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元宵后十五天,柏洛惟拎着一个金色铁笼站在火陵派山下的巨大牌楼前。他终究是回来了。
笼中的花辞对眼前所见,惊叹不已。
刻着火陵派三字的琉璃牌楼,砖壁上辟圆券门三个,壁下为青丶白石须弥座,座上雕刻着各种神兽图腾。
威严的牌楼之后,是高耸入云的座座山峰,一峰连一峰,静谧安逸的灵气从峰上缓缓溢下,绵延千里,千里之内皆受灵气滋养。
这,就是那灵眼的力量!
花辞深呼吸,干净纯粹的灵气入体,驱散疲惫,一路上的舟车劳顿不覆存在。
牌楼前守卫的两个年轻修士躬身,整齐道:“恭迎师叔!”
“掌门现在何处?”
柏洛惟单手背于身后,语气低沈凌厉,比起水灵岛上那恭谦的态度多了尊者的威严。
花辞看的一楞一楞的,不必隐瞒身份的柏洛惟竟是如此正容亢色,威风凛凛。花辞那颗少女心忍不住钻出来扑腾了两下。
“回禀师叔,掌门已在轩正殿等候师叔多日。”
柏洛惟点头,泰然上山。直至柏洛惟身影渐远,两位守门弟子才敢直起身来。
柏洛惟没有直接前往轩正殿,而是将花辞带到一座偏峰上,云雾笼罩的峰顶古树参天,绿树成荫。中间有一座琼楼金阙,阳光下,金色的琉璃瓦反着耀眼的光芒。
朱红色的大门前,同样站着两个年轻修士,见柏洛惟走近,一人一边拉开大门,躬身道:“恭迎柏师尊回峰。”
花辞擡头,看见匾额上龙飞凤舞题着三个大字:入仙殿。
柏洛惟进屋后,将金色铁笼放在正殿正厅的紫檀方桌上。
花辞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动作眼熟,他在水灵岛上就喜欢把笼子放在正中央,回了门派还是一个德行。只不过这里的奢华是水灵岛不能比的。
花辞啧啧称奇,真不知道住惯了华丽宫殿的柏洛惟,是怎么适应的了外面那要饭一般的环境的。
奇人呐!
还有一事很奇怪。
自柏洛惟回到门派,就再也没笑过,花辞做鬼脸,他也不笑;讲笑话,更是跟听不见一样。花辞弄不懂,难道水灵岛上那个温和的他是假的?
柏洛惟一挥手,朱红大门缓缓关闭。四下无人,他突然松了口气,恢覆和蔼的面容,对着花辞微扬薄唇,笑容可掬。
花辞目瞪目呆。
柏洛惟笑说:“身在名门,诸多争斗,眼线众多,表现的冷漠些总是好的。”
“那你干嘛对我笑?”花辞不解。
这个问题真的把柏洛惟问倒了,他从没想过为什么会对着花辞笑。
反问:“你不喜欢我笑?那我以后冷漠待你就是了。”
“别!”花辞拨浪鼓似的摆头,她还是喜欢看柏洛惟和颜悦色的样子。虽然严肃起来很帅,不过还是对着别人严肃吧。
柏洛惟将花辞放出铁笼,轻抚她的额毛。
“你暂且在这入仙殿内歇息,我现在要去轩正殿面见掌门,晚些再来找你。”
花辞不解:“你不是要把我交给掌门处置吗,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柏洛惟面色一僵,沈吟道:“我此番前去,争取你能多活几日,若现在将你交与掌门师尊,就毫无商量的馀地了。”
花辞眼珠一亮,她听出来言外之意。
“你准备扣押我,威胁掌门?”
柏洛惟脸马上黑了。
花辞知道自己猜中了。
柏洛惟心中思量过多,一副无心谈话的样子。最后,他说:“无论如何,我会同你一起死,这是我在岛中湖时给你的承诺。”
说完,他转身出了大门。
花辞对着他背影喊道:“你别那么死脑筋!没人让你陪我一起死。”
柏洛惟是一点没听进去。
待柏洛惟御行飞离入仙峰,花辞百无聊赖的在殿内东摸摸西看看,像个乡里来的土包子。
滢滢语调奇怪的打趣:没想到我的主人是这么不怕死的,送上门来当灵眼标本。
花辞瘪嘴:“我这不还没死吗?”
滢滢:一只脚都踏进棺材啦。那个柏洛惟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神魂颠倒。
花辞兔毛下的老脸一红:“谁神魂颠倒啦?再说啦,船到桥头自然直,直觉告诉我,我能长命百岁。”
滢滢还欲说些什么,只听门被推开,一个高大威猛的青年阔步踏入。他头戴盔笠,身着轻甲,腰间佩青铜重剑,全身上下的东西加起来足有一百多斤。青年大步流星,步伐轻盈,丝毫看不出身上的负重。
此人一看便是武修,还是很厉害的那一种。
花辞第一反应是躲起来。她蹑手蹑脚钻到案几下,案几的长布拖地,把她小小的兔身盖了个严严实实。
青年武修在殿内巡查一圈,不解地喃喃自语:“柏师尊明明说这屋里有只兔子,让我照看着,怎么会没有呢?”
一听是柏洛惟派来的人,花辞胆儿肥起来。
“嘶嘶嘶嘶。”
她钻出来,跳到青年武修面前。
青年武修捏着她的兔耳拎起,他手劲太大,捏的花辞“嘶嘶嘶嘶”直叫。
青年武修对花辞的痛楚毫无察觉,待她完全是待畜生一般的野蛮方式。
花辞边踹兔脚边传音道:“柏洛惟让你好好照顾我,你就这样使用暴力吗?”
——警告!传音失败。
脑中一个机械女音响起。
花辞楞了,滢滢也楞了,这是什么情况?
滢滢:主人,你别慌,我去查一下系统故障。
花辞无法传音,只好用嘶叫和肢体语言告诉青年武修,放她下来。
青年武修根本是个榆木疙瘩,完全不懂花辞的意思。
花辞叹气,不愧是柏洛惟的手下,脑回路是一样一样的——迟钝!
最后折腾了好一会儿,青年武修把花辞关进桌上那个金色铁笼。
青年武修可不似柏洛惟那般温柔,关笼门的时候,把花辞尾巴给夹了,花辞弹的老高,又撞到了铁笼天花板,她真是伤痕累累,干脆躺在笼子里打滚,发泄不满。
“你这兔子真爱乱动。不知道柏师尊会把你红烧了,还是清蒸了。”
“嘶嘶嘶嘶。”花辞:你不知道就少胡说。柏洛惟才不舍得吃了我。
至此,花辞对这青年武修是再没有好印象了。
青年武修嫌麻烦的拿出一根胡萝卜,扔到铁笼里。
他啧的一声:“想我堂堂戒律堂下三代大弟子竟然要在这喂兔子?可笑。”
花辞一看,这胡萝卜连洗都没洗过,上面糊着满满的泥巴。
“嘶嘶嘶嘶!”花辞怒了:你让我吃泥巴?
花辞兔嘴一挑,把胡萝卜打到青年武修脸上,泥巴糊了他一脸。
“咯咯咯。”花辞捧腹大笑。看你还敢不敢造谣柏洛惟要吃了我。
戒律堂下三代大弟子很厉害吗?柏洛惟可是掌门的关门大弟子,哼。等柏洛惟回来了,让他好好敲打你。
青年武修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粗眉紧蹙,满怀恶意瞪着花辞。
“你以为你是柏师尊的兔子,就能仗势欺人?呵,我告诉你,我刚刚完成了一个机密任务,是门派的大功臣。这会儿来找柏师尊,是等着封赏的。照看你?说白了就是让我看着你,看犯人而已。”
花辞昂首,用鼻孔看他,表示不服气。
青年武修嗤笑,道:“真不知你得意个什么劲?我自打五岁进了火陵派,一直在柏师尊门下。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了,他这个人不近世俗,不近女色,对养兽宠更是毫无兴趣。把你关在这,百分百是要吃了你。你也就这几刻钟能蹦跶了。”说完,青年武修故作高兴,道:“哎~你说,柏师尊会不会赏我一碗兔子汤尝尝?”
“嘶嘶嘶嘶嘶!”花辞听不得人挑拨她和柏洛惟的关系,把兔爪伸出笼子疯狂乱抓。青年武修自视甚高,任由花辞乱来,一副你个小兔崽子还能伤我分毫的高傲样。
花辞想,教训这个武修靠蛮力肯定是不行的。她打开直播背包,里面沈睡的八只神兽在火陵派的灵力滋养下渐渐苏醒,灵力恢覆最快的是神兽重明鸟。
重明鸟见花辞正盯着它,跪下叩首:“圣主有何吩咐?”
“你会障眼法吗?”
重明鸟答:“略知一二。”
“好,你替我教训教训这个讨人厌的武修。”
花辞把兔爪伸出笼外,用障眼法隐身的重明鸟从花辞掌心里飞了出来。
它盘旋在武修的头顶,武修毫无察觉。
花辞眨眨眼,重明鸟心领神会,叼走了武修头上的盔笠,重明鸟将盔笠重重一甩,砸到地上。
青年武修立即扶剑站起,警惕万分。
“谁?”他四下张望,可这里除了他就是兔子,并无别人。
他理所当然怀疑起兔子。
“你好像有点本事?”
花辞眯着眼睛,一脸不屑,再看一眼重明鸟。
重明鸟盘旋着把盔笠叼起,摔在武修的脑袋上。武修猝不及防,后脑勺被重重捶了一下。
他捂着后脑勺转身,依然什么也没看见。
“咯咯咯。”花辞捧腹大笑。
“果然是你这小兔崽子干的!”武修恼羞成怒,他心里奇怪,他筑基后期的修为怎么会看不穿一个小妖兔的把戏?他哪里知道,他这点修为怎能看得穿上古神兽的变化,在神兽重明鸟眼里他就跟刚出生的小屁孩差不多。
青年武修把金色铁笼朝地上重重一甩,铁笼发出哐的一声。他一脚踩上去。
“反正你也要被柏师尊吃掉,不如我先帮师尊扒了你的皮。”
“嘶嘶嘶嘶!”花辞:你敢。
重明鸟盘旋着,叼开武修的束发,武修用手一摸,他已是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他何时遭人如此戏弄过?越想越气。把花辞揪出铁笼,按在地上,死死掐着它的脖子。
咳咳咳,重明鸟救我!花辞眼神呼救。
不等重明鸟出手,一个厉声震彻入仙殿。
“濮元忠。”
青年武修忽闻自己的大名,心脏漏跳一拍。
转头一看,逆光之下,柏师尊直直站在殿门口,眼神愠怒,按而不发。
“嘶嘶嘶嘶嘶。”花辞:你可回来了,你手下欺负我!
柏洛惟背在身后的手捏成了拳,在他眼里,只见他的手下濮元忠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把花辞按在地上,两人不知在做些什么。
心中无名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