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柏洛惟没有当面训斥,好教养让他忍住了心里的不舒服。
但,花辞是要护着的。
他将花辞抱起来,抚摸她的脊背,希望能镇定她受惊的心神。花辞用脑袋蹭着柏洛惟的臂膀。
一旁的濮元忠整理乱发,捡起自己的盔笠带好。他如不会动的木偶,僵硬站着。
他怔怔望着柏师尊抚摸兔子的模样,面上无恙,心里早就吓坏了,这还是他认识的柏师尊吗?那般温柔的眼神,怕不是中了什么魔怔吧。在濮元忠心中,用看破红尘,生无可恋来形容柏师尊都不过分。
柏洛惟自以为将表情隐藏的很好,可眼神中的宠溺又怎能掩饰。
见花辞无碍,柏洛惟放下她,转向濮元忠。
“你可知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
濮元忠躬身:“为了剿灭万魔窟一事。”
“此战,你认为你表现得如何?”
濮元忠不知柏师尊为什么这样问。一直躬着身子低着头,眼珠盯着地面转动。
柏师尊素来言语直白,从不拐弯抹角,今天问的这般含糊,濮元忠心里没底。可他自认表现优异,确实该封赏。
濮元忠把心中所想如实说出:“弟子带领众师兄妹铲除万魔窟,为上届修真域除去心腹大患。”
柏洛惟点头,看似同意。他忽的走近濮元忠,眼神一厉。
“就这些?”
濮元忠无言,气氛冷到冰点。
柏洛惟拍他的肩膀,濮元忠吓坏了,难道他又搞砸了什么?
柏洛惟看他头上冒汗,便直说了:“你剿灭万魔窟有功不假,但为何擅自做主杀了魔修陆金坤?”
濮元忠红润的脸色突然白的吓人,他单膝跪下,不敢擡头。
“禀柏师尊,那魔头抓我同门无数,极尽虐待,我为同门师兄妹出一口恶气有何不可?”
案几被拍的闷响,上面的杯盘茶具震了三震。
柏洛惟是真的怒了。
“知错不改,罪加一等。你下山之前,我多次嘱咐,重犯只可活捉,你当耳旁风。今天我让你照看兔子,你自作主张要生吞活剥它。可见你刚愎自用惯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兔子公报私仇,濮元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中不服,干脆不跪了,站起来,背挺的直直的。
“柏师尊,若只因我没有完全按你的命令行事,就要惩罚我,那你,”濮元忠瞟一眼柏洛惟,“也要受罚。”
柏洛惟也不生气,只问:“此话怎讲?”
“掌门命你元宵前回来覆命,你拖到现在才回来,害掌门错过闭关日期,也是自作主张,为什么不罚?”
柏洛惟笑了,嘴角扭曲了一下:“是否我认罚,你就认罚?”
“不认!”濮元忠已经完全失了弟子的礼仪,“除非戒律堂首座亲自罚我,我就认!”
说完,濮元忠踏着重重的步子出了入仙殿。
他这以下犯上的样子,花辞看呆了。
问柏洛惟:“就这样放他走了?”
柏洛惟见花辞一脸迷茫,单手捏了捏她的兔脸,脸上一点威严都没了,只剩下微笑。
仿佛刚才的严肃都是装的。
“你变脸比翻书还快。”花辞不得不服。
谁叫柏洛惟看着花辞就开心呢,这种开心他自己还不自知。
“任他闹吧,戒律堂首座是他父亲,待他们商量出结果了再说。”
“原来是个官二代,难怪这么嚣张,”花辞愤愤不平,“你也归他爹那个什么首座管吗?”
“是的,首座让我多多照顾他儿子。”
那你得罪了上司的儿子岂不是完蛋了?花辞嘴边的话没说出口。
柏洛惟说:“错了就是错了。我只会按规矩办事。若人人都破坏规矩,火陵派的未来谁来负责?”
“说的不错。”苍老的声音飘荡在入仙殿内,一个白胡子修士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无声无息。正是化神期的火陵派掌门禹鸿风。
“拜见掌门师尊。”柏洛惟起身恭迎,他面色微促,估计也没有发现掌门早已隐匿在此。
化神期的修为真是深不可测。
“惟儿不要多礼了,这里只有你我,放轻松些。”
禹掌门的语气很是宠溺,他一向看重柏洛惟,认为同辈师兄妹中无人比得过他这个关门弟子。
禹掌门望着柏洛惟怀里的白兔,把柏洛惟对兔子的柔情看在眼里。心中叹息,这上古转生兽恐怕是惟儿逃不掉的一场劫。
撇下此事不提,掌门笑着,赞叹:“抓捕上古转生兽的任务艰巨,你迟回一些,为师不会怪你。如今,太上尊已经闭关,无人能融合灵眼。你先将上古转生兽封印,等太上尊出关再议。此事就算了结了。”
“掌门师尊,可否等太上尊出关后再将上古转生兽封印?”柏洛惟在为花辞争取时间。
禹掌门早就料到柏洛惟会护着兔子,他一口回绝。
“事关重大,容不得你胡闹,你刚才不是还说要为火陵派负责,转眼就忘记了?”
“徒儿不敢。”
听着二人的对话,花辞兔耳垂下,见到禹鸿风之后,她才发现,火陵派的长老是说一不二,说要杀她是一定要杀她,不可能有半分回转的馀地。
滢滢叹息:主人,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花辞是真的开始害怕了。
掌门见柏洛惟不再辩驳,很满意,摸着长白胡须,道:“你为火陵派立下大功,从今日起,为师命你为戒律堂首座,执掌戒律堂。火陵派所有弟子都要服从你戒律堂的规矩。”
“万万不可!”
掌门笑笑:“你是否担心濮坚(濮元忠他爹)不服?明日起,我命他随我闭关三年,你不用顾虑。”
“徒儿不能出任戒律堂首座。”柏洛惟仍是拒绝。
掌门是真的被他搞糊涂了,升官加薪的好事还有人推辞?
“徒儿大限将至,无法出任戒律堂首座。”柏洛惟的语言不卑不亢,仿佛在讲别人的事。
掌门被他吓坏了,还很心疼:“惟儿你有隐疾?怎么不早点告诉为师?”
“不是,”柏洛惟义正言辞,“上古转生兽曾饶我性命,我才能带它回火陵派。此恩不报,有违天道,我起过誓,上古转生兽一死,徒儿立即自刎。”
掌门听言,一语不发,只是和蔼的面色褪去,眉头抹上一丝阴霾。
“你在威胁为师?你觉得你以性命威胁,为师就会放过这上古转生兽了?”
“徒儿不敢,徒儿句句真心,并无威胁之意。”
只片刻,掌门就信了柏洛惟,他这徒弟的脾气,他最了解,他是不会耍手段的,所以,他才想将戒律堂交给他。现在的首座濮坚唯亲信是任,他早有收回身边管教之意。
可是,徒儿的份量再重,跟火陵派生死存亡相比,也微不足道。
“好,既然你主意已定,为师不再拦你,”掌门将花辞拾起,“为师现在就将这上古转生兽封印,带去灵眼之下,你的生死自己做主吧。”
花辞本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连一根毛都竖不起来,想用意念启动直播系统,也做不到!
化神期的禹鸿风只是用神识压着她,她就如打了麻醉针一般,害怕到了极点。
柏洛惟最后望着战栗的花辞,眼中满是不舍。从不舍转为坚定,柏洛惟取出一把银色灵剑。这把剑跟了他一辈子,死于此剑之下,是他最好的归宿。
灵剑还未插入胸膛,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劈开入仙殿金瓦,直直砸到柏洛惟面前,砸出一个巨坑。
柏洛惟自刎的动作迟了,这,难道是天不让他亡?
历经风雨的禹掌门也惊慌不已。怎么会突降天雷?这是渡劫才会有的天雷?他这徒儿仅仅金丹期怎会?
禹鸿风看看手中的兔子,再看看茫然无措的柏洛惟,一个念头升起。
难道?
为印证心中所想,他走向天雷劈出的巨坑,弯腰查探,从中捡起一条珠链。珠链简陋,只有两颗菩提子串成,是天界的菩提子。这珠链掉下修真界,可谓是无上至宝。上面分别刻有字,一颗刻着“辞”,一颗刻着“惟”。
这“惟”指的是徒儿柏洛惟,这“辞”指的是谁?
掌门问:“这上古转生兽是否有名字?”
柏洛惟如实回答:“名曰花辞。”
“辞,”掌门再看一眼菩提珠链,立即懂了,摆摆手,“罢了罢了,这兔子你领回去吧。”
掌门不再用神识压着花辞,花辞一身轻松,溜到柏洛惟怀中。
掌门将菩提珠链交到柏洛惟手上,说道:“你寿元未尽,这是天道给你的旨意,你与这兔子之间有一场缘劫未了,若此劫不渡,永世无法飞升。你终归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为师是盼着你飞升的。不能害了你。”
柏洛惟静静听掌门师尊讲下去。
“上古转生兽暂且不封印,你也不必死了。为师明日起闭关,为期三年,这三年交给你两个任务,你要牢记。”
柏洛惟跪下听命。
“第一,执掌戒律堂,代行掌门之事,处理火陵派大小事务。”
“是。”
“第二,渡缘劫。三年之内,了结你与上古转生兽之间的缘劫。三年之后,出关之日,将上古转生兽。交与火陵派,融为灵眼。不得有议。”
“……是。”
说完,掌门隐匿了身形,不见了,殿内冷冷清清。
“我……是不是不用死了?”花辞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滢滢:对,你被判了缓刑三年。
柏洛惟紧紧捏着菩提珠链,缘劫?何是缘劫?既然花辞带来的是劫,为何我感受不到劫难的痛,反而是从未有过的喜悦?
抱歉,更新晚了,保证就算偶尔晚一点,一定会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