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老祖宗
    池渊和千允辰落了许久才触到地面，万幸在这里没有力量压制，池渊顺利接住千允辰，与他一块稳稳落地。
    烛台在下落时不知落到哪里了，池渊只好重新托出掌心焰照明。
    这里似乎很大，池渊把火焰扩大了好几倍才勉强看清这个地方。
    四周一片空旷，只有墙壁上画着类似壁画的东西。见周围没有别的出路，二人只好走到墙边研究上面画的东西。
    千允辰伸手摸了摸，只摸到一手的灰。
    “墙上没有机关。”千允辰收回手说，“看来就是些普通的画，萧回舟前辈把我们带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可能早有预谋吧。”池渊对萧回舟积累起来的一点好感全部在此刻败坏，一个在神界布着眼线的魔头，能安什么好心？
    千允辰却不这么认为：“或许前辈有自己的苦衷，只是不方便言说。毕竟……他可能还被监视着。”
    天道拼了命寻找古神下落想击杀他们，即便妖界岛屿沈海，星河海灵力尽失，也不能排除天道还在搜查的可能。
    池渊觉得这话有理，便没再说什么，而是专心研究起壁画。
    这些壁画与之前暗道上的相似，池渊半点都看不懂，因为画的真的……很抽象。
    一面墙的内容，除了一个圆圈加一个“大”字代表的人外，其馀乱七八糟的线条和图案池渊实在认不出来代表什么意思，若放到人间，恐怕与三岁孩童的涂鸦不相上下。
    倒是千允辰盯着壁画看了片刻，解读道：“这边，画的是个人，手持长剑震慑恶鬼。”
    池渊觉得惊讶：“阿允，这你都看得懂？”
    “很难吗？”千允辰不解，“这画风与我小时候画的差不多，就是略微粗糙一点，还是能看懂的。”
    画封印画到大的池渊对这种狂野画风表示不理解。
    “那你能辨出这些画的内容吗？”
    千允辰点头：“应该能。”
    说着，千允辰继续擡头分析，池渊则在他身后为他照明。
    这些壁画画风狂野，画的也很大，实际说明的内容不多。大概说的是一个神在奈何桥上救了一个要跳河的鬼魂，他见那鬼魂执念颇深，便擡手掀起忘川河水，把他卷到了忘川之下。
    现实中的鬼界忘川河深不见底，可在壁画上，忘川河之下还有一条路，路边开的不是彼岸花，而是一种如繁星般的白花。
    一个人站在花丛中，对那个鬼魂伸出手，似是救赎。
    画面转到另一面墙上，这面墙上多了许多小人，一共六个。有趣的是，在最前面的小人身旁是一个小小人。画的很潦草，却能看出很温馨。
    第三面墙，用了大量红色颜料，显得一片血雨腥风。
    唯独最后一面墙，千允辰看不懂。这面墙的背景与第二面一样，只不过小人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四条直线以及直线上的一个圆形。
    根据千允辰前面所说，池渊大概推测出了这四面壁画的含义：“我想，这写的应该是萧回舟从成为古神到如今的经历。”
    “前辈的生平？”
    “嗯，差不多。”池渊看着第四幅壁画说，“这四条直线，应该就代表妖界的四根镇岛柱，至于这个圆形……我猜是天道所在的聆天台。”
    由此往前推，第一面是萧回舟身为鬼魂得到轮回道救赎成为古神；第二面大概是中间那些年的幸福日子；第三面是天道对古神的追杀；第四面是他们苟延残喘，用最后的残魂与天道斗争。
    千允辰手抚上最后一面壁画，情绪覆杂。
    忽然，他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其它三面壁画都带着厚厚的灰尘，为什么这面摸上去那么光滑？
    “阿池，你过来看看。”千允辰唤来池渊，摸着壁画说，“你瞧，这面壁画灰尘没有其它三面厚，应当是后画的，或许机关在这儿。”
    池渊打量片刻，低声道：“得罪。”
    然后向千允辰伸出手要剑。
    千允辰从乾坤袋中掏出长剑交给池渊，池渊拔出剑身，他拔到一半，忽然道：“回头给剑取个新名字吧。”
    “嗯？”
    “总一直无名不好。”池渊抚摸着剑身说，“这是把好剑，该有个名字。”
    千允辰笑了笑，点头道：“嗯，等一切结束，我给他好好取个名字。总是无名，父皇瞧见又该对我上家法了。”
    池渊跟着嘴角微扬，他示意千允辰站远点，而后翻转剑身，挥出气吞山河的一剑。
    一整面墙壁很快被击碎，墙后别有洞天，俨然是一个墓室。
    这里摆放着五副棺材，应当是对应五位古神。但千允辰觉得有些不对劲，方才看过的壁画上还有一个小小人，加上他应该是六个，可这里却只有五副棺材……
    莫非那个小小人不是古神？
    可若不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萧回舟生平的壁画上？
    没等千允辰想明白这个问题，池渊就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转头，千允辰顺着池渊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灵台。
    与前面狂野画风的壁画不同，灵台上的灵牌板板正正刻着六个名字，六位古神，一个不落。
    直到现在，池渊和千允辰才算认清六位古神。
    为首的灵牌上刻着“憬琛”二字，依次往后是墨玄，萧回舟，夜望星，雪离……以及一个空白的灵牌。
    “最后一个灵牌怎么没有名字？”千允辰好奇道。
    “可能是这位古神前辈自己的要求吧，别管这个了，你瞧。”顺着池渊拿起刻着萧回舟名字的灵牌，灵牌背面刻着东西，不过又是个人生平。
    二人对几位古神前辈的生平不感什么兴趣。比起这个，他们更想知道该怎么出去。
    在这里逛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忽然，池渊有个大胆的想法：“阿允，我们不妨……开棺。”
    千允辰怀疑自己听岔了：“开什么？”
    “开棺。”池渊说的异常认真，“一来，这里已经没有别的路了；二来，萧回舟前辈把我们弄下来，绝不可能只让我们看这些壁画，他真正想让我们看的，恐怕就在这些棺材中。”
    虽然有道理，可千允辰还是觉得不妥：“这样…会不会太冒犯了？”
    毕竟要开的是几万年前老祖宗的棺。
    池渊笑道：“所以我来就好，你别插手。”
    听到这话，千允辰瞬间不乐意了。他上前两步夺下池渊手中的剑，道：“什么危险都往自己身上揽，哪有你这样的。棺上没有灵力流动，我能开，你给我一边待着去。”
    池渊不放心：“不行，这太……”
    “剑是我的。”千允辰义正言辞道，“我就要开。”
    听着这句略带撒娇语气的“我就要开”，池渊认输了，他站到千允辰旁边，确保开棺后哪怕有危险他也能立马护住人，才点头道：“开吧。”
    这六个棺材长的一模一样，没法辨别谁是谁的，千允辰便凭眼缘随缘挑了一个。
    话本里常说开棺必有惊喜，千允辰不想要这份惊喜，因此在开棺前祈祷了好一番，希望里面的古神前辈能理解。
    祈祷完后，千允辰挥剑劈棺，这棺没有灵力，又在此存放多年，已经很脆弱了。千允辰没挥两下便将棺盖劈开，也没什么恶魂怨气在里面伏击。
    千允辰松了口气，然而他刚想凑近查看棺中情况，就在空中听到了一个女声：“红颜未消，白骨已枯——”
    这个声音听着似远似近，似有似无，听得池渊和千允辰很不舒服。
    池渊看向棺盖，在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个名字：雪离。
    看来这是那名叫雪离的古神的棺材。
    这位古神大概是个和秋离差不多的性子，棺材里什么陪葬品都没有，只有一句用朱笔写的特别潇洒的“红颜未消，白骨已枯”，以及……一张人皮。
    对，人皮。
    二人看着这张保存得极好极美的人皮，忽然理解那句“红颜未消，白骨已枯”是什么意思了。
    没别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而已。
    池渊暗道“得罪”，赶忙把棺盖盖回去，生怕这位古神前辈留下的红颜诈尸。
    “这…真的可以继续吗。”千允辰站在第二口棺边心有馀悸，生怕里面又躺着一张人皮。
    池渊站在千允辰身后，语气坚韧：“嗯，继续。别怕，我在你身后。”
    有了池渊这句话，千允辰放下顾忌，再次挥剑破棺。
    这次里面倒没什么独属于鬼界浪漫的惊喜，棺材里是两颗黑色的石头，除了坑多一点，没什么特别之处。
    池渊注视片刻，忽然意识到不妙，连忙拉着千允辰后撤。
    他刚把千允辰拉离棺边，棺中的黑色石头便突然炸开。一张纸条从炸开的石头中缓缓掉落，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夜望星。
    “望星…难怪要放陨石在里面。”池渊虽没进过天枢圣殿，但看过叶寒江从天枢圣殿中拿出过和这个一样的黑色石头，暴露在空气下，这种石头要不了多久就会炸。
    据叶寒江所说，这是外界来的石头，不属于六界。
    千允辰快疯了：“又是人皮又是会炸的石头，这些古神前辈棺中的陪葬品怎么那么奇怪？”
    池渊无奈道：“毕竟是好几万年前的人了，或许他们那个时候流行？安全起见，还是我来吧。”
    说着池渊顺过千允辰手中的剑，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这次棺中很正常，除了一截竹子和一幅画外，没有任何奇葩物品。
    池渊暗松口气，他拿起竹子和画，上面均有墨玄的名字。
    这是墨玄的棺。
    池渊敞开画，与先前壁画的画风不一样，这幅画是正常的水墨画，一笔一画都极其细致，画技高超，连池渊都不由得赞叹。
    画中的场景与青竹山有些像，大概与壁画第二面一样，记录着当年古神们自由快乐的日子。值得注意的是，画中占据空间最大的那个人容貌与帝卿尘有五分相似，与尘羿有七分相似，而他旁边落着的名字是“憬琛”。
    “看来他就是古神中的领头人。”千允辰看着画像说，“‘琛’与‘尘’读音相似，他又与神尊和尘羿有几分相像，会不会他就是神尊？”
    池渊点头：“可能性极大。或许开了他的棺，便能知道一切。来吧，继续。”
    “嗯。”
    池渊走到一副新的棺材面前，照例念完“得罪”准备举剑开棺。但在剑身碰到棺材的一瞬间，池渊却觉得这一剑砍在了花丛中，软绵绵的。
    恍惚间，他听到一个和帝卿尘十分相似的声音。那声音颤抖着：“对不起，害你们到如此地步。”
    紧接着，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是萧回舟的。
    他似乎也受了伤，声音很轻：“这不是你的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