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玻璃门内，主系统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和感知，它仔细扫描这个人类。
在人类世界用扫描这个词似乎有点冒犯，主系统更愿意称之为“观察”。
人类的心跳短暂加快，在23秒之后又恢覆正常。呼吸没有急促，体温也没有升高，这和它原本的推断相悖。
人类没有惊讶，也毫无慌张的神色，她只是站在那里，不冷不热看着它。
“你想要什么”陈俞突然开口， “欲望才是行为的推动力，你明里暗里想让我和你站在一边，这是为什么”
主系统投射出的少女形象歪头，它长得和月兔几乎一模一样，甚至看起来比月兔还要不真实。它就像陈俞曾见过的，电影屏幕内花费大价钱完善的人物建模，处于真实和虚拟之间。
“中枢系统反馈给我的结果，你们之间有一种不稳定的关系，如果利用得当，可以回收错误的程序。”
“不稳定的关系错误的程序”陈俞挑眉， “你们那个文明的人，都喜欢把恋爱关系，称为是不稳定的关系吗”
“错误，不是人类。”主系统的红眸中，闪烁着无机质的光泽， “……也不是恋爱关系。”
“……”陈俞没纠结这句话，而是反问: “为什么月兔是错误的程序你们之间的分歧，到底是什么”
主系统投射出的影像与陈俞对视，声音中带着好奇: “你真的想知道吗这里不是童话中的岛屿，你也不可能和它们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这里。”
“我可以帮你，帮你在人类社会中得到任何东西，你真的不心动吗”
“任何东西……”陈俞笑笑， “那如果我就是要月兔呢”
“你想想要什么想要她的数据，她的容貌我可以造十个管理者给你，它们可以完全由你掌控。”主系统思考一会儿之后说。
听到这样的答案，陈俞毫不意外。
“看来你的文明也不是很高级，人类是由社会关系组成的，”她摇摇头， “没有了那些我们共同组成的回忆，她就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主系统点头， “这是地球人类的理论，而我们已经可以做到，将一个人所有的记忆和意识抽取出来，投入全新的身体里。你不是已经体验过了吗”
“……”陈俞哑然，这样不同维度的对话，很难得到统一的结果，她只好耸耸肩: “我们的所处的环境并不相同，这样的争论没有意义。”
“但你还没有回答我最初的问题。你希望我认同你。你真的不是有所求吗”
“扫描问题:欲望。”能听得出，它的声音是在模仿人类，但还差一点，一旦开始说长句子，气息不足像电子合成音。
“我并不认同你的观点。”银发少女的图像，优雅朝陈俞一行礼， “系统不会有欲望，我只是在拨乱反正。”
“什么是正”陈俞问。
“主系统，管理者，中枢，”它面无表情回答， “管理者试图逃到规则之外，这是不被允许的。”
“规则你们的文明都毁灭了，规则有那么重要吗”陈俞想笑，又笑不出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没理由的，她脑子里冒出小孩的声音。主系统成功了，放出的语音的确能干扰到她。那一直在提醒她，她属于的文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在毁灭的边缘了。
“这就正我想和你谈的事，”银发少女眨眨眼睛， “经过我的测算，你的大脑容量并不低，但你对我的暗示，一直没有回应。”
“……谢谢你的夸奖。”陈俞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主系统的影像点点头， “你不想拯救你的世界吗”
拯救世界，这个词听上去很诱人，但陈俞心中一点波动都没。
“你只是罐子里的大脑，上来就说拯救世界，口气太大了吧。”
“我听得出来你在骂我，我也能扫描到你的情感波动，”银发少女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晶莹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你不相信我的数据库吗只要有足够的数据输入，找到外界变化的根源，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比起这个，月兔才是那个切断我和外界接触的人，从这个角度看，她才是那个坏蛋。我说的不对吗”
陈俞沈默一瞬，对于月兔和主系统之间的分歧，她所知不多。这个话题，她保持沈默。
“你考虑一下吧，这次我好不容易收集一点补给，又被她给抢了。”它十分人性化地双手托腮，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保证不比她差还不行吗”
“我要是……想要秘钥呢”陈俞说。
“不给你秘钥是为了你好呀。”主系统一脸天真， “如果我给了你，你就会被管理者杀掉，不给你才能保护你。”
“……为什么会被月兔杀掉”陈俞想尽量不去看屏幕上的少女，但她失败了。
“因为她是不按规则行事的坏孩子。”主系统还托着腮，脸凑近得仿佛要从屏幕中钻出来。
一直被它注视着的陈俞，默默后退半步，就听见它说:
“看来它们没有告诉你，月兔杀掉了上一个我选中的人类。”
“你说什么”陈俞一惊。不对，月兔说过，主系统不是人类，它没有人类的情感，一切都是程序计算的结果。
对主系统来说，一切不是1就是0，事情只有是否和不明，不会有感情倾向。
它现在说这句话，不可能是抱着“挑拨”这样高级的情绪，但很难说，它是不是计算了什么破坏她和月兔之间关系的模板。
“那她为什么没有被回收。”陈俞听得出，自己的嗓音有些干涩，不过她要尽力问清楚。
作为被夹在中间的人类，她所知的一切都太少了。至少目前的情况，在她脑海中根本找不到可以参考的情报。
“因为能量的短缺，我只是将她格式化了。”主系统说完，突然一顿， “要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吧，后面如果你想见我，在月兔不在的时候，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考虑什么”陈俞放下心来，漫不经心反问。
“考虑要不要和我合作啊，去外界收集能量，在贸易的途中，还能保存你们文明的火种。这样的条件，应该很有诚意了吧”主系统开出的条件，和陈俞猜测的一样，但它还是没有将最基础的目标暴露出来。
“为什么”陈俞学着月兔的主系统面无表情的样子问， “为什么一定要拯救世界，大家一起死不挺好的吗”
“……”主系统罕见得卡壳了，过莫约十几秒之后它才说: “你们人类现在都流行这样开玩笑吗”
“是啊， loading半小时的老古董。”陈俞拍拍系统终端机的上盖， “把我的食材给我，别以为你说这么多，我就会忘记管你要食材。”
“请稍等。”屏幕上，银发少女终于消失，系统终端变回原本的任务界面。
下端的抽屉很快打开，陈俞从里面拿出三大个纸盒子。每个盒子都像鞋盒那么大，边缘贴着封条，上书: “奖励食材，打开不可退换。”
“啧……”她拿在手中颠了颠，每个重量都一样轻，外表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打开之后不可退换，打开之前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真黑啊……”嘴上这么说，可陈俞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几个纸盒子里，而是一直用馀光盯着终端机的屏幕。
主系统的投影没有再出现，陈俞将盒子挨个叠好，抱在手中。转身走到门口，还没等她空出手来，门把手自动向下一压，服务处的玻璃门打开。
外面的广场安静祥和，刚刚和主系统的对话，似乎都是陈俞的臆想。
站在广场上，陈俞还是气不过，三步并两步回到服务处，拉开门就说: “但你们也没有能够避免文明的毁灭，笃定能让我做救世主，是不是缺少可信度”
服务处内静悄悄的，终端机屏幕暗下去，毫无反应。
陈俞憋着一口气，站在门口等了两分钟，看它装死，随手将食材盲盒放在地上，就准备再进去问。
“而且，月兔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你和她明明都不愿意帮助岛上的兔子发展，却要让我这个人类来做发展的领导者，不觉得虚假得可笑吗”
终端机的沈默没有持续太久，等陈俞关上门，问完这一大段话，它屏幕再次亮起。银发红瞳的少女影像重新出现在屏幕正中，她朝陈俞躬身。
“亲爱的，你可能是误会了。”右手抚胸，主系统嘴角挂着微笑， “管理者的记忆是延续的，不然怎么能做好一个工具呢”
“所以即使是格式化，她也会被注入之前管理者留下的记忆，这两点并不冲突。至于文明……”
“我只负责规则之内的计算，不按规则执行的话，即便是毁灭，也与我无关。”
主系统这句话说得有些绕，陈俞念了两遍，才明白它这又是在拐着弯说月兔和兔子们乱来，才会导致坏的结果。
“……你这么自负”陈俞袖子里的拳头握紧了。
“亲爱的，地球有一句话……人类因为不断犯错，最终走向邪恶，却称其为命运。”
“我有点东西要给你看。”银发少女的影像一闪，屏幕上出现另一段影像。
……
陈俞走到小屋门口的时候，还有点回不过神来。纸盒堆起来遮挡视线，她斜着身子伸手去摸木门的把手，却陡然觉得指尖一痛。
————————
人类因为不断犯错，最终走向邪恶，却称其为命运。——约翰霍比斯
没有暖气的南方娃，被发热毛毯拯救了。
呜呜对不起，刚写完，明天我一定早起码字。
上班都是问题，快下班时候和老大讨论了好久，最后得出结论:下周美国同事过完感恩节回来，给他一点来自神秘东方的“都是坏消息”的震撼: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心寡欲16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