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恨你（二十三）
    喻甜静静看了她片刻，仰起脸无声的叹了口气， “如果我说对不起，你想听吗”
    这都不算一句很有诚意的道歉，姜薇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挤捏了一下，痛的眼眶都开始泛酸，她猛地侧过脸去，掩去自己忽然掉落的眼泪。
    喻甜慢慢走回来，重新坐到沙发上，像只温驯的小动物一样，用柔软的脸颊贴了贴姜薇修长的脖颈，蹭过她柔软的长发。
    接着她忽然开口， “其实我也很难说清为什么会对你产生信任和依赖，按道理讲，只有力量比我强，脑子比我聪明的人，才能让我觉得有安全感才对。”
    她感觉姜薇很轻的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突然贴近，还是因为其他，不过对方没有推开她，她也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可……或许是我习惯了去争当最强的那个，所以那些和我相近的人，力量比我更强的强者，只会让我觉得是威胁。”
    姜薇吸了吸鼻子，吐槽道， “所以说白了我弱的让你有安全感呗。”
    “也不算。”喻甜笑一下了， “你的实力并不弱，虽然和我是没法比。”
    姜薇， “……”
    姜薇快被气笑了，她想，干脆直接把这个自傲的小混蛋从沙发上推下去算了。
    可是喻甜后面的话却让她愈加沈默。
    “但并不是因为这些，是因为……我知道你永远不会伤害我。”
    “能让我这样的人有永远这种天真的幻想，蛮难的。但我知道作为你的朋友，你不会伤害我，你会保护我。作为你的敌人，你不会羞辱我，折磨我。”
    喻甜感受着姜薇的沈默，轻轻的拍拍她的背，然后重新站了起来， “好了，薇儿姐姐，这一晚我们真的聊的太多了，你的情绪起伏这么大，和现在是晚上也有关系。而且你不能不承认了解了我的过去，你的心又开始不平静了。”
    姜薇仰起脸盯着喻甜，她眉眼冷沈，墨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就又显现出几分凌厉来。
    她有点讨厌喻甜这副永远洞若观火的样子，甚至被激出了点反骨。
    她就这么盯了喻甜片刻，忽然伸手牢牢圈住她的腰， “喻甜，你明知道说什么能让我舒坦点，却永远都要惹我生气，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还是你真的没有心道理难道我不懂吗”
    喻甜猝不及防，踉跄了下，她有点惊讶的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又生气了”
    “闭嘴。”姜薇咬着牙说: “别逼我抽你。”
    喻甜无奈的轻笑了一声，她就说每次姜薇说要抽她的时候，那种熟悉的即视感哪来的，这不完全是莫天音跟何知枝吵架时的翻版吗
    “薇儿姐姐，你可能觉得我这样的人既没有心也没有情……”
    “把可能去掉。”
    “好吧，总之还是有的，我现在就是在爱你。”
    喻甜低垂下纤长羽睫， “我是怎样生存的，我就在教你们怎样生存，这就是我的爱。”
    这次姜薇沈默了更久，久到喻甜都以为她不会再和她说话，但姜薇最终还是开口了， “可我们不是你。”
    做不到像你一样一直向前跑，无论是对是错都不回头。
    所以……
    “你就让我短暂的停一停吧，至少在天亮之前。”
    她伸出手按在喻甜的后心，把她整个人都按进自己怀里，然后紧紧的仿佛诀别一样的拥抱着她。
    拥抱这个她曾经的搭档，最心疼的妹妹，爱过却没有相爱过的心动之人。
    喻甜任姜薇拥着，两只手慢慢垂下，没有回抱过去。她黑沈沈的眼眸也并没任何动摇或者迷惘，只在眼睫颤动间留存着一抹悲悯。
    什么样的人会对自己喜欢的人产生悲悯呢知道自己的决定注定会让对方痛苦，却又绝不回转的人。
    ·
    又一日。
    莫天赐走进父亲的书房，他边走边擦了擦一场训练结束后累出的汗。
    他对外说是潜心训练，实际上也真就是闭关修炼的状态，一直在巩固从试炼场中历练一场提升的实力， “爸，你找我，是事情又有进展了”
    莫二叔示意他坐下，沈吟道， “也可以这么说。”
    他将当下覆杂的局面化繁为简跟儿子提了两句。
    莫二叔本人对莫天音想设假死局引他们这些藏在幕后的人上钩没太多感触，莫天赐听的却是心头一惊。
    因为他多少还算是个对自己有清醒认知的人，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父亲把关，加上自己对堂妹的轻视，上当的可能有八成，不过更重要的是， “父亲你想和贪狼合作，咱们这是不是有点与虎谋皮”
    莫二叔看了他一眼似乎，被他的话逗笑了， “儿子，谁是虎你也别太把自己带入正义视角。”
    是他们是好人还是跟他们合作的暗河是好人人嘛，可以对外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但骗人可以，不能骗自己。
    莫天赐有点不自在但更多的是急切， “父亲，你不是说过没有弱点的人最难操控，也尽量避免和他们产生纠葛，省得自找麻烦。这个贪狼背弃家族，弑亲杀友，毫无人性，绝对不是个好的合作对象。”
    虽然他也有争权上位的心，虽然前不久他还和父亲商量除掉自己堂妹的事儿，虽然他和臭名昭着的犯罪组织有合作，但真要让他干把自己整个家族都杀穿的事，他也干不出来。更重要的是这种亡命之徒既没底线也没人性，就更别指望他们对合作夥伴讲什么诚信了。
    莫天赐很担心和这样的人合作是在引火烧身，什么，你问他和暗河的人合作怎么不怕被背刺
    其实忧虑也有，但暗河本质上还是个需要稳定秩序运行的组织，凡事都从利益出发，他们可能会从利益层面出卖盟友——还得是足够大的利益，绝不可能忽然发癫一通乱杀。
    但是贪狼会，因为莫天赐看不出有什么能束缚得住他，他混到现在这个地步，显然也没什么在乎的了。
    喻甜如果在这一定会说，你看，我说了吧，坏人也怕坏人啊!
    可惜她不在，所以两个人都不知道曾经有人和自己达成了灵魂共鸣。
    莫天赐认为贪狼没有弱点，但莫二叔告诉他，他错了，贪狼有。
    “你考虑的也有道理，但不全面。没有弱点的人终究是这世上的极少数，贪狼不在其列。”
    莫二叔原本总觉得儿子不够稳重，性格也不太像他，但是今天他忽然发现有些东西还是遗传到位了， “仇恨，对天音的仇恨，对杜家的仇恨就是他的弱点。何况很多事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就比如说杜家与他同辈的这一代几乎被他杀光了的这个传言，水分就很大。”
    莫天赐悚然一惊，第一个反应是难道传言被夸大了，但随即他又想到，虽然莫家与杜家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又因为小一辈的事情相当是结仇了，但该解的他还是能解到的。
    杜家的人死的确实断代了，再者说杜家在这方面造假也没任何好处啊。
    莫二叔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 “人都死了是真，但未必全是贪狼杀的。杜家内部也不是一条心，有人借刀杀人，清除异己很正常。”
    “再者，你也看到他的行事风格了，大开大合，狡诈有馀，忍耐不足，几乎一回归就急着宣扬自己的真正身份，把底牌露了出来。几次袭杀天音都没有做到一击必杀。”
    他摇摇头， “这样一个人，能织就一张弥天大网，将杜家成长起来的这一代人全都收入网中，清除干净，我是不信的。”
    莫天赐被自己的父亲说服了，顺带还联想到了一些更细思极恐的东西， “那，爸，当年贪狼的事闹得那么大，不会从一开始就有问题吧”
    他是知道贪狼打伤异能者协会的调查员逃跑这件事大有水分，一个大家族的子弟再蠢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不是家族内部就是家族外部的对头搞的鬼，但对贪狼搞校园霸凌这事他是没有任何怀疑的。
    因为他自己也很心高气傲，看不上比自己异能等级低的，更看不上普通人，也很清楚在异能界不少人心中都存在着一条鄙视链。比如等级高的瞧不上等级低的，战斗系看不上防御系，防御系也嫌战斗系脆皮。
    贪狼只是把事情做得太明显，闹得也太大了。当然，莫天赐更相信如果没有自己堂妹插手，只要不闹出人命，这件事也闹不大，或者说杜家压得住。
    莫二叔点点头印证了他的想法， “确实大有问题，他自己年少轻狂犯蠢是一方面，但杜家人又不全部都是瞎的。族中子弟在外面做了什么总能听到风声，何况他还是主支一脉的。”
    “这里面必然有很多推手，比如有人想雪中送炭，收拢那些天赋高家境却极差的学生，也有人是出于嫉妒想折损其中的天才，还有些人想浑水摸鱼，明面上弄出人命，私下里将人带走，养成血童。”
    这些人或许是堵住了杜家一部分人的耳朵，或许是和杜家达成了某种合作，但无论怎样，他们的实力和杜家比肯定是只高不低的，否则也绝不能逼到杜家抛主支的子弟做炮灰。
    莫天赐听的心头一寒，他知道血童是什么，这也是上流贵族圈基本都心知肚明的隐秘。
    有些人寿数将近或者得了重病就有病乱投医，一门心思的认为异能者的血液能救命，从正常渠道搞不到太多就私底下搞人口贩卖，重金买下一两个异能者孩童在家中豢养。
    让他感觉到寒意的不是血童这件事本身，而是被人心的险恶给震撼了一下子，还是那句话，坏人也怕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