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顾景峡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几乎抑制不住要大声喊,好在一丝理智尚存,他及时压住喉咙里即将爆发出来的声音,扑向谢宛英查看情况。
谁想等他刚刚探头过去,忽然眼前一黑,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脑袋就有些发昏,用力晃晃头,他察觉到眼前的环境有些怪异,似乎视角不对。
他刚刚明明是跪在床前,扑过去的时候头朝着床上,就算晕倒,也应该是脸压在床上,怎么现在眼前居然又是帐顶,和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情形十分相似。
忽然耳边“嘤咛”了一声,明显是个女孩子的声音,顾景峡瞬间头皮发麻,第一个反应就是——他被仙人跳了!
这种情况前世遇见的多了,只是都没成功,他忍不住心里发急,他可还没把阿英哄好呢,再碰上这种事,阿英得多生气啊!
这一急之下,他也顾不上头晕乏力了,赶紧坐起来,却发现身旁有一个小小软软的身体,那显然就是刚才发出声音的人了。
看身形还是个孩子,顾景峡松了口气……孩子的话,等等!
顾景峡心脏砰砰狂跳,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把那女孩子翻过身来。
嗬!不是谢宛英还是谁?
就是他刚刚还用的身体!就是他在清晰的玻璃镜中看到的容颜!
顾景峡再也绷不住,又是探鼻息,又是掐人中,谢宛英也终于悠悠醒来。
此刻顾景峡已经适应了黑暗中视物,清楚地看到谢宛英那张精致美丽的小脸上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便是了然,随即又抿起嘴唇。
顾大人求生欲好强的,他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已经在顾景峡本尊的身体里了,顾不上欢喜,首先问谢宛英:“阿英,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谢宛英摇摇头,顾景峡这才咧着嘴笑了出来,开始还有些收敛,后来笑容越来越大,如果不是顾及到隔壁的谢明柏,他可能都要仰天长啸了!
老天真的有眼啊,他居然换回来了!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谢宛英的情绪有些不对,她脸上没有白天那种生气的样子,可也绝对称不上欢喜,看着他的表情,微微有些怪,似乎是在……怜悯?
顾景峡有些紧张:“阿英,你怎么了,可是转换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顾景峡话一说完,还没等到谢宛英的回答,忽然眼前又是一黑,再次醒来的时候视觉角度又改变了。
这次他有经验了,知道自己和阿英这是又换了回来。
果然,只见谢宛英在他的身体里悠悠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做女人啊。”
顾景峡傻眼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当然不想做女人,可是阿英能给他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换来换去的好麻烦……也好吓人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大人,第一次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主要是个人的力量在这种超越自然的现象面前,太渺小了,习惯掌控全局的顾景峡对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也是分外不适。
谢宛英何其了解他,立刻点出来:“你怕了?”
顾景峡想嘴硬,可还是没能说出口,他真的太不喜欢这种感觉了。
谢宛英点点头:“知道怕就好。”
顾景峡有些发急:“阿英,你不要戏弄我,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谢宛英沈吟了一下,缓缓开口:“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为何,可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恍恍惚惚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了一段话,等清醒过来之后,发现只能记得大概,大抵是你我前世算积了阴德之人,你在治理黄河水患之时活人无数,我募集善款救助灾民,因此来世都应该生在富贵人家。”
顾景峡点点头:“那如今是怎么回事?富贵倒是富贵了,可这……”
谢宛英凝眉:“我临死之时向佛祖许了愿,觉得女子太苦,想来世做男子。”
顾景峡:……
过了许久才颤巍巍叫了声:“阿英……”
谢宛英擡眼看他:“我怎知会变成这样?不都说转世会喝孟婆汤吗?”
顾景峡好委屈:“你不想再和我做夫妻吗?”
谢宛英:“我托生为男身,你做女身,如若你我并无前世记忆,我们何尝不会再次做夫妻?”
顾景峡:“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谢宛英咬咬嘴唇,擡头看他一眼,顾景峡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果然,谢宛英垂下眼皮不看他,自顾自道来:“你是九世纯阳之身,不可能做女子,我要亦生为男子,那咱们来世便无缘了,那个声音问我,可是要决意如此。”
顾景峡心脏狂跳:“那你怎么回答的?”
谢宛英擡起眼皮看他:“我道是随缘,你若临去之时不再念我,那我们各自安好,过自己新的一生,你若有执念,那需得与我共享富贵,共担苦难。”
顾景峡眨眨眼,有些不大明白。
谢宛英只得继续解释:“就是你我现下的局面了,我亲身体验你寒窗苦读的不易,在外为官的辛苦,你也要体会我身为女子的不便,比如被关在后院不得见外人,比如身体孱弱无力,还有……将来来月信的不便以及……生育之苦。”
顾景峡的脸越来越绿,听到后面两个比如时脸色绿的已经开始发青,憋了半天还是只憋出两个字:“阿英……”
谢宛英立刻擡眸看他:“这是我的选择,你在来之前并不知情,所以你是可以反悔的。”
顾景峡对此并不抱乐观态度,不过还是问了出来:“如何反悔?”
谢宛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我今生再不得见,从此桥归桥,路归路,那样经年之后,自然各归其所。”
顾景峡:“各归其所就是像刚才那样换回来?”
谢宛英摇摇头:“这一世是意外,各归其所自然是你我各自再去投胎,真正的投胎,忘记一切重新开始,我做男子,你继续你的九世纯阳之身。”那么当然也就不再有什么前缘了。
顿了顿,接着道:“你我现在男女有别,你从书院自回家去,这样我们自然不会再见面,并不难做到。”
顾景峡铁青的脸色始终没有缓和,闻言更是眼露凶光地看着谢宛英:“然后呢?你待如何?和秦子铭那个无赖搞断袖?”
谢宛英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她气急:“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要去……断袖?”
顾景峡冷笑:“不然呢?难道你要去娶个别的女人?你确定你能行?”说着往她身下扫了扫。
这男人简直什么都敢说!谢宛英没好气地挤兑他:“要不行也是你不行。”身体是他的。
顾景峡继续冷笑:“我行不行,你用了一辈子难道不知道?在我这里自然是行的,可你确定换成你,抱着一个女人,你那啥的起来吗?”
谢宛英快疯了,她为什么要半夜三更和顶着一张萝莉脸的流氓无赖前夫讨论这种话题?
于是干脆扭过头去:“要你管,反正你要不想当女人就走的远远的,时间到了自然就该怎么样怎么样了?”
顾景峡问:“多久?”
“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这个不太能确定。”谢宛英按照记忆回答的很认真,可心头却沈甸甸的:他……果然还是不愿意的,也罢,此间一别,尘归尘,土归土吧……
“谁问你那个,老子问你要体验多久的女人?是不是一辈子!”顾景峡依旧脸铁青,连文人的斯文都不要了,张口便是粗话,比他一向看不起的贩夫走卒还不如。
“诶?”正沈浸在离别伤感中的谢宛英诧异地擡头看他,只见那萝莉脸又恶狠狠地看她:“来月信是吧?生孩子是吧?只要不是一辈子换不回来,不管多久老子就当是赔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