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京都市,被游行戏称为青春中的噩梦之城。
二中,京都市公立重点高中,它有两栋教学楼,一栋是新的,修了有六七年了还被校长称作新教学楼。大操场的远处可以看见郁郁葱葱的山,还有长得很像佛祖的山石。学校大门口处是公告栏,上面是绿色沾灰的棚子,玻璃窗里贴着红底黑字的光荣榜。
花坛是椭圆形,种了四季青。每年不知道哪个时候,教导主任会拿起大剪子修剪繁盛的枝芽。
咔嚓咔嚓,上头的枝叶被修剪干净,变得很平,在水底地上会有绿叶的草屑。
还有一栋是旧的,大概是前几年,出了好几个top院校的学生,自此老教学楼就又重新开始启用了,校长说突然上了好几个,风水先生说这里山清水秀,是块宝地。
所以……老教师分为一派,新教师也分为一派。
游行背着背包,他的大拇指扣在背带的边缘上,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的话,可以望见倒数的高考天数,上面写着307天。
然后,一盆黑色的狗血被泼了下来,四季青上都是血的痕迹,甚至还有隐约看得见的黑色头发,有好几个手脚并行的人在快速爬动,她们的头发盖住她们的整个脑袋,地上的皮肤是青黑色,转身一眼看过来,她猛地朝人扑来!
惊慌失措的心跳声马上蹦到嗓子眼儿,嗷的一声叫!
人的手掌心反射性发汗,能马上站起来的那种,就好像刚刚人刚睡醒时,迷迷糊糊去厕所洗漱,有人主动朝你递了牙刷,而你是单身独居在家,昨晚确认门窗都已经锁好,什么人也没有,小区安保极好,然后那只手却是一只成年男性的手,他指节宽大,冷不丁地掐住了你的脖子那么惊悚。
脖子歪了,啊,乌黑靓丽的秀发盖住了女子的脸,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的脖子歪了。
歪了——贞子的脖子歪了……
还是个六十度的钝角,斜着眼看人……
总感觉悄悄诡异的气氛在蔓延,令人窒息,这比深山老林忽而出现一个递给人蛋糕的妙龄少女还刺激。
来分尸的?
还是半夜卧室出现红衣女子吊死在自己枕头前,自己的红色真丝枕巾那么滑腻,实际上是睡在鲜血上更刺激?
大大小小几百只蝙蝠飞到二中的教学楼,乌鸦也来了,他们群聚此地,组成了一道漫天的黑网,吃人心喝人血,来要你的命了。
……
游行眼看着天黑了。
黑压压的一片,比看晚上回家看见一个陌生男性潜伏在衣柜里还惊悚,虽然自己是见过大世面的,但下一刻,贞子的脖子变成了直角,嗖地爬过来。
噔噔噔,爬的动作让人的心脏都得从嘴里跳出来,仿佛下一秒就直接把人咬死了。
四脚并用,诡异爬行……
游行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人类已经脱离类人猿时代,现实社会中也有不少人喜欢在万圣节扮作西方的鬼怪来吓人,东方也有扮做观音嫦娥的,还有什么鹊桥牛郎织女相会,白蛇传千年等一回的角色出现,而且这是完全的现实世界,大抵是学校艺术节在演练什么吧?
人要是疯起来,也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高三压力很大,心情不好,喜欢出格,比如蛄蛹成一条表情阴暗,地上扭曲爬行的虫。
Such——shift蛆。
他也表示理解,i人暗地里偷偷摸摸背单词哪里有不疯的,内向的人讲一句脏话都觉得十分抱歉。
他更加理解了这种古怪奇特的癖好,但是下一刻他……发现了一些出格的事情。
这学校跟他想象中的二中有些不太一样,以往的高中校园早上八点前会有人提着早餐一路狂奔到教室说班主任来没,上早自习的老师来没?
也有人大清早抱着数学作业就苦思冥想这道题应该如何解答,会有人趁着班主任走后偷偷地在课桌底下拿包子吃早餐,地中海把一边仅剩的头发拂到另外一边表示他有头发,显示他不是秃顶,但脑门鋥亮反光。
游行发觉……
他表情从疑惑到有些微抽搐。
从三楼吊了一根肠子下来,没错,肠子……
有人用肠子吊了一个骨盆下来,骨盆的骨头是白色的,那里头放着一个透明塑料袋,能够看到里面是玉米蒸饺跟海带骨头汤,而且是拿一次性消解塑料碗装的。
人肠?游行觉得自己在做梦。
随后他又看见有人在天上放风筝,那根长长的线居然是鼻子,游行是有点近视。但是他还是能够看清……
——那被放的风筝,是医学院那种拿福尔马林浸泡的大体老师。
医学院开设解剖课是大一,一间实验室的大体老师有一到两具,那根长鼻子挂着尸体的胸锁乳突肌,天空仿佛在下雨,谁能想到是尸水跟福尔马林?
还以为是酸雨呢……
谁在当匹诺曹啊?
游行闭上眼睛,事情有点超出他的认知,在高三风水宝地教学楼的屋顶竖着一根杆子,上面原本是挂喇叭的,但是……
游行暗道,天啊,是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那根杆子是人的脑袋叠成的,有二十多颗,有一些死不瞑目,怒瞪着一双眼睛,有一些被挖去了双眼,那个血洞看得人心一毛一毛的,那被挂在上面的喇叭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钉子从人的太阳穴穿过,应该是拿锤子硬生生凿穿的。
人的骨头密度大,凿穿的是个狠人。
人头的身份更让游行忍不住摇摇头——那是他爹,假游廖。
游行把单肩包变成斜挎包,他走进了老教学楼,天嗖地黑了。
在教学楼内侧出现一道黑底黄光的老式屏幕,它照亮了大理石地板,在旁边是一块黑板,专门出黑板报的。
大晚上,拿人血写的板书发绿绿的荧光。
板书是楷体,大概是一些值日生守则,游行默默念叨,我好想回去!!
【值日生守则】
1.每天有一人专职搞卫生,学号从1——50。
2.晚上八点值日生一律不准出入老教学楼,新生请从新教学楼进入。
等等等巴拉巴拉,昨晚上容倾给游行准备了校牌,游行举高它对着天空一看。
好家夥。
51号!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游行掏出手机给容倾打视频电话,然后又是啪啪啪地敲微信,屏幕显示的全是小红点惊叹号。
信号被屏蔽了,这容倾死活不想当主神,难不成那个大boss杀过来了?
游行站起身,他仔细观看值日生守则后,心想守则的确就是守则,不是什么规则怪谈。
过了几秒,他的校牌泛起了光。
51号守校人积分:负无穷。
——负0.0000000……
游行想把容倾送阴沟里,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下来了,他有两枚戒指,戒指发出了轻微的擦响,游行能够分辨这戒指中的音乐声是闻香识女人中的那首探戈舞曲。
他想,或许白恩祈跟简老师曾经度过一段很是美好的时光,并且有一个十分浪漫的开场。
戒指声中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游行盯着校牌,上面显示了一串学号跟其后面的人名,还有什么积分排名。
游行吸了口气,眼不见为净地把拉开拉链把校牌放背包内部的兜里。
“……”
——容倾是1。
积分正无穷。
游行往容倾的教室去,他本人想扭曲爬行了。
·
容倾所在的地方窗明几净,太阳仙女将阳光纸剪出白白的一条覆在走廊上,她每天答应@玻璃兄弟见面,不忘拿来阳光纸的染料,让雪白的墙也会发光,她非常喜欢容倾,他的书桌被裁出一块三角形的光,那一块都亮了。
容倾是早上八点进的教室,平时上学他们要爬楼,楼梯是老式的大理石,每个阶梯上有一根磨损了的防滑杠,二中的整个高三共六个班,容倾所在的班级是F班,班主任是个地中海,全名闻爱国,外号爱国兄。
从刚坐下,闻爱国便是语重心长地撑着讲台说年轻人火气不要太旺,我也是过来人,你们脾气大我也能理解,但是怎么怎么不要早恋,谈得起承担不起,容倾听不大进去,他观察了F班的人,其中很安静有领导之姿的叫沈清濯,那个在系统中积分破天的NO.1,另外一个是沈清濯的同桌,名字叫聂修阳,积分中上游。以及普通人迟言允跟盛今诺也是同桌,上午刚拼了座位,游行跟容倾没在一块了,坐在游行身边的,正是沈清濯。
容倾心道,万年老二就是万年老二。
……
盛今诺跟陌生的迟言允做了同桌,他心里有些发怵,这人太冷了,不好接触。
他不好意思去找谁坐同桌,心头惴惴,迟言允什么话也也没说,淡淡擡起眼皮看他一眼,盛今诺心道,果然光荣榜第一的神跟传说中一样。
天生缺笑。
屋外雷声大作,他先是开了笔袋掏出一根红色笔芯写字,他忽然注意到迟言允又……换新书包了,黑色的双肩包,貌似减了短发,脸颊也瘦了些。
盛今诺合上笔盖,他开始转笔……
玩转笔是前阵子养成的习惯,老实说有些痞,他身前是简乐颜,简乐颜是十节课有九节课课间屁股不会离开座位的人,从语文看到化学历史再看到好多……
笔咔哒摔落在迟言允的课桌底下,盛今诺唉一声着急地赶忙去捡,弯腰低下的过程中他不小心也看到了迟言允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我把笔不捡了他会不会给我捡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盛今诺嘭的一声砸到桌角,他赶忙说:“谢谢啊谢谢……”
迟言允浑身上下都是清冽的气息,用的笔穿的鞋都是叫得上名号的牌子,盛今诺刚站稳,因为弯腰脑袋充血导致的晕眩还未平覆,迟言允冷冷道:“你拿的是我的笔盖。”
盛今诺:“……哦,抱歉。”有钱的大少爷就是不一样。
迟言允皮肤很白,眉毛乌黑,盛今诺转首间盯着对方的耳朵看……那上面好像有个耳洞。
盛今诺学习很容易走神,他出神看向屋外大雨,便是听迟言允问他:“你会转笔?教我一下?”
一支笔递了过来。
盛今诺哑口无言,就差满脸问号,他刚想说你是转笔比赛冠军,很会的啊……
迟言允拉开眼镜盒取出金丝边眼镜,随即盛今诺便看到了迟言允右手中指上的薄茧上一道黑色水笔的痕迹,此人手指细长,骨节分明。
很像一幅画……
教他转笔,什么意思?
容倾看了一眼他们,然后笔变成了眼镜蛇,刷地朝盛今诺的眼睛咬过去,沈清濯对上容倾奇怪的目光,他说:“容倾?”
眼镜蛇被后座的白慈拿一张A4纸削成三段,很快地死了。
盛今诺没看出他们之间的战火正在蔓延,只说了声我的笔然后便被迟言允一把压下了,后者拉着盛今诺往后门走去,闻爱国已经离开,教室中的人有几个用莫名的目光看向那两个人说迟言允跟打他的人在一个班啊,盛今诺是那个人好友。
容倾有点沈也有点儿担忧,他莫名看向沈清濯,“你把他拉进来了?”
沈清濯扔了句:“我很无聊。”他动作是懒洋洋的,眼神是凶狠跟跃跃欲试的,又说:“你也是,容大审判长。”
“你是S?”
“不是,我是玩家。”
容倾心如明镜,白慈拄着下巴看屋外,他心道容倾还是容倾嘛,他扔给容倾一张校牌,笑着说:“你好,1号学长。”
容倾打了个喷嚏,他嘟囔有人骂我呢?白慈扬眉赶快问什么人骂你啊,我怎么不知道?
容倾踢了一脚白慈的凳子。
容倾问沈清濯,“你要当主神?”
沈清濯是沈家人,也是沈恪臣的远方侄子。容倾心想年轻气盛就是好,不过找个背锅的也不是不行。
沈清濯的笑容十分自信笃定,“是,你的位置我要坐。”
容倾笑微微地,他点头,“你积分还有多少赢过我?”
沈清濯没注意到容倾眼神中算计得那么亮的精光,他懒懒地说:“开一盘?谁先把二中的守校人干掉谁就第一,怎么样?我赢了,你的位置给我坐。”
容倾自然是求之不得,不愧是第一名,他当场“退位”也行。
容倾点头:“好,我答应你。”
“慢着!”沈郅声音冒出来,他走向沈清濯时脸上焦急万分,跟踩了老鼠尾巴一样,他正欲对容倾说三道四一些不三不四的话,容倾举起沈清濯清零的校牌,脸上笑容浅淡,他说:“你欠我的钱一笔勾销怎么样?”
沈清濯:“…………”
他表情中的疑惑很像是被算计的感觉,但积分清零于他而言是好事,因为又有新游戏可以玩了。
下一秒容倾说:“今天……?”
白慈打断:“1?”号天气说……巴拉巴拉……
容倾开始殴打白慈。
“殴打”的过程中容倾问了白慈很多事,比如白慈的母亲简悠然跟简美人是旧交,只不过简悠然是妖,但白恩祈不知道,他父亲失去了记忆却是固执地寻找母亲,上天入地,无所不用其极。又问了一趟祁雨潇,白慈捂着头无奈道容倾你是不是公报私仇啊,我老娘还没找到呢,容倾说有鬼!能不怕吗?!我太弱小了,需要人保护,白慈暗搓搓说挺刺激的,其实你就是怂,容倾坦然,但这一回跟很多次是不一样的。
白慈问:“为什么?”
容倾:“我有阿行……”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