身上插～了两枝铁箭，后背的衣衫破破烂烂的，跟街上要饭的有得一比，刀刀可见白骨，还能走到无名谷外求医，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当时他出谷采药，这人抱着他大腿不放，许以黄金万两。风扶玉觉得他够大方，便愉快地拖回去救了。但是相处下来，觉得这人身份可能有些麻烦，便之后的治疗换了别人去做。
    “城王殿下，别来无恙——”风扶玉放下茶杯，朝他行礼。
    方延溪赶紧道。“先生客气了，若不是当时先生倾力相救，恐怕本王早就命归黄泉了。”
    “哦，客气。”风扶玉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哼～觊觎本宫媳妇的外人，若知道会救下个情敌，即使是拿几座城池来换，本宫也不会救。
    近乎套好了，方延溪把话题一转。“先生怎么会做了北国公主的驸马？咳咳，是王妃。”
    风扶玉眉头挑了挑，“两情相悦。不知城王问这个干嘛？”
    方延溪轻咳一声。“本王听说，北国公主脾气不是很好，先前追求过他的那些男子都是被她吓跑的。先生可要小心，她要是生气了，先生可能打不过。”
    “媳妇是拿来宠的，为何要计较打不打得过？城王殿下莫不是忘记了，她是我媳妇，在下和公主打不打架，似乎是私事。”
    风扶玉起身，“若是城王殿下以在下私事为叙旧，在下会觉得城王殿下似乎有些不妥当。不知在下可否问一下城王殿下来此间的目的呢？如果城王殿下不介意的话。”
    方延溪脸色微变。
    “我妻子被贵国公主名义上护送，却被囚禁于此。城王殿下若是想真心和在下道谢无名谷救命之恩，便不会袖手旁观任贵国公主既是下毒，又是每日让人送来慢性～毒药折磨。”
    “先生误会了，本王在此，不会让公主受此不公待遇。”方延溪只知道朝阳囚禁了北瑶，并不知道她还存着这歹毒心思，当下就怒了。
    “先生放心，本王这就去把朝阳那丫头抓过来给公主和先生道歉！”
    方延溪风风火火地找朝阳公主算账，敢欺负他心中的明月光，太过分了！
    然而朝阳公主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风声，竟然直接跑了，气得方延溪发了很大的火。
    朝阳公主一跑，再加上方延溪坐镇，其他官员岂有不放人的原因。
    北瑶出屋子的时候，狠狠地吸了很大一口干净的空气，然后用拳头敲了敲酸痛的后背。这些天关在房间，连个兵器都不让她耍耍，只能在屋子里耍茶具，倒是把身手练敏捷了一些。
    “接着！”风扶玉把一柄长～枪直面抛向敲着骨头伸懒腰的某个快吃成一团小肉球的丫头。
    哪知道这团小肉球不仅接得稳稳妥妥，还顺便将长～枪漂亮地耍了一圈。
    “嘿嘿，夫君又送我兵器了。”北瑶仔细瞅着散发着清幽香气的黑色璎珞枪，这是风扶玉身上独有的药草清香，她不会忘记。“这柄枪真好看。”
    通体幽黑，摸上去冰凉侵骨，是上好的玄铁所铸，且枪头澄亮锋利的刃，就连粗重的树杆，都能轻易地划下很深的印记。
    若是刺穿敌人的皮骨，那不知道有多快。
    夫君人真好啊，这么好的兵器随时就送，肯定私下还有好多。北瑶决定把各种兵器都耍得更好，这样夫君肯定送得她更多。
    风扶玉看她如此高兴，这才放下心来。毕竟他把她那二十万两全部花光了不说还倒欠了一笔，追债的人来了，得靠着娘子把人吓回去才行。
    北瑶得到好兵器，高兴地一路都在傻笑，打算在大家面前炫耀一下，便拉着风扶玉去驿站。
    北瑶被囚禁的这段时间，北国使臣一直在驿站等她出来，虽有心想救北瑶，但是北瑶不想太快和周国撕破脸皮，便让北国使臣耐心等待。
    这次被放出来，北瑶是有点意外的，根本不知道朝阳公主是如何心软下来的，但是又听说朝阳公主已经回长安了，想想也不可能是她放的。
    问夫君，夫君比她还要惊讶，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也罢，他的计划还没有实施，也不可能是他。
    此处距离长安不过二十馀里，是小长安郡的一处郊外别院，不远处倒是有条热闹的小街。北瑶这些天被虐待死了，没吃上多少肉，便决意饱餐一顿再去驿站。
    一路上北瑶感觉风扶玉有点慢吞吞的，走一段路就发现在后边发呆不动，走走停停几次，风扶玉才跟上来，状态极为不对劲，而且脸色还有点发白，但是不是病态的发白，像有点心虚。
    “你这是怎么啦？”北瑶好奇心被彻底勾起，不知道答案根本无法安心。但是风扶玉只是笑笑说没事，然后恢覆了正常。
    北瑶寻思着，明明被关的是自己，风扶玉每天还可以出去溜达，甚至可以逛街，虽然朝阳公主派人跟着。但是这家夥记性差到没差点忘记自己是谁了，三次有两次出去零嘴都忘记给她买，害得她都饿瘦了好多天了，再不吃点好吃的，她都快受不了了。
    想想真是心痛，如果待会儿不好好吃一堆东西，北瑶心里是没法舒服的，毕竟民以食为天，更何况自己是个关饿了的小饿鬼呢！
    到了街上，到处都是香喷喷的吃食味道，北瑶吧唧着快要留出来的口水，点了一份又一份，吃得肚皮鼓鼓地，觉得还是不够，便又在一家卖玉米酥的店门口站着了。
    “姑娘，快进来坐。”热情的老板娘招呼着北瑶和风扶玉，北瑶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心里告诉自己还得吃一块玉米酥，便准备叫风扶玉先进去占位置，然后自己再慢悠悠地进去。
    然而，风扶玉一直在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人。
    “夫君，怎么啦？”
    风扶玉摇头，尴尬地笑笑，“没事没事。”
    北瑶狐疑，真的没事吗？
    今天的夫君真的好奇怪，从朝阳公主那别院一出来就开始怪怪的，问又不说。倒是希望真的没事，若是他藏在心里憋坏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糕点铺子的生意极好，风扶玉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位置，最后尴尬地和人拼桌了，对面的少年倒是个和气人，老板建议拼桌，他点头应了便是。
    不过少年吃的很少，面前的桂花糕只吃了一块，一直都在喝酒，喝的脸颊都红了，有点摇摇欲坠的样子。
    风扶玉有点担心这个人接下来耍流氓，毕竟看上去年轻气盛还喝高了。
    “老板，再来一坛竹叶青，还是二十年陈酿的。”少年开口，面朝柜台前比了一根手指，声音极低但很好听。
    老板无奈地再让小二给少年上一坛来，吩咐小二去劝劝客人不要再喝了，年纪轻轻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那个，公子。我们老板说了，您喝这么多对身体会不大好，接下来就算是公子出再多钱，我们不会再上啦。”
    小二把酒坛子放在少年面前，叹了一口气。
    “不上就不上，哼。”少年撇嘴，很不高兴。拍开坛子上的封泥，把红布塞子取掉，想到自己对面坐着一人，便问风扶玉喝不喝。
    “兄弟，喝酒吗？我请。”
    风扶玉准备点头，却后背传来阴恻恻的声音。“风扶玉，你不给老娘解释一下门口那堆要债的人是怎么回事吗？”
    当即背凉凉的，风扶玉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赶紧便旁一倾身，北瑶一拳打空。
    “娘子，咱们有话好好说！”风扶玉举着双手笑得尴尬得很，一副求放过的样子。
    北瑶牙关咬得死紧，气得都快翻白眼了。刚才风扶玉先进去找位置，她准备慢悠悠地踱步跟进去，却被一群人围上来，拿着各种欠条找她要钱。
    她都从来没有赊过账，哪来的张张欠条都是自己的名字。联想到方才神色怪异的某个男人，北瑶的火气无处安放。
    “好好说，你这狡猾的家夥，自己借高利贷还写老娘的名字，害得老娘被围着要钱。”北瑶本来以为可能是讹诈的，准备动手打人，结果那些人分析出条条款款，借据还有第三人作保，而且那明显就是风扶玉的笔迹，字体并不刻意显然不是模仿的。
    这个男人三天不打，竟然上房揭瓦，背着自己欠下五十万两银子！
    北瑶感觉自己掉进了好大一个坑里，被风扶玉算计得干干净净，好生憋屈。
    “既然老娘也没钱还债，那就只好把你这个败家爷们拖去当了。”北瑶不想要风扶玉这个败家爷们做夫君了，瞅着姿色不错，直接卖了算了，她北瑶没这个福气享受他这个男人。
    风扶玉一听媳妇要卖自己，当即就吧嗒吧嗒地擦眼睛，擦得眼睛红通通的，撇着嘴巴委屈地要命。
    “你哭也没用！我让你败家！几天前还给过你二十万两，你估计也是给我用完了吧！”
    果然风扶玉擦眼睛擦得更委屈了，北瑶无语透顶了，这个混蛋男人，败家到她的私户都没了，而且这银子还不是自己的，是皇姐的！
    “娘子，你说过能养活我的，你忍心把我这么一张脸交给那些浑身酒肉臭的人手里吗？你看看，我才这么小～”风扶玉眼泪拼命地掉，死活抱住北瑶的腿不肯撒手。
    少年楞住了，似乎眼前这个主儿不是他请得起酒的兄弟，还是先溜吧！消费档次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他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便离席结账匆忙走了。
    “七十万两！姓风的，七天，就七天，老娘没看住你，你就用了七十万两！你这脸究竟是黄金做的，还是穿的是翡翠做的？我养不起你啊，你放过我吧！”
    北瑶几乎是哀嚎着，快崩溃了。这种败家速度堪比赌鬼，而还不是赌鬼。她倒真的害怕，风扶玉要是有一天学会了赌钱，是不是一个城一个城的赌上去，然后一不小心把整个风国败掉，顺便拉上北国和一家老小作利息。
    越想越可怕……
    北瑶心惊胆战。
    整个店里的人都惊呆了，看着少女崩溃的样子，再瞅瞅抱着她不撒手的俊美少年，突然觉得不适合围观。像这么败家又长相如此俊俏的少年，少女多半会为了他冲冠一怒为蓝颜，最后别把他们都给卖掉了。
    于是没一会儿，整个店的人都跑光了。
    “回来，你们都还没结账呢！”糕点铺子的老板见此情况，赶紧追上去要债。
    北瑶拖着抱着她腿不撒手的男人，生无可恋地走出去，腿上挂了一个人肉挂件，北瑶是真的走不动。她都不打算追究银子的事了，奈何惹上一个败家爷们，还甩不掉真的很无奈。
    门口那群债主看到北瑶手里两大粗壮的狼牙棒，一根此她两个人都大，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不还钱还想杀人，你们这对夫妻给我们等着，我们这就去报官，有本事待在原地别走！”
    瞬间债主也跑光了，北瑶朝风扶玉瞪了一眼，“人都走了，你还不起来！”
    风扶玉就知道北瑶会有办法帮他摆脱这群债主，不得不说周国的人太小气了，不就借了五十万两银子没还，至于追着要债吗？
    “还是娘子有办法。”风扶玉捧起北瑶的脸，想给她来个碰鼻子，但是被北瑶一把推开。
    “谁是你娘子！咱俩亲都没成，三书六礼未齐。你走开！我不要理你！”
    北瑶现在得去通海钱庄去自己的户头取钱给风扶玉还债，哪里有空搭理他。说卖掉他，以风扶玉的能力估计是牙婆子都得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她还得倒贴医药费，更是难收拾。
    以后得看管紧一点这个家夥，省得他再败一次家！
    零点后补满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