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我是凛冬里盛开的花,正在逐渐走向枯萎,如果有人能跨过几千米的海拔把我带回家,这辈子我都不舍得让她手里的花雕零。
品源在新的一年做了重要的决定,她辞去了总经理的职位为品源筛选了一位代理人。
这意味着她将不会再专注于公司的经营,新的一年她有了更重要的的打算,为老程翻案。
品源代理人宣布的那一天,她打包了行李搬回了郊区的老房子,她要好好劝劝老程,医院已经给出最后通牒如果再喝下去他真的会没命,她不允许老程就这么把命丢了,最算死也要清清白白的死,而不是带着脏污离开,留下她在泥潭里挣扎。
当她拉着行李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她唯一一次在老程的眼里看到了光,他甚至主动把手里的酒杯放下,颤颤悠悠的过来帮她拿行李。
这是这么多年她唯一一次感受到老程还有救。
“爸,别再喝了好吗,这个家里只剩下我和你了,如果你还心疼我,就听我一次劝。”
她坐在老程的旁边,握着那瓶刚开封的酒瓶,满眼真挚的看着他。
老程楞在原地,然后端起桌上的酒杯。
她的心正在匀速往下跌落,可下一秒,老程的行为感动了她。
他把杯子里的酒倒进了脚边的垃圾桶,连同杯子一起丢了进去。
他张开嘴浑厚苍老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老爸不能拖累你,老爸已经拖累了你很久。”
程一欢握住那双浮肿又苍老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拖累,我知道你心里也很憋屈,这么多年委屈你了老程。”
老程看着她,眼神里有惊讶也有惊喜,很快他的眼睛也变得湿润: “阿欢啊,爹是不是活的太窝囊了。”
思绪回到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从酒店的床上醒来,身边躺着一个看着只有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想着赶紧逃离这样不堪的现场,可刚到家,警察就追上门来,他藏进卧室,反锁上门,他在屋里歇斯底里的解释,没有人信他。
女儿在屋外命令的语气让他出来伏法,那一刻作为父亲的尊严粉碎,再打开门,他是万人口中的嫌疑犯,爹妈老婆相继离世,他也彻底堕落成没脸没皮的醉汉。
他女儿把他从牢里救出来了,但也只是肉体活着出来,灵魂早就被骂名压在铁笼里。
从监狱出来的那一年,女儿无数次询问他当天的情况,他闭口不谈,他知道,闭嘴还能苟活着。他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女儿经历背叛。
周遭传来对他的辱骂他可以假装糊涂,可当耳边出现女儿的名字被冠上罪名的时候,他开始变得癫狂。废人能怎么反击呢,就用废人的方式搅得周遭不得安宁。
女儿开始厌烦他,周遭的骂声变得更汹涌,每见一次女儿,她的眼神都变得更痛苦。
直到那天昔日旧友女儿的出现,他才恍然从梦中惊醒。他的孩子多健康,眼神那么明亮,而自己的孩子年纪轻轻眼里就快要没光了。是他错了。苟活在世多么痛苦,他的女儿还如此年轻,怎么能让她在痛苦中度过漫长的一生。
他决定把当年的事情全部告诉她。
父女俩聊到深夜。
夜里,程一欢躺在床上盯着头顶那盏已经发黄的灯光,眼里倒影出光圈。
她拿起手机看着邢醒给她发来的照片,眼神变得愈发寒冷。
第二天清晨,她一早就载着老程去了医院,王叔说他现在定期要去医院做检查,喝酒引起的心脏供血不足。这是她第一次带老程去医院做检查,以前都是王叔陪着他。
老程说挂陈主任的号,每次都是她看。
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面在等号的时候她在走廊里百无聊赖的走着观看着墙壁上张贴着的优秀医生简介,一张熟悉的脸闯进她的视线。
陈守墨。
她看了看手中的挂号单,陈主任三个字直击心灵,不会是她吧……
很快叫号机显示她手中的号码,紧接着喇叭里传出声音: “012号请进入1号会诊室。”
老程双手撑椅子的铁扶手上费力的要站起来,她迟疑了一秒赶紧走过去扶起他。
老程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发福到行动不便,再加上他常念酗酒整个人都虚弱到没什么力气。
“爸,您,您能自己进去吗”
老程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刚要开口。
“算了,我陪你进去吧。”
老程现在记忆力减退的厉害,她担心他自己一个人记不住医生的交代。
她们来到1号会诊室的门口,米白色的木门左侧挂着长方形不锈钢的牌子,上面黑色漆字写着陈主任三个字。
老程叩响了面前的门,她心的心一惊。
房间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请进。”
老程把门推开,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坐在黑色的会诊椅上,身穿白色大褂,头发挽在脑后,悠然擡头,她的眼神穿过金丝眼镜望到了她的心里。
“陈医生。”老程笑着和陈守墨打招呼。
很快那穿透灵魂的目光转移,她下意识低头搀扶着老程坐在病人专属的会诊椅上,她楞楞的站在旁边,眼神和手脚都无处安放。
“最近戒酒了吗”
“准备戒哈哈。”老程的笑带着羞愧。
“睡眠怎么样,夜里会有憋气的感觉吗”
“有,睡着睡着会有一口气上不来憋醒的情况。”
两人一问一答,陈守墨的声音听起来稳重又静雅,她忍不住用馀光去看她那张脸。
她在病历本上用蓝色圆珠笔记录着什么,认真又严谨。她看入了迷。
她突然擡头,没来得及收回眼神被她抓个正着。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她来到老程的跟前,弯腰拿起胸前的听诊器放在老程的胸口神情严肃的听诊着。
很快她收回听诊器打开会诊室的门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进来一名推着轮椅的护士。
“小芬你带病人去做一个胸部的ct。”
这次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看着她说了一句: “家属留下。”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是该这样吗,作为病人家属要听医生的话,就像学生要听老师的话一样。
老程被护士推着离开会诊室,米白色木门咔哒一声关闭,她的心也跟着咔哒一声。
“坐。”
她听话的坐在老程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病人情况不是很乐观,酒必须戒掉,要不然影响用药,还有,后面饮食要控制一下,肥胖也会引起心脏功能方面的问题。”
她认真听着,然后不停的点头。
该说话吗,可是她不敢开口。
陈守墨擡头看她,然后撕下一张白色的处方单递到她面前: “这些是日常需要服用的药品。一会看看他的ct情况,不太乐观的话可能需要住院治疗。”
她接过来。
“好的。”声音有些沙哑。
接下来的十几秒里会诊室陷入一片沈寂,她能感受到有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把头低下,开始变得局促不安。
“最近过的还好吗”
她擡头,目光茫然的看向面前的人,莫名有些委屈。
下意识的摇头,然后又重重的点头: “还好。”
“嗯,那就先这样,等ct结果出来你们再过来。”
她慌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说话也有些结巴: “好,好的。”
从1号会诊室出来之后,她的魂就已经飘了,心变的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她看着走廊里挂在c位的医生简介,女人的脸和名字一次次冲击着她的心脏。
她也快病了。
ct结果出来之后,陈守墨给出住院治疗的建议。
她着手替老程办理了住院手续,当天下午就住到了医院。
她把老程安顿好之后,去了楼下医院的停车场,打算开车回郊区的老房子给老程拿上一些衣物和生活必需品。
刚到地下三层,她就看到这样一幕。
女人站在白色的汽车前,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捧着玫瑰递到她的面前。
她侧身躲在一辆suv的车旁,高大的车身足够将她小小的身影遮挡。
“听陈宇说你没什么重要事情基本上是六点下班,我五点半就在地下停车场等着,好在运气好,真的等到了。”
陈守墨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玫瑰花,装在大衣口袋的手拿了出来,接过了那束玫瑰。
她的心拧巴在一起,隐隐作痛。
“有心了,花很新鲜,谢谢。”
男人伸出手,昂贵的表套在手腕上,他看了看时间说道: “刚好是晚饭时间,不知道陈小姐肯不肯赏脸一起吃顿便饭”
她的手指紧握,咬牙注视着陈守墨。
“当然可以。”
手指松动,她的手臂自然垂落下来。
怎么可以,怎么会是可以,谁都可以,唯独不可以是他。
男人转身去开身后的黑色宝马。
陈守墨低头嗅了嗅玫瑰,转头向她这边的方向看过来。
她吓了一跳,紧接着蹲下身子,藏匿在车后。
车子行驶的声音,停顿的声音,车门打开的声音,关闭的声音。
感受到车子逐渐驶离她才慢慢站起来,走到suv的车前面注视着黑色车辆从哪个出口离开,她快步跑去找自己的车子,紧张的启动,快速跟上。
陈守墨一定是被邢振南那包装的极好的外表蒙住了双眼,他才不是什么好人。
高中的时候,她曾经去过邢醒的家里过夜,邢醒出卧室去洗澡的时候,邢振南毫不避讳的进到卧室,坐在床边还把手伸进被子里试图摸她的腿。
好在她性子比较野,大叫着把他赶了出去,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邢醒的家里。
她对邢醒哥哥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段记忆里,尽管她和邢醒玩的再好,有她哥哥在的局她也从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