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真相
    憬琛的棺与其他几位古神不同，池渊挥剑砍上去，见到了当年的真相——
    与壁画上描绘的一样，那是一条藏在忘川河之下的路。这条路没有尽头，也没有源头，除了道路两旁如繁星般的白花外，没有任何生气。
    一道白影跪坐其中，他身上的衣袍沾着许多血，若仔细看，不难发现他的衣袍已经变得透明。
    但即便自己都快不行了，他的目光依旧直直落在前方。那是几个魂魄，已经残破到无法凝聚出原形了。
    憬琛与其他古神不一样，他乃天地开辟之初轮回道的化身，哪怕只馀魂魄，实力依旧强悍，加上这里又是他的地盘，所以他强撑着给那几个魂魄注入能量，把他们救了回来。
    正是萧回舟他们。
    因为本体就是鬼魂，萧回舟的状态比其他人要好一些。他睁开眸子，发现自己身在轮回道，不免惊讶：“我们…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憬琛苦笑道，“抱歉，让你们跟着受连累，万幸……”
    万幸还有这么一条轮回道立在鬼界忘川之下，让一切都还有回旋馀地。
    “这不是你的错。”萧回舟安慰他道，“天道野心已然暴露，只是一直缺个契机罢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想代替你的位置。你可还有办法阻止他？”
    憬琛擡手拨了拨那繁星似的白花，叹息道：“我本体已被他封印，虽侥幸逃出一缕魂魄，却不足以与他抗衡。你们又都遭了他的杀手，只馀残魂，只怕暂时没法翻盘。”
    “难道我们就只能这么坐以待毙？！”萧回舟不甘，“憬琛，他的偏执你也看到了，以天道的偏执执掌六界，将来会出大问题的！”
    “我知道。”短暂的失意后，憬琛又恢覆了那副一切胸有成竹的样子，“所以我们需要帮手。”
    “帮手？”萧回舟觉得可笑，“去哪儿找帮手？”
    最厉害的都在这儿只剩一抹残魂了，六界还有谁能帮忙？
    憬琛擡眸看向不见尽头的轮回道，笑道：“现在没有，将来会有的。”
    萧回舟：“？”
    没等萧回舟理解这话的含义，便见憬琛擡手聚力，在自己心间结结实实打了一掌。残魂在这一掌的威力下再次被震碎，憬琛剖出那半碎裂的魂魄，送入轮回道深处。
    萧回舟看得大为震撼：“憬琛，你……”
    再次分出一半魂魄后，憬琛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半跪在地，缓了许久才慢慢起身道：“无妨，只是分了下魂而已。”
    什么叫只是分了下魂而已？！
    萧回舟觉得他疯了，灵魂完整的人都不敢轻易分魂，他一个只馀残魂的还敢用如此危险的法术，不要命了！
    憬琛看透他的想法，打趣道：“都这种时候了，再不疯就没机会疯了。人这一生，总要任性几次。”
    萧回舟预感不妙：“你想做什么？”
    憬琛看着路边的花，说出了一个惊人的计划：“我要去神界，做神尊。”
    “你他妈真疯了？！”萧回舟没忍住，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去神界意味着什么吗？你要直接和天道面对面！他刚封印你的本体，你残魂就去他眼皮子底下晃，你不要命了！”
    憬琛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就在一旁静静听着，等他抱怨完了才道：“我已把容易暴露的那部分魂魄送入轮回道，他封我本体，自己同样没落的什么好处，短时间内不会暴露的。”
    话虽如此，可萧回舟还是不理解：“为何非要去神界？”
    “得有人盯着他，从中周旋，免得殃及无辜。”憬琛收回目光看向几人，“你们受了他的玄雷阵，神形俱灭。但他知道你们没有死，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你们。我把你们送到轮回道深处，你们好好修养，争取早日重塑本体。”
    和憬琛不一样，他们的身体是被天道消灭的，借着轮回道修养，只要时间允许，他们是能恢覆的。
    “此地不安全，你们快走吧。”
    说着憬琛就要擡手送他们离开，临走前，萧回舟还问了个问题：“你说要找人帮忙，你能找谁？他已经……”很久没有下落了。
    憬琛微微阖眼，低喃道：“我知道。”
    他把几人送到安全的地方，随后注视着路边的花，又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他不在这里。”
    所以他剖出一半魂魄入轮回，去找那个人的下落。
    偌大的轮回道上很快只剩憬琛一人，他站在其中打量着周围，似是想把这些场景都记在脑中。
    毕竟以后……就见不到了。
    擡手撤掉结界，让忘川河水倾泻而下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这个神做的真是失败——
    使命没完成，朋友没救下，甚至连死前费尽心思哄着离开的那个人，到最后还是下落不明。
    冰冷的河水冲下，很快淹没轮回道。这代表六界生死轮回的道就这样被深埋在冰冷的忘川河水之下，逐渐被世人遗忘。
    片刻后，平静的忘川河面上跃出一个人影，那人周身金光缭绕，神性极强。他最后看了一眼忘川河，便直破地狱十八层，头也不回离开。
    那之后，神界新神尊上位，那人名叫帝卿尘。
    同年年末，魔界混战结束，废弃多年的魔尊尊位再次坐上人，而那人……名叫尘羿。
    …
    得知真相后，池渊如鲠在喉，握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怪不得……怪不得他第一次见帝卿尘，就觉得他和自己想象中的神尊不一样，怪不得每一次带神去聆天台领罚，他都不会去直视聆天台，怪不得他如此纵着身边的几个神君。
    因为这是他需要的帮手。
    残魂之躯不足以击杀天道，憬琛…或者说帝卿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借着阵法封印。然而光凭他自己，力量肯定是不够的。
    恰好这时，池渊飞升出现在他面前。
    从帝卿尘见他的第一眼开始，池渊就觉得这个神尊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甚至后来他愈发不讲规律，总背着帝卿尘偷偷下界，对方也只是口头说两句，从来不做实质性的惩罚。
    他需要池渊的力量，所以不动他，甚至纵着他，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这次池渊堕神下界，恐怕帝卿尘不只担心他伤害下界百姓，更担心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能和天道有一拼之力的帮手一去不覆返。
    或许天道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所以下了那道错误的旨意，目的就是逼池渊堕神离开神界，来保证他的安全。
    想到这儿，池渊觉得十分可笑。他以为的反抗，到头来居然顺应了天道所想。
    回忆还在继续，一晃多年过去，十三神君已全部就位，共同维系神界平衡。
    那是个深秋夜，帝卿尘偷偷离开神界，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去了鬼界忘川。
    彼时忘川河下成了一片深渊，再找不到半分轮回道的痕迹。帝卿尘站在河边，垂眸良久，才道：“这儿的变化还真大。”
    “是啊。”萧回舟上前两步与他并肩，“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天道越来越强，曾受六界无数百姓供奉敬仰的轮回道却被遗忘，一字未在世间留下。憬琛，你后悔过么？”
    帝卿尘苦笑道：“哪能不悔？任谁在顶端的位置被别人抢了，都会心有不甘。我也一样。”
    萧回舟没料想他会这么回答，楞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变了。看来在神界这些年，那家夥没少找你的麻烦。”
    “还好，他只是怀疑，没看出是我。好了，别光说我，你们呢？”帝卿尘转移话题，“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修养的如何？”
    萧回舟摇头：“天道给的是致命伤，哪怕修养千年，也只是稳住灵魂不散而已。想要恢覆身躯，恐怕…要用上万年。”
    帝卿尘点点头，似乎已经预想到了这种情况，“你们安心修养便好，封印天道的事交给我办。”
    萧回舟略有些吃惊：“你实力恢覆了？”
    “那倒不是，而是我遇见了一个人。”帝卿尘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已经看到希望，“那个人叫池渊，来自落西川池家。他天生通灵，对封印结界之术更是能无师自通。如今他位列十三神君之首，实力不在现在的我之下。”
    萧回舟大喜：“当真？”
    “嗯，不过……”帝卿尘表情微变，“他有堕神的前兆。”
    萧回舟的心顿时坠入谷底：“堕神？好端端神的堕什么神？”
    “天道伤了他最重视的东西。”帝卿尘脸色微变，道：“池渊这个人凡性很重，哪怕成神多年，骨子里依旧是向往凡间的。天道给他下了一道错旨，害他间接毁了自己的家。从凡间回来，他便把自己锁在自己府邸，不肯出来，直到昨天……”
    他在藏书阁看见了池渊的身影，发现他在修炼禁术和魔界的邪术。
    听到这话，不仅是回忆幻境中的萧回舟一惊，连幻境外的池渊都楞住了。
    原来他都知道……他以为他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帝卿尘都知道。
    “邪气如今被天道动了手脚，他修炼不是自寻死路吗？你也真是，怎么不拦着点！”
    帝卿尘却笑了笑，道：“他不是能拦住的人，他认定的事，谁也没办法让他回头。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能化解他体内邪气的问题，让他免受心神被控，神智尽失。”
    “有倒是有……可是这样，他体内的邪气稳定下来，会彻底代替神力。到时候，他可就没法再成神了。”
    池渊静静听着，听到了帝卿尘从来不会说出口的话，他说：“神与魔，怎是力量所属能定义？哪怕身怀邪气，他依旧是池渊神君，是我神界十三神君之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