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十二月十七日是容倾的生日,不知道自己生日的游行从来不过这个东西。
很快一年将要过去了,早上七点游行出门去散步,他戴了黑色围巾穿了同色系大衣,白慈约他练刀。游行甩手将刀转了几圈,他倒是没有那么讲究了,刀柄拿普通的白色绷带一缠。大风刮过衣角翻飞,青年的气质跟温柔内敛的容倾越发相像,所有凌厉冷酷被掩藏在淡淡神色之下。
华之都副市长被容倾枪决后,关于异能进化者的管辖权终于落到了能够真正管理他的人手里,游行大学时代的恩师施长映以微弱票数当选华之都副市长,此人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把进化者管辖权下放到虞珖的监察处。不论博亚局祁天如何抗议,这个老牌管理机构没被施长映放在眼里。再是吸血鬼方,他主动牵线搭桥联系上容倾,表示审判院与监察处可以合情合理合作一下。
比起祁天跟陈静远的抠跟坐吃山空,挖人家雪女的金矿。
施长映脑子灵活多了——给钱。八位数的拨款给到虞珖账户时他以为自己在做梦,问大侄子又干啥了,这么牛。然而游行不为所动,表示不接这个活。施长映一个月来监察处起码五十次,游行让人好吃好喝供着,对于揽下进化源与异能者一事那是左耳进右耳出,脸上笑着就是当没听见。虞珖看市长亲瞪着自家办公室门口印堂发黑脸发绿,还站在体重秤上看自己瘦没瘦,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指了条明路,审判院最近缺钱,施长映一拍自己的脑袋:“结婚了?”
虞珖点头:“结了。”于是那攻克对象一转到了容倾这边,把那八位数的拨款夯到九的顶格,顺带不忘对游行说起他结婚对象容倾在大学时代的事,游行听着,一听跟十七号台风雨系统有关,他表示进化源这一件事可以打个商量。
其实事情很简单,大学时代容倾学习成绩挺好,施长映那时还是虞家一家公司的总裁,那半年他请了容倾来公司上班起码无数次,对方见面点头就再也不说话了。还是经过那谁的指点表示说你最好去找隔壁的游行,又是好几十顾茅庐施长映已经不想说了,总之游行答应过来当天,容倾立即点头同意,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施长映那时就觉得这对兄弟心里有鬼,在得知容家次子死了时他是一个也不信,游行得知这件事情后心觉容倾其实无处不在,但他没跟容倾提起这件事,随着白慈归国,很多事情就不一样。
比如,现在,那个钱给到审判院之后容倾更是让施长映假公济私,把两个机构的办公室给搞到一块了,他们一直暗地中调查到底有多少进化源,特别是针对高晗背后的人,徐姓高官倒台后徐太太日子越发乐不思蜀,钱更多,葬礼办完了高晗哭都没哭一下。
是否是那另外3%的意识体呢?一方面在进化源的催动下逼出极其邪恶的一面,另外一方面是正常人,至于挑选的对象大抵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心中邪恶的念头大过善念。
游行停住,顿闻远处一声大喊:“你们少来我的家捣乱!”
他急忙奔了过去,却是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十七号台风雨系统的主神是容倾,他哥花了好几年时间才把宇宙意识体投放的陨石给集中到华之都这个地方,至于怎么搞,那一天烟火大会的大晴天就不用解释太多了。
——一击全灭么。
过去某个时间段出现的变异人重现华之都,人头攒动的黑衣人似乎在容致旁边的家中捣乱,游行叹息,太久没出刀反而生疏了,对于血液的血腥气空前陌生,所以他戴了口罩,当然,他想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出现在高晗家中?
那个眼镜男叫啥的?
白光一闪,十几个人黑衣人的颈部出现一线血迹,锵一声,一群人齐齐后退的声音,游行听到那人说:“徐知行,你父亲徐明玉答应我们做的事情呢?你个当儿子的还不快把进化源交出来!”
“我没有!滚出去!”
“你没有,但是你弟弟有啊,真是奇怪啊,一家子就没几个看重你的,你护着他们干啥呀?”
游行最听不得别人威胁,名刀惊雨岂是儿戏,那句干啥呀落下的瞬间,黑衣人领袖徒劳瞪大眼睛,地上滚过一个头颅,一群人忽而褪去,草地中血液味浓重,游行惊雨刀刀尖淌血,他甩了下刀,他很奇怪,徐太太家中安保可以的,这黑衣人更像是威胁徐知行,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幼稚,听他哥哥容倾说,徐知行虽是纯血,为人却是礼貌风度翩翩,气质很出尘,有那么一点点好人的意思。
这话说得游行特别不好意思,那一拳砸错人了。
里头高晗莫名其妙盯着他,游行心想,莫非是高晗自己派过来的?他跟徐知行又有什么恩怨么?
游行挥刀入鞘,准备转身离去,徐知行看着那个戒指,忽而喊住他,高晗凶悍地盯住,牙关咬紧了。
徐知行礼貌伸出手说:“谢谢你,我……”
游行仔细看他,对方容貌跟徐太太有五分像,眼镜是平光的,按照他本能,他察觉有危险靠近。
一看高晗,心下有了答案。
徐知行的手戴了腕表,握过来的食指有黑色水笔的痕迹。
游行心道,是个工作狂?
游行发现自己除了甩刀杀人对于社交其实不太擅长,以前很抗拒,但是因为容倾的关系他改变了很多,不再那么冷酷对人了。
他回想男人淡淡的微笑,不由得心尖一动,那人一颦一笑都在影响着自己,他说道:“不用谢,我路过帮个忙,可以做到的。”
徐知行停在半空的手原是张开,先是滞了下又撤回,没有不利索的感觉。
徐知行片刻间对外人眼中所说的容倾老婆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听高晗说这个人脾气很差是个当奴隶的,徐知行并能不赞同这个观点。容倾总是说人跟吸血鬼没什么分别,所以高晗不能被容致接纳也是这个缘由了。又听容致说容倾老婆是个天真鬼,娇气得很。徐知行还以为是个天线宝宝,哪知道对方一顿狂杀,倒是让他觉得有些自惭形秽了,他无法这么自信地保护家人……徐太太在一旁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喊着:“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更重要的是,他那天宴会明明对吸血鬼有那么大的敌意,但还是救了自己……他姓什么啊?就听容致说喊他容二,可是容二不是已经死了么?
徐知行心中好奇心爆棚,他喊住游行,着急忙慌问道:“你姓什么?我怎么感谢你?”
白慈已经在打游行电话了,游行自始至终都没有跟高晗的目光碰上,白慈说他迟到了,容倾也来了不约干一把么?
游行说:“我说朋友,我刚热了身你就不能等等?”
听到热身的徐知行决定谨言慎行,真正谨言慎行。迟钝反应过来的游行回头听到徐知行问他名字,他转念一想自己都die了,其实华之都没几个人知道他是容家次子……所以他说:“我姓容。不用谢。”
高晗却觉得这声音熟悉,本来在怀疑却又莫名其妙将这个声音跟游行联系了起来。
他问:“哥,你认识这个人么?”
徐知行额了一声,他总不能说这救他一命的人就是两个月前砸他脸的人吧,这样在弟弟面前太丢脸了,而且又用十分讨厌的语气抱怨了好几声人家是蛮子,不过也对……容倾气质矜贵优雅,摆明对方是他教出来的,徐知行脑子打结,讲话都不利索了,他该怎么说呢?
头一回看到哥哥舌头打结的高晗那更加好奇了,他哥一讲不出话就脸红的毛病也是没谁了,他道:“朋友?”
眼看着徐知行从脸到脖子全红了,跟只虾米似的,高晗以为他哥哥怕是春心大动,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可是他不是有恋慕的对象么,最讲究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这丶这丶这很明显就是思春了啊,高晗又说:“哦——炮友。”
徐知行一推高晗,骂道:“说什么垃圾话呢你!闭嘴吧你!烂嘴!”
高晗半天摸不着头脑,他哥在骂脏话?我日,他哥最讲礼貌的,疏离得很,莫非——高晗盖章定论:“哦,知行学长,那是你的…………”
“闭丶嘴。”
徐知行刷刷拿纸抽着,他轻擦眼镜上的血,眼神落在离开的游行身上。
高晗最后道:“哦,知行学长。”
游行跟白慈容倾三个人还是干了一架,容倾用刀还是往手上缠绷带,游行挨在他肩膀上气喘吁吁,差点变成一条死狗。男人就只是纯粹用刀而已,他闭着眼睛问:“你到底以前是在逗我玩还是怎么样啊?”
白慈哈哈笑了几声:“故意让你钓你呗……没发现你用刀技术日益提升跟容倾干架有不少关系么?你个……哈哈哈!”白慈故意不说,游行也知道他说得是啥,他感觉容倾胸膛起伏都没有的,更是感到两个人体力精神上的巨大差距,他靠在容倾臂膀上,冷冷说了声:“哼!少说我,我就是爱好美色又如何?”
游行喘着气,容倾让他挨着,他冰凉的指尖触到游行滑腻下巴,又注视到对方挺直的鼻梁跟修长的脖颈,他喉头微动,游行鼻尖的热气拂过他指尖,他心叹这……血液替代剂确实不管用,白慈见状赶忙走人,他摆手:“我要去蹲点一下祁清涵这孙子……你们慢聊。”
游行感觉容倾的手指在自己颈间摩挲,他们坐了下来,各自的一只手握上各自的,冬夜后唯一的晴天给他们赶上了,游行靠在游行的肩膀上,他闻到容倾身上的香气,他发现对方沈静的时候总是很安心淡然的感觉,跟他打闹又很皮,偶尔幼稚,容倾能够感觉到游行的注视,他说:“想什么呢你?”
游行感觉容倾的肩膀轻轻地擡了下,对方的手仍然在他脖子间滑动,眼神带着探寻的气息,声音更是带着一点跳,像是什么呢,沈静的湖面一只鸟轻轻荡起的涟漪,可分明还能听见一点调笑声。
“额……想你……很单纯地想到你,觉得很特别。”
指尖浮动更令人颤抖,许是冬早,那指尖尤为烫,游行能够感觉到自己心跳越发剧烈,那不是心痛,而是扎扎实实的被什么突然攫住的感觉。
“为什么,想我?”游行额了一声,勉强憋出了句:“你想咬就咬,我又不是拦着你。”
容倾故意停顿的片刻,游行的心也跟着吊了一下,他感觉男人挺直的鼻梁靠近他的脖颈,今早容倾好像是洗了头,发丝宣松蓬软跟羽毛一样拂过心尖,容倾在微微微微地叹气,“其实……我也在……想你。”
吻先是落在了脖子上,尔后游行注意到容倾故意弯了下头,随即又是一声调笑,他搞不懂容倾最近怎么变得有点儿轻佻了,最近……
游行闷哼一声,容倾的薄唇靠近他的脖颈,容倾感觉到游行脸变得很烫,可是这个人基本上是不红脸的,又……他想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最喜欢亲游行的脖子,游行感觉到对方吸吮的力道忽然加重,他的食指被倏忽压紧了。
容倾在紧张?
然后略带血腥味的吻落在了嘴唇上,容倾先是轻轻贴住,游行感觉到对方在注视他,香气一瞬逼过来,他张开牙关,随即鼻梁被什么压了下,容倾侧过头,他的手又搭在了自己的侧脸上。
容倾揉了下游行的耳际,游行感觉肺中呼吸被抽走,容倾慢慢地吻着他,游行睁不开眼睛,亲完了只能无奈挨在容倾颈侧喘气,容倾的声音带着叹气跟遗憾:“真像猫……吻过那么多回,还不会换气的吗?”
容倾听到游行轻呵了一声,很淡很淡。
游行说:“我们……在一起只有不到一年么?我以为高二那次我表了白,你回回进我房间……大学我租房子你睡我的床,肖悦说我金屋藏娇,那不算在一起么?都六年还是七年了……容倾,你是不是太迟钝了点?”
容倾被游行那句六年还是七年给吓了一下,最后一句是真的在笑他,他感觉到游行的笑声很清爽,是很有少年气的那种爽朗。
容倾说:“反正是结婚了,娶回家了。”
“哈?”游行靠着他似乎肩膀在颤动。
“人难过起来是真的会忘记很多事,光记得坏的,不记得好的。”容倾轻轻嘴角碰到游行的脖颈之上,游行摩挲他的手,对方亲他心跳声会变得剧烈一点点,此时,容倾的话有一点遗憾,轻松浅淡带着冬日冷风的气息,“还好,我记得我爱你,我们……我们……还是结婚了啊。”
某些事情圆满了。
“嗯。”游行笑着答道。
两个人靠在一起,互相拥抱了很久。容倾回忆起那六年,似乎,他是真的容易忘记事情,原来那次其实已经答应了啊,难怪那么纵容。怎么可以说他是老妖怪,他好歹是容清纯。他注意到游行给他的备注是小白花,他想了想掏过对方的手机改了下备注。
变成了——清纯小白花。
他恢覆记忆大概是大学毕业以后了,回想当时也没有很难过的感觉,一醒来就看见游行睡在他旁边,心中的安逸感无法忘记。因为爱的人就睡在枕头旁啊……回想过去某些时候,游行骂得最多的就是表里不一。其实那一次高中毕业是因为游行准备离开容家而直接出国,无视了他的表白,迫不得已,容倾只能按着自己心意来了,他事后有点抱歉但不多。若要是现在会又要被说霸道鬼了。但是那一次后游行却跟他一起了?应该是,这病小孩有时脾气不好,但多数时候是沈静待在书房,时不时溜过来投喂好吃的。
容倾很好奇他外婆跟游行说了什么话,他肩膀故意轻推了下游行,游行在睡觉嗯了一声:“什么什么?!”
“那个……虞珊到底跟你说啥了?”
游行欲言又止,容倾的目光明显带着试探,甚至盯着他,似乎是要被揭露什么不了得的大事。乃至于脸上的笑都凝固一般,游行轻咳一声,虞珊的原话就像东北大婶的嗓门般,游行看着她拿着鸡毛掸子咋咋呼呼,仿佛能看到容倾被他外婆抽得满屋子跑,她说:“哎呀!这男人嘛,都是训出来的……况且你小子不是挺喜欢他的么……你作丶作死他……没骂跑那就算你赢。”
彼时虞珊正在看韩国的肥皂剧,又看相声打发时间,又或者重覆看着过年的小品。
大概在思念什么人吧。
游行觉得有些抱歉,高三时有段时间心态爆炸……就这样还没骂跑容倾那大概是真爱了。
容倾清了下嗓子,外婆提点过同样的话。
游行注意到他掌拳捂住自己的嘴,这是容倾觉得好笑尴尬,拼命掩饰什么才会做出的样子,而且耳根子都红得跟着虾一样,游行好笑道:“哥,回家吧。”
喜鹊用黑亮的眼珠子盯着他们,歪了一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