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宗祈晖醒来时下意识摸摸身旁，床已经空了。他睁眼环顾四周，发现齐临朝正窝在一旁的椅子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唔……”
    齐临朝一见宗祈晖嘴动就立马凑上去故技重施，结果没吻两下就被宗祈晖不停摆头难为情地躲了过去。齐临朝还没见过宗祈晖害羞，捧着下巴蹲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盯个不停。
    宗祈晖躲开炙热的目光假装眯眼看向窗户，厚厚的窗帘下摆隐约透出微亮，他眨眨眼睛：“几点了，你怎么还没走？”
    “还早呢，天刚亮。”
    齐临朝走过去拉开窗帘，温暖的阳光瞬时装满整个房间。
    “那你怎么就起来了？”
    “我怕不小心碰着你。”齐临朝回到床边轻轻扶起宗祈晖让他能够倚靠床头坐着。宗祈晖感受到齐临朝的轻松与愉悦，浑身上下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齐临朝细心地整理好宗祈晖上衣的褶皱，含情脉脉地看够了才起身去端来洗漱用品帮宗祈晖刷牙洗脸。宗祈晖听话地张嘴丶闭眼丶擡头丶伸手，心满意足地看着齐临朝团团转的身影。
    医护人员循例过来检查，还在床上支起小桌板摆上热乎乎的早饭。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你擡眼我微笑，此时无声胜有声。
    门铃骤起。
    宗祈晖闻声停手：“这么多人在呢，你不必麻烦小川。”
    “小川能陪你说话解闷，而且他也确实担心你。”齐临朝吞下最后一口粥，“我该走了，今天可不能像昨天一样。我要是晚回来，你就先睡，好不好？”
    “好，那你要小心！”宗祈晖难得露出乖巧的模样。
    “嗯，放心。”齐临朝低头长长一吻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出屋。
    小川已经乖巧地坐在沙发上：“齐警官早！”
    “小川，又要辛苦你了。”
    小川笑着起身：“这里大小事情都有人做，我辛苦什么。”
    “我会尽量早一点回来。”
    “齐警官，我听说申龙他……”
    “嘘！”齐临朝赶紧制止，“不管你听说了什么都不要跟祈辉提，等他身体恢覆了再慢慢说。”
    小川连连点头，目送齐临朝迈出家门。
    齐临朝刚出院子就感觉街对面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一闪而过，他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连忙快步跑过去查看却毫无发现。“难道是我看错了？”齐临朝又左顾右盼了半天，确定没可疑才拦下出租车。
    车刚走远，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黑影从小巷钻出来站在宗祈晖院门外向里张望。
    *
    齐临朝发现顾韦总是眉头紧锁盯着水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小顾哥？你怎么了？”
    齐临朝连叫几声顾韦都没反应，凑近一看发现顾韦的双眼布满血丝，他不免担心：“小顾哥昨天没睡好吧？”
    “嗯，不踏实。”顾韦心不在焉。
    齐临朝生怕顾韦留有心理阴影：“小顾哥还在想昨天的事？”
    “嗯。”顾韦下意识接话。
    齐临朝看顾韦的神情和平时分析案情时一模一样，他立刻有所觉悟：“小顾哥是不是发现什么可疑？”
    “不好说，等我想明白告诉你。”顾韦有些遮掩又不想齐临朝生疑，连忙眼皮一翻话锋转得飞快，“小齐，你今天又让小川在家陪着他啊？”
    “啊？是，是呢。”齐临朝被问得措手不及。
    顾韦特意确定周围没人才放心大胆地调侃：“小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小川是你情敌你不知道啊？”
    齐临朝一时语塞，只好尴尬地笑笑。
    “我跟你说，他们俩一个大难不死身受重伤，一个担惊受怕爱而不得，双方都是最脆弱的时候。你让他们在这种时候孤男寡……寡……孤男寡男地相处一室，就不怕燃起点什么？”
    齐临朝听着顾韦半开玩笑的话，表面满不在意心里却难免嘀咕。
    “得得得，你自己想想吧！我这来活了。”顾韦边摆弄手机边起身：“我得先去取申龙的验尸报告，然后把周所长带到询问室……”
    “我去找苏法医！”齐临朝按下一脸懵的顾韦抢先跑下楼。
    法医室里依然是那股浓浓的消毒水味。苏振文站在储物柜前整理，脸上的疲倦清晰可见。他听见来人，头也没回只是指了指桌上的文件夹：“顾警官吧？刚发完短信你人就来了，还真是神速。”
    齐临朝进门拿起报告却犹豫着既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
    苏振文觉出不对转身：“原来是齐警官。”
    齐临朝不知怎的有些拘谨，虽然嘴边堵了很多话但好久才勉强挤出句不痛不痒的寒暄：“苏法医昨天也没休息好吧。”
    “没办法，命案又不会挑你舒服的时候出现。”苏振文轻盈的声线把抱怨说得格外温和，他揉揉右手又慢条斯理地讲解起案情，“申龙被子弹贯穿心脏当场毙命，没有其他可疑伤口。经过比对，击中申龙和打伤宗祈晖的是同一把枪，上面有提取到胖子强丶刀疤刘丶申龙丶蒋劲和顾韦等五人的指纹。”
    一切都符合申龙的描述和齐临朝的猜测。
    齐临朝捏着报告擡眼看了苏振文几眼却欲言又止。
    苏振文微微一笑：“齐警官是不是还有话问我？”
    齐临朝还没想好怎么说，楼梯间就突然传来大林慌慌张张的叫喊：
    “苏法医！苏法医！快帮忙看看嫌疑人这是怎么了！”
    *
    审讯室外的走廊挤人头攒动，房间里蒋劲背着手焦急地来回踱步，顾韦则在一旁闷声沈思。周所长躺在地上四肢僵硬丶言语不清，歪斜的嘴角还不停往外吐出秽物。
    苏振文跪着帮周所长侧身以免呕吐物堵塞呼吸道，然后又拿起简易吸氧器进行操作，直到120的人赶来症状都没有明显缓解。
    “初步判断是急性中风引发脑梗塞，需要马上送往医院。” 救护人员一面判断一面询问，“病人之前用过什么药吗？”
    顾韦赶紧拿起桌上的药瓶：“就这个，嫌疑人自备的降压药。”
    秦义风闻讯赶来，他先是安排大林小林一个跟车去医院一个联系周所长家人，然后把负责审讯的蒋劲和顾韦叫进办公室问话。
    齐临朝等人围在电脑旁通过审讯室的录像还原现场，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生怕漏掉任何细节。
    从画面看来，周所长坐上被审席时精神状态都算不错。
    蒋劲要求周所长再次描述胖子强被害案前后的细节。
    齐临朝仔细听下来，周所长所言之物和昨日并没太大出入。
    蒋劲劝周所长不要避重就轻，周所长则斩钉截铁地咬定自己只是听从申龙的威胁办事。蒋劲话语间见缝插针地说起老白，周所长也坦然表现得一无所知。
    蒋劲见没有突破便朝顾韦连使眼色，局面也开始出现变化。
    顾韦开口即重磅：“申龙说他只是拿药给你，其他都是你的安排。”
    周所长不以为然：“一个亡命之徒逃命路上的狡辩怎么能信？”
    “申龙对其他事情供认不讳，这件事没必要撒谎吧。”
    “供认不讳？”周所长俨然不信。
    “对，他被捕后和警方讲条件，他提供线索警方宽大处理。”
    “提供线索？”周所长默念着陷入沈思。他擡眼看看墙上的钟，大概是发现到了吃药时间，便从口袋里摸出药瓶就着桌上的水吞下一颗，然后双手抱胸继续思考。
    良久，三人无言。
    周所长突然开腔，冷冷地话让屏幕内外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申龙是不是已经死了？”
    顾韦沈默，蒋劲奇怪：“你怎么这么问？”
    周所长嘴角冷笑，把玩着手里的水杯不再说话。又过了几分钟，周所长便开始浑身抽搐，再后来就苏振文赶来救护的画面。
    所有人四散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大家都轻轻松了口气。
    齐临朝暗暗琢磨，这段审讯流程看起来再正常不过，既没有过激的语言也没有肢体的冲撞，加上嫌疑人本身就有高血压的毛病，突发病变应该只能算是一场意外。
    这时蒋劲和顾韦也从秦义风的办公室出来，两人气色极差。毕竟昨天有嫌疑人在他们手里走火丧命，今天又有被审问者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病送医，换了是谁都得一脸苦瓜相。秦义风嘱咐大家不要多想处理好手头的工作，蒋劲和顾韦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
    齐临朝虽有一些疑虑但理不出头绪，他到了下班点惦记着宗祈晖便赶紧往回走。经过一层大厅时，齐临朝被轻柔地叫住。
    “齐警官，他伤好些了吗？”
    齐临朝认出苏振文的声音立刻猜到话里所指，他转头迎向步履轻盈的苏振文：“他好多了，但身体还很虚。”
    苏振文微笑：“那就好，齐警官先前取报告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齐临朝抿抿嘴：“没什么，只是想谢谢苏法医之前的提醒。”
    “谢什么，也没帮到忙，还是出了事。不过没有伤到脏器也算是万幸。他身体底子好，应该恢覆得比常人要快，你不要太心急。”苏振文轻轻眨动着卷翘的睫毛，完全没有那天急赤白脸的影子。
    “嗯。”齐临朝终究没忍住，“苏法医怎么知道他有危险？”
    苏振文低下头，半晌才开口却是换了个话题：“齐警官，过几天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看他？”
    苏振文揉捏着发抖的右手：“不方便就算了，我随口一问。”
    “额，方便的。”
    苏振文兴奋地掰着指头：“那，下下周三可以吗？”
    “应该没问题，我回去跟他说一下。”
    “好！麻烦齐警官了！”苏振文嘴角上扬，顾不得齐临朝脸上明晃晃的别扭，欣喜地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