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婚同居
及至第三回,木槿再次撞见他睡觉不关灯的时候,已是十二月份了。木槿喝了一大杯清水,攒了攒精神,进了邓西安睡的那间客房,然后将亮着那盏台灯关掉。木槿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怕黑,所以,当夜便抱了一床被子在他身边躺下。邓西安忙了一整天,难得睡得沈,可是睡得再沈,身体里本能的警醒仍是有的。
木槿不知何时踢掉了身上的被子,循着更温暖的地方,钻进邓西安的怀里。
邓西安有了知觉,乍一眼望见一室的黑暗,浑身一僵,察觉到凑过来的温暖。邓西安这才缓了缓神色,闭上眼安眠。
次日,木槿一边准备晚餐,一边措辞该怎么询问邓西安。若是他真的怕黑,她倒不觉得什么。只怕男人的自尊心受不起这个事实。
不想,邓西安一眼就瞧出她的欲言又止,莞尔一笑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木槿被人拆穿揭了底,也不恼,只面色微囧,板了脸色看着他,“既然你知道我想问什么,还不自己从实招来!”
邓西安忍不住扑哧一笑,木槿没好气地瞪他。邓西安便做了与她一般郑重的神色,缓缓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晚上睡觉不关灯?”
木槿放下筷子,重重的点头。
“我怕黑。”
木槿顿时觉得,她放下筷子不再吃东西是十分明智的决定,免得被他一句话噎着。
她准备的好几种措辞顿时没了用武之地,她略摸知晓,他最后多半会告诉她。却不想,他这么坦白直接。
邓西安瞧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样,笑着眨眨眼。“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吃惊的?我连你以为我有隐疾都没放在心上,怕黑算什么。”
他不过特意忍了忍,便被许多人认为他那方面有问题。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清楚?关键是不能开荤,若是乍然开了荤,只怕以后有的是难以自持。就好像罂粟花一样,你多年不曾品尝它的美好,自然不会十分想念。若是乍然尝了,只怕便是再放不下。
木槿轻咳两声,“为什么?为什么会怕黑呢?”木槿愈发不解,在她的意识里,怕黑不该是胆小懦弱的人才有的情形吗?邓西安,明明不是那种人啊!
邓西安的脸色果然沈了沈,良久方才开口道:“因为黑暗,让人没有安全感。”
你怎么会没有安全感?
木槿几是脱口而出,终是敛下眸子,乖乖闭嘴。
邓西安坐在木槿身边,将她揽入怀中。他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睛,木槿向来随性自在,为人简单没有太多心机。就连和他在一起,也可以坦白的告诉他说,她是看上了他的脸。他们彼此合适,与爱无关。
邓西安突然发觉,他会不会太覆杂了?他并不想让她陪着他经历太覆杂的事情,甚至知晓,都没有必要。
“我们不聊这个了好吗?”邓西安的手指滑过木槿的长发,眉目紧紧地蹙起。
“因为小时候的事吗?”
木槿低着头把玩着他针织衫上的木质纽扣,他这件衣服料子极好,贴在脸上柔柔软软的。
邓西安身子一僵,木槿自他怀中坐起身来,顾自走到窗前,双手环胸抱着自己。“邓西安,我没有想要逼你。每个人都权利保留自己的秘密。只是……如果我们真的考虑一起走人生馀下的几十年,我希望我们彼此都可以多坦白一点。”
身子被人从后面紧紧地抱住,木槿顿了顿,仍是开口道:“我希望,我能够帮你分担。”
“傻瓜!”邓西安良久方才宠溺的唤她一声,嗓音暗哑。“可是我希望,你能够永远这么简单下去。”
木槿嘟起嘴,不满的嘟囔,“我又不是要做金丝雀,我是要成为你的妻子的!”
邓西安顷刻便被取悦,嘴角的笑意如着了蜜糖一般,甘甜柔软。
“我怕黑……的确是因为小时候的事。”邓西安将脑袋埋在她的肩上,嗓音低沈。“那时候,老妈并不喜欢我。呵呵!她现在估计仍旧不喜欢我。”邓西安说着,忽然自嘲一笑。木槿擡起手,轻轻覆在他的大手上。
“我那时小,还不大懂事。可是调皮犯了错误。她将我关在一个储物间里,关了一整天。”
“也是从那时,我便真正知道,那个被我叫做‘妈妈’的人,她不喜欢我。”
“储物间里是有光线的,可是天黑的时候,爸爸忙公司里的事,一直没有回家。她出去逛街回来的晚,我够不到开灯的开关,外面的风打在玻璃上,听着特别害怕。我蹲在角落里,刚开始一直哭,后来就不哭了。因为即使小,也知道,当你哭没有用的时候,就开始真正害怕了。”
“爸爸把我从储物间抱出去的时候,我还睁着眼睛,爸爸吓坏了。那大概是爸爸唯一一次和妈妈的争吵吧!他们感情一直很好。”
“那时妈妈已经有了身孕,爸爸没办法,只好将我交给外公外婆抚养,结果一下子就过了十几年。”
木槿在他怀中转过身子,紧紧地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泪水顷刻浸湿他的衣服。邓西安心疼的揉揉她的脑袋,“傻瓜!这么伤心做什么?如果我不是在小镇长大,又怎么会遇见你?”
邓西安紧紧地拥着怀中的女人,倏然觉得他们的相遇,其实极为难得。中间环环扣扣,若是少了一环,他们便不会相遇。幸好,他还是遇见了她。
木槿又是恼怒又是心疼,捶着他的胸口,一边哭一边揪着一份清醒嘟着嘴问他:“那在小镇的时候,我关灯了,为什么你还睡得那么好?”
“因为有你呀!”邓西安冲她宠溺一笑。
木槿顿时不争气的红了脸,却还是暗自做着结论。“也就是说,如果有人陪你一起睡,你就不会害怕了?”
“嗯。”邓西安点头,忽又狡黠一笑。“要不你以后就委屈委屈,让我睡主卧吧!每天我都是亮一整晚的灯,多浪费电啊!”
你都亮灯亮了二十多年来,这会儿晓得浪费了?
木槿白他一眼,“你确定你能老老实实睡觉?”
“我……”邓西安握紧她的手,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许诺。
木槿打开他的手,“还是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了。你舍得我不情愿吗?回头你自己欲火焚身,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邓西安顿时有种后背发凉的错觉,可为什么他还是喜欢着她的通透呢?她想要正常的婚恋顺序,他一直记在心里。她也知道。
邓西安禁不住擡手捏捏她的鼻子,“木槿,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我送你去机场的时候,我在机场与你说了什么?”
木槿擡眼凝见邓西安满眼的希冀,到底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邓西安一口气差点泄了个干净,几是咬牙切齿道:“那时,我在你耳边只说了两个字。我说,谢谢!”
“呃?”木槿一片茫然。这么多年过去,还谁记得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呢?况且,将将是赶上她情伤难愈的时候。她能记得有过他这么一个人,已是十分难得。
邓西安瞧着木槿甚是无辜的模样,愈发气恼。微楞,又是无奈一笑,“那时我就想,我要你记得我。谁知道,你还是忘了。”
木槿仿佛从邓西安眼中看到满天星光,那星光闪闪,散发耀眼的光芒,足以照亮她的馀生全部光景。
木槿楞怔了好半晌,才推开他,闷闷道:“去洗碗!”
邓西安展颜一笑,“好!”
邓西安乖乖走去洗碗,木槿孤身站在阳台,目光空无,脸色亦是惨淡至极。
她希望能够邓西安能够对她坦诚相待,她却不能将所有的事完完整整的讲给他听。有些东西在阴暗角落里盛开,她自己已是避之不及,再不想给邓西安添了烦恼。
却是前几日的事了。她根本无需刻意隐瞒,只因着为她看店的再不是姚尧,只是一个姚尧的学弟,关系还算不错。然而,木槿嘱咐了那少年不要与别人多说,那少年知道事情隐秘,也就应下了。如此,竟是再无别人知晓。
那一天,刚刚好赶上格子铺每周一天的休整,店里没有客人。
一大早,木槿刚刚到店里,那少年也是来得早,正巧两人一道赶上一个中年妇女怒气冲冲而来。
“姨母。”木槿轻唤,心下一慌,仍是挥挥手示意那少年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你还知道我是你姨母!”那中年妇女穿一件黑色大衣,衬得脸色愈发低沈冷厉。她自包包中迅速掏出一沓钞票,扬起手便狠狠地摔在木槿的脸上。
粉红色的钞票在空中洋洋洒洒,如落叶一般缓慢落地。那少年委实吓了一跳,若非木槿那一声唤,他几是忍不住报了警。可既是老板娘的家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暗中小心看着,若是那个疯女人要伤害老板娘,他必得上前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