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再相见
当年被天道打入鬼界忘川,他的剑便掉进忘川河再无下落,陨杀剑法就藏在剑中,跟着剑一块遗失不知在世间某个角落了。
那把剑是师尊融合六界灵力亲手打造而成,是他自孩童时期便握在手里的剑。自他有意识以来,除了师尊,惦记最多的便是那把剑。
所以在看到池渊做出与剑招一样的动作后,凌天上神将一切抛诸脑后,借过千允辰的身体便朝池渊的方向飞去。
他打断正在破结界的池渊,问:“这招你从哪里学的!”
“阿允?”池渊下意识唤了一声千允辰,末了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个灵魂是凌天上神的,于是连忙改口:“上神。”
上神心里着急,没空在意那些细节,又问了一遍:“你这剑招哪儿学的!”
池渊有些茫然地答道:“是我家先祖传下来的。”
“你家先祖是谁!告诉我他一生都做了什么!”
“家祖池朔,侠客出身,后定居落西川经商养家。”池渊说的很简洁,但其实关于先祖生前的事迹,先祖池朔本人洋洋散散写了一书架的书,内容看起来就像民间的话本子。
池渊觉得这样介绍老祖宗丢脸,于是在读完那一书架的生平后,把先祖的生平概括成了一句话,方便对外人介绍。
但凌天上神偏要那一书架的生平介绍:“他做侠客时可曾得到过一把剑?”
“上神,您这就有些为难人了吧。”
池朔做侠客时的经历先不说能具体到每一天,单是他得到过的奇珍异宝就不下百件,其中兵器占多数,鬼知道他一共得了多少把剑?
“那就都说一遍!”
“??”池渊怀疑这位上神在整他。
“上神,我还要闯聆天台,您看是不是…先等一会儿?”
池渊话音刚落,天边恰好传来一阵雷声,好似在附和池渊说的话。
上神恼了:“吵死了!滚!”
雷声在凌天上神这儿是一大雷区,谁踩谁完,尤其是天道。他夺过池渊手中的剑,借着千允辰的灵力和逸散在空中的神力,挥出了一式剑招。
虽然剑招动作让池渊觉得熟悉,可威力却是他全然陌生的。
池渊能感觉到,这招一出,聆天台结界往上破了至少百层!过了百层后,结界质量明显有所提升,再不是随手一剑能破开的。
而他,却只借着旁人的力量和外力支撑,挥出的剑招威力便能直破百层结界!
这一剑下来,天安静了。
凌天上神收剑转身,说:“我刚刚用的剑法叫陨杀,共九式,那是第一式。陨杀剑法乃师尊亲手所写,世间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当年那一战过后,我的剑便随剑法一同下落不明,而你方才所式剑招与陨杀剑法几乎一样,想来是你家先祖寻到我过的剑。”
经上神这么一说,池渊终于从记忆中翻出了一段内容:“先祖确实捡过一把特别的剑,不过那是把断剑,据说那时剑旁边还有几张残纸,纸上零零散散写着几招剑法。”
听到“断剑”二字,凌天上神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道:“不可能。”
那是由六界灵力淬炼而成的剑,怎么可能断!
“那书确实是这么写的。”池渊继续回忆道,“后来先祖把残纸带走,而剑留在了原地。他说剑是万万不能动的,拿了残纸就已是冒犯。”
当然不能动。
那可是师尊送给他的,是他的剑,六界谁敢动?
沈默许久,凌天上神才艰难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些下落。或许等有朝一日,他的轮回转世能与那把剑重逢。
他能等,但有人等不了。
在他挥出陨杀剑招的那一刻,坐在叶寒江小院品茶与夏景之商议的帝卿尘便察觉到了。他在那一刻失了神,反应过来后,只来得及对夏景之留下一句“到时候听我指挥”便匆匆往聆天台赶。
哪怕借着不属于他的力量,但仅凭那个气势,帝卿尘也能认出来。
他就在这里!在聆天台上面!
来到神界这些年,帝卿尘从来不愿直面天道,每次带别的神来聆天台领罚,他从来都是背对着天道,多看一眼都不肯。
而今他带着一身神力,瞬息抵至聆天台,不顾一切强闯,只为能见那个人一眼。
可他看到的只有池渊和千允辰,并没有第三个人。
感受到帝卿尘的气息,池渊惊讶回头:“帝卿尘?你怎么来了?神躯闯聆天台,你不要命吗?”
“我来找人。”
即便做好了不见的准备,可真正听到那个声音,凌天上神依旧忍不住回头,目光不受控地往那人身上看。
幸好,他借着别人的身体,气息又那么弱,那人应当认不出来。
千允辰的容貌与他原本的样子差别很大,他不笑时,眉眼更显锋利,恨不得把看他的人扎成筛子。而千允辰不一样,他即便不笑,眉宇间依旧有股温沈的气质,仿佛能包容世间万物。
师尊总说他眼神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像神,没有人会愿意供他……即便他当时的神像遍布大街小巷。
而今他躲在别人的身体里,借着一双像神的眼睛,悄悄注视片刻,应当不会被发现……
可他忘了一点,自己是那人看着长大的。
养了那么多年的徒弟,若是换个身体就认不出来,他这师尊未免做的太失败了。
所以哪怕只有一眼,帝卿尘也能近乎确定他的身份,更别说他又偷偷看了那么多眼。
帝卿尘握上千允辰手腕,问他:“是你吗?”
上神显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认出来了,情急之下连忙把千允辰拉回主位。千允辰闭了闭眼适应片刻,再次睁眼,帝卿尘便找不到那丝熟悉的感觉了。
但凌天上神毕竟用过千允辰的身体,短时间内千允辰多少会有点他的残影。
许是太过想念,哪怕只有瞬间的残影,也足以令帝卿尘痴狂。
“是你…是你对不对?”
帝卿尘想去碰他的脸,千允辰正好在此刻睁眼,不偏不倚正好对上帝卿尘满是柔情的目光。
千允辰:“……”
论一睁眼与神尊温柔对视是什么感觉?
答:尴尬。
好在他夫君靠谱,没让这种尴尬持续太久。
池渊拉过千允辰到自己怀里,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喂,这是我的人,正主还在这儿呢你就想上位,未免有些太光明正大了吧?”
本来有些伤感的帝卿尘顿时变脸:“滚。”
“明明是你抢我的人,你还让我滚,好意思吗?”池渊把千允辰搂紧了几分,宣告主权道:“旁的事一律好说,但这事是底线。你犯相思病爱找谁找谁我不管,但再碰阿允一下你试试。”
完全脱离混沌状态的千允辰听到这句话,顿时懵了。
这什么情况?怎么听起来池渊和帝卿尘要反目了??
“上神?”他在心里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凌天上神还沈寂在帝卿尘对他说的那句“是你吗”当中,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坦白一切,堂堂正正再唤他一句“师尊”,听到那人回应自己。
他不知缓了多久才压着这种冲动,为了一句回应让两个人再次承受离别的痛,太不划算了。
“没什么。”他压着嗓音对千允辰叮嘱道,“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承认我的存在。”
千允辰不解:“为什么?上神您那么想念神尊,明明有机会,为何不与他相认?”
“有些事你们没经历过,不懂。当然,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懂。”
那种体会过幸福又失去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千允辰确实无法理解,但他知道那种感觉一定不好受。既然这是上神的意思,自己照做就好。
那边的池渊和帝卿尘照常打了一番嘴炮,这才停下开始好好说话。
“说吧,为何突然来这儿?”池渊问,“你是神,以神之躯强闯上聆天台极其容易伤及神魂,你本就是……还这么做,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我知道。”帝卿尘看着千允辰说,“我就是…一时魔怔了。”
池渊挡在千允辰身前,怼道:“我看你是相思病犯了。”
“什么相思病,别胡说八道。”帝卿尘顿了一下说,“我只是…有些想他了。再说,他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徒弟,‘相思病’这个词用的不太合适吧。”
“是,你就只是想徒弟了。”池渊拉长语调说,“就‘只是’想他,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你给我好好说话,聆天台的天雷怎么没劈烂你的嘴?”
“天雷?”池渊疑惑道,“什么天雷?”
帝卿尘同样疑惑:“怎么?你都闯到这儿了,没受到天雷攻击?”
“没有啊。”
说来也确实奇怪,进聆天台之前天雷拦路无数,怎么反而进了聆天台,破了这么多结界,天道一点表示都没有了?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帝卿尘垂眸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一种情况,忙道:“快走!离开这里!”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帝卿尘推了一把。然而还是为时已晚,天边白光骤现,一道巨型天雷落下,在即将劈中他们的时候突然分道而行,朝四方攻去。
帝卿尘大惊:“不好!结界!”
在凌天上神使出陨杀剑招的时候,天道便知道最难缠的人都回来了。于是他积聚力量,率先攻击神界四方的结界。
趁着三人注意力被天雷引走,天道又降下一阵天雷,正对着池渊和帝卿尘劈下。
那一刻,无论是千允辰还是凌天上神,都做了相同的决定。他挡在池渊和帝卿尘背后,替他们借下了这一击。
这道天雷本是冲着击碎神魂来的,即便有凌天上神暗中相助,也难以抵挡。他能做的,就是护住千允辰的命门,让他没有生命危险。
但那道天雷最终还是穿腹而过,给千允辰带来了不可忽视的伤害。
“阿允!”
池渊连忙扶住千允辰,并等着伤口传到自己身上。可这次不知为什么,那生死相连转移伤痛的缚阵居然失效了!
他匆忙去捂千允辰的伤口,看着不断流出的鲜血,池渊急了:“为什么阵法不管用,阿允你……”
“怎么…还想替我?”千允辰忍着痛意,“池渊,你太坏了。”
“这不是重点!阿允你,你别用灵力强拦着!天雷的伤不是闹着玩的!我做过神,知道如何应对,能保证自己性命,你把损伤传给我好不好?”
“不好,能保证性命,难道不会痛吗?”千允辰擡眸看他,知道他不死心,只好低声说出真相:“有第二个灵魂在我体内,阵法不起效的。”
作为一种极其霸道严苛的阵法,只要有一点条件不满足,它的作用都不会被触发。
这个阵只对千允辰和池渊两个人,而今千允辰的体内有第三个人,两具身体却有三个灵魂,已经不满足两个人生死相连条件了,自然无法发挥它的作用。
“怎会……阿允你撑住,我下去带你去找燕神医。”
千允辰拉住他说:“都已经闯到这儿了,你下去,就是放虎归山,白白给天道喘息时间……我可以撑,你继续闯,别管我。”
“闯什么,都已经这样了,闯上去也无用。”帝卿尘带着几分怒意,“他毁了神界结界,外泄的神力很快会引来麻烦,尤其是东边的魔界。当务之急,是下去修补结界。方才那一击他积蓄了长时间的力量,需要时间恢覆,我们速战速决,来得及。”
千允辰:“可是……”
帝卿尘:“而且天雷造成的伤拖不得,你不是神,更应该重视。听话,下去治伤。”
“先下去吧。”凌天上神也开口道,“天道跑不掉,他见了我一击陨杀,心里舒服不到哪里去。我虽护住了你的要害,但天雷的伤拖不得。”
千允辰微微点头:“那好吧。”
其实恢覆灵力后,多重的伤他都可以压着短时间不露破绽,他本想等离开聆天台再考虑要不要服个软。只是没想到脚刚触地,他就晕过去了。
“走,去寒江那儿,若烟在那边。”帝卿尘说。
事态紧急,池渊甚至都没问为什么燕若烟会在叶寒江那边,抱起千允辰就往叶寒江的小院赶去。
直到来到叶寒江院前,看到开门的人是夏景之,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