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是祖宗
涌向海边的能量吸引了欲要破结界的池渊的注意力，池渊回头，只见在那股能量的撞击下，结界被撕出了一道口子。
一个黑影顺着这道口子走进来，他伸手拍了拍自己比脸还干净的袖子，然后一本正经行礼朝池渊致歉：“不好意思，弄得动静有点大…咳咳。”
池渊：“……”
那人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杰作”，显得一脸震惊：“哎呀，居然开了这么大。唉，这下不好修了。”
说着，那人擡手一挥，将开出来的口子再次撕大。
于是那困扰众人多日结界彻底裂开了。
“咳咳…不好意思，在下不通结界之术，不会修这故人留下的结界，只能暴力拆除，免得故人瞧见被气活过来。”
“……你是谁？”
“在下萧回舟。”萧回舟抱拳道，“久闻池渊神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咳咳！果然名不虚传……咳咳！咳！”
池渊擡眼看了看被强行撕开的结界，又看了看面前这个说一句话咳半句话的男人，第一次体会到“无言以对”是什么感觉。
半晌，他道：“没问你名。我问你是哪界人，出现在这儿作甚。”
萧回舟想了想，说：“我啊…按道理是魔界人，可严格来说我是神界人，但我的本质是鬼，不过我又偏爱人间……你觉得我该是哪界人？”
“我管你是哪界人！”池渊耐心已尽，擡手凝聚邪气化刃朝萧回舟砍来。
萧回舟“哎呦”一声，似乎是被吓到了，忙道：“神君别冲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在下不过一个残魂分身，苟延残喘都喘不了多久了，你这么打不是欺负人吗咳咳…”
“你若没手一挥就把结界撕了，我或许还能信。”
“唉，你们这些后人啊，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咳咳…”
趁着萧回舟与池渊周旋，郎成玉和落长芝从另一端悄悄上岸，绕到了千允辰所在的礁石后。
此时千允辰正盘膝而坐在礁石上，他脸色苍白，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郎成玉想去叫他，但被落长芝拦下了：“先别过去，小殿下应该在使用什么法术，你过去叫他，万一打断法术施展对小殿下造成反噬，那就麻烦了。”
“嗯，有道……”
“理”字还没说出口，二人便见千允辰吐了口血出来。
这下郎成玉可顾不上什么造成反噬了，两三步上前站到千允辰身后准备给他疗伤，但在释放神力的那一刻，他的神力莫名被另一股力量压制了。
就在郎成玉疑惑之际，千允辰悄然睁眼，脸上的痛苦荡然无存。
“二位前辈？怎么是你们？”千允辰睁眼看见郎成玉和落长芝在此，感到十分惊讶，“你们不是去冰海海域了吗？怎么……”
“我们找到了镇守冰海海域的古神。”郎成玉简要讲述了一遍冰海海域的情况和萧回舟的来历说，“总之，萧前辈愿意帮我们解决眼下困境。池渊由他拖着，小殿下，其他人呢？”
“他们…”千允辰沈默片刻，道：“阿池给我下药让我昏睡，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阿池身上沾了其他神君的血，恐怕……”
“他们在哪儿？”落长芝问。
“应该还在天悦楼里。”
“好，我们去找他们。”郎成玉起身道，“小殿下，一起吧。”
千允辰摇头：“不行，我不能走。我得留下…看着他。看那位古神前辈的样子，恐怕也只馀一个分身和一抹残魂，撑不了太久。”
“你可以吗？”落长芝有些不放心，“你的灵力还被池渊封着，眼下灵力回流想必与方才的法术有关。小殿下，你方才用了什么法术？”
“溯回法术，一个时辰。”
“是寒江的那个？”郎成玉问。
千允辰点头。
“那个法术不是有很强的副作用吗？”落长芝神色严肃，“我从藏书阁里了解到，溯回法术外人只能使用三次，再用下去就是倒行逆施，人体经脉和气血逆行而流，是要人命的。”
“我知道。”千允辰故作轻松，“寒江前辈这些都跟我说过，我心里有数，这是第三次，不会有事的。”
听到还没超过三次，二人稍微松了口气。
但落长芝还是忍不住提醒他：“小殿下，无论如何，溯回法术都是上古法术，别说人，哪怕寒江自己都不敢太长时间使用，千万注意。”
“知道啦，放心吧。”千允辰笑着应道。
目送郎成玉和落长芝离去后，千允辰终于撑不下去，又吐了一口血。
经脉逆行的感觉……还真不好受。
千允辰忍着痛意起身，他忽然想到了叶寒江。
他使用四次溯回法术都这么痛苦，那寒江神君呢？在那几百年的时光里，他用了多少次这个法术？会不会遭受和自己一样的反噬？
其实上，叶寒江使用溯回法术一直很谨慎，他修无情道，也是为了抵御溯回法术的副作用。可即便如此，他使用法术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而今池渊利用封印，把溯回法术反噬到他心里，因为带着池渊的封印，叶寒江没法收回法术，只能让溯回法术一直留在心里。
时间一长，便出事了。
安顿好最后一波百姓，四人松了口气。这样哪怕到时候在星河海上掀起千道天雷，百姓也能有个去处，不至于无辜丧命。
“都确认过了，没有遗漏百姓。”夏景之说，“眼下结界已破，妖尊已经安排第一波百姓乘船离开了，我们可以动身去找池渊了，寒江，你知道他会在哪儿吗？”
叶寒江不答。
“寒江？”夏景之回头，便发现叶寒江眼尾泛红，正捂着心口扶着墙颤抖。
夏景之连忙上前扶人，担忧道：“寒江，你怎么了？”
令夏景之没想到的是，自己刚碰到叶寒江，他便往自己怀里靠。
“寒，寒江…？你，你……”
叶寒江靠的自然，倒把夏景之弄的手足无措，他手忙脚乱把人搂进怀里，小心翼翼问：“寒江，你…怎么了？”
“我不是…”叶寒江呢喃道，“我不想…我不想修无情道。”
夏景之心中一惊，原来……他自己也不喜欢无情道吗？
他握住叶寒江的手，轻声安慰道：“寒江，你振作点。”
叶寒江根本听不进去：“不…我不要……”
夏景之继续唤他：“寒江。”
“不要…我不修！”
“寒江！”
夏景之一声吼唤回了叶寒江的心神，他擡头看向夏景之，眼中尽是茫然。
人人都道寒江神君执掌天枢圣殿，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可此刻，他却一脸茫然地靠在夏景之怀里，显得十分无助。
见叶寒江清醒，夏景之松了口气，他欲要松手，叶寒江却道：“别！”
夏景之吓了一跳。
“别松手。”叶寒江声音有些发抖，“求你…别松手。”
夏景之打死都没想到，他居然能从叶寒江嘴里听到这种话。行动快于思考，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就已经重新把人搂在怀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寒江忽然开口叫他：“景之…”
“嗯，我在。”
“我好累……”
“嗯，我知道。”夏景之把人搂紧了几分说，“压抑情感那么多年，突然释放的感觉确实不好受。若真觉得累，便休息会儿吧，我陪你。”
叶寒江摇头，在夏景之怀里享受片刻温暖已经很奢侈了，如今危机未解，他哪有时间去睡觉？
更重要的，他哪有资格让夏景之陪着自己睡……
…
海面上，萧回舟与池渊已斗了十回合有馀，池渊很纳闷，明明都是残魂分身，为什么萧回舟的力量比墨玄要强那么多？
而且斗了这么久，对方只有嘴是弱的，一打起来，全然没有说一句咳半句时的虚弱。
这才是古神的真正实力吗？
大概是没想到池渊这么难打，萧回舟轻叹一口气，说：“这么久还没解决，该让他们看笑话了。不好意思啊，得罪一下。”
“这话还是等你打败我再说吧。”说罢，池渊划破手指开始画阵。
萧回舟微微擡眸看了一眼，“咦”了一声：“又是封印，还用血画，欺负我不懂封印是不是，你这个后生真是不讲道理。”
用血画的阵法都很凶悍，哪怕只是最普通的封印阵，落在身上也很麻烦。因此萧回舟不打算与池渊继续纠缠，而是擡手起浪，借着水幕掩护来到了池渊面前。
他将手抵在池渊心间，阖眼道：“果然…被天道动过手脚，我就说神性那么重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入魔到如此深的地步。唉，可怜我那些年攒的名声，到时候你可得替我跟天道好好算算这笔账。”
话音落，萧回舟的身体开始逐渐变透明。一股邪气从他体内涌出，与池渊身上的不一样，这股邪气不是可怖的深紫色，而是如烈火般绚烂的深红色。
这才是它本来该有的模样。
狂暴，热烈，却不伤人，不控人。
滚烫的邪气进入池渊体内，这是萧回舟最后的力量，交付出去后，便再也无力维持这具身体。
而在他的残魂彻底消失前，天边响起一阵闷雷声。他擡眸望去，冲着那个方向微微一笑，随后消散在海上，如浪扑岸，再无踪迹。
他最后一句话散在海风中：“这次可是你晚了。”
池渊想错了一点，萧回舟其实与其他三位古神一样都已油尽灯枯，只不过萧回舟本体乃鬼，而冰海海域阴气极重，他把自己锁在那里，用阴气滋养残魂，这才得以救下被邪气控制心神的池渊。
但他做的，只是把没有被天道污染的邪气强行注入池渊体内，两股力量是否能融合，谁胜谁败还无从得知。
力量在体内打架的感觉不好受，更何况是邪气。池渊把自己半个身子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却依旧无法缓解体内的燥热。
这两股力量太强，他自己无法承受，如果能有一个人来帮忙分担……
这么想着，池渊忽然觉得背后一暖，一股温和而强大的灵力顺着后背流入体内，分走了其中一股狂暴的能量。
他下意识唤道：“阿允…”
“嗯，是我。”千允辰应道，“稳好心神，我帮你把多馀的邪气吸走。”
听到这话，池渊混沌的意识忽然明朗，脑海深处的记忆也逐渐浮出水面。
曾经，他像抓着最后救命稻草一般，把多馀的邪气疯狂往那人体内渡，也不管他能不能承受。好像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满足。
可后来他发现，这样只是杯水车薪，反而对那人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所以他改变策略，来妖界寻凝丹术。
学凝丹术的第一步就是体内不得有丹，于是他把自己原本的丹给了那人，护他平安。
再后来他发现，凝丹术也不管用。
邪气逐渐侵蚀了他的心神，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发现自己对那人动了真心。他怕自己被邪气彻底控制会伤害那人，于是逆转缚阵，成了他的第二条命。
为何会变成这样？
因为修炼了邪气。
为何要修炼邪气？
因为要找天道讨公道。
天道……
想到天道，池渊下意识觉得不妙。他一把搂过千允辰腰身要带他离开，可还是晚了一步。
天边骤然亮起白光，一道天雷直勾勾朝二人劈来，根本来不及躲。
就在池渊准备硬接这道天雷时，一个身影抢先挡在他面前。
他没有用武器，而是直接徒手挡雷。
离谱的是居然真的挡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