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恨你（十九）
庄园。
喻甜迎着随秋意加深也越来越凉的夜风，擡手加固了一下自己施加在整个庄园的幻术。
当然，这与其说是幻术，不如说是一种影响人们记忆和认知的能量，几乎所有出入庄园的人，都只会认定庄园里只有两个客人，一个是姜薇，一个是何知枝。
除非探访者的异能等级远远高于她，否则就是和她同级的异能者也基本没可能看穿她的幻术，摆脱这种认知上的影响。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小夥伴们，如果她有心，也一样有机会让她们记忆混淆产生自我怀疑，不过没那么做的必要，再者她们也防着她呢，没那么容易得手。
喻甜想到这，不禁露出一点小孩子不能做恶作剧的遗憾表情，她加固完幻术就向自己现在住的区域走去。
庄园一共分为四个区， A区和B区指前面那个被莫天音拆了一半的庄园， C区和D区是现在住的后方这个庄园。
不过为了米可的安全考虑，也为了做戏全套，她们将米可移到了D区，剩下的人住在C区。
不得不说，何知枝的医术还是很可靠的，几天的功夫米可的状态明显在好转。
上次喻甜着重为D区施加幻术的时候见过米可，她已经不再像是失了魂的木偶似的，总是呆呆的。
那时的她更像是一个失忆很久的人，属于正常人的理智已经上线一部分，但记忆仿佛全部丢失，看起来很困惑很迷茫。
不过她依旧很相信姜薇，能被姜薇安抚住。
有些人是不禁想念的，她正念着姜薇的名字，下一秒就在没开灯的大厅看到半倚在窗台前的姜薇。
月光洒在她高挑的身形上，为她镀上一层朦胧又冰冷的光晕，尤其她此刻闭着眼睛，没了那双总是润着湖光水色的温柔双眸做点缀，她的面孔就显现出凌厉，像极了一尊无喜无悲的女神像。
喻甜在这个瞬间忽然忆起她们的初见。
那是七年前，在雨市的武道大会上。
这里要说明一点，她去参加武道大会并非暗河的任务，而当时是十五六岁的她已经具备独立出行的资格了。
当然能否独自出行基本与年龄无关，作为接受封闭式训练，出行地基本都是各个禁区的学徒，资格是用实力换取的。
总之她去武道大会是自己乐意，或者说就是冲着一点点好奇和找乐子的心态去的。
那个时期的她少见的有些迷茫，也正对自己的人生处于厌倦期，因为她已经预见了自己往后人生的命运，从太多前辈身上。
当然这也和她命长有关系，有太多批和她一样从小就被带进暗河的学徒，根本没有活到她这个年纪。
总之，他们这些人，有能力有手段的向上爬，混个管理层，以后掌管分区或者直接被调去总部任职。
只有战力没什么脑瓜的，一生也就是个杀人机器的命。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被借调去暗河同盟组织工作的，又或者另立门户单干以及叛逃等选择。
什么，你问单干和叛逃的区别在哪
区别在于前者暗河干不掉你，后者在于暗河干掉了你。
但这些选择于喻甜来说都没什么意思，她可以不追求一件事的意义，但至少得有点乐子吧
所以她瞄上了武道大会，也瞄上了古武联盟，有哪个习武之人会对古武联盟没有好奇心或者向往之心呢
即使是喻甜这种少见的异能与武道双修的天才也不能免俗，只不过她对武道大会和古武联盟并没什么朝圣的心思，她只是想见识见识一个正道守序阵营是怎样运行的。
毕竟她背后的暗河，无论放在哪儿都是邪恶的反派阵营。
有了目标，她兴致勃勃的做好了计划，怎么在武道大会上一举成名，怎么想办法混入古武联盟又或者哪个武学大派，甚至她连自己要用的马甲人设都想好了，但人生嘛，总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一开始喻甜是没有注意过姜薇的，尽管她长得很漂亮，放在人群中是亮眼到扎眼的程度。不过好看的脸蛋虽然不算普遍，但也谈不上少见，而喻甜已经习惯了人群中对她或仰望或震撼或倾慕的眼神。
在暗河里其实也不少，慕强嘛，人之天性。
直到应该是覆赛的那天中午吧，她犯了低血糖，躲在举办地的绿植区想独自清静一会儿。
但是没过多久就听到很陌生的声音，用很犹豫的语气叫她的名字， “甜甜。”
那声音很温柔也很小心翼翼，生怕是吓到受惊的小动物一般。
她一睁眼就看到那张明丽如花，有些眼熟的面孔，本该稍显张扬锐气的五官，带着点和陌生人搭讪的羞涩以及温厚本性中自带的关心，再配上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就一下子没有任何攻击性，真的好像一只毛茸茸的北极兔。
那个时候喻甜忽然就又生出一点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有她表现出的这样温良无害吗
如果需要她付出的不再是一点几乎不需要额外代价的微末善意，而是更多，且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危险，她会怎么选呢
恶人喻甜见得多了，好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她真的很想见识见识。
所以她那时明明已经吃过糖也恢覆了力气，却还是故作柔弱的栽到北极兔怀里。
在嗅到北极兔木系异能者身上专属的那种草木清香时，她戏谑的想果然是草食动物的同时，也改变了原本的打算。
……
回忆只是恍惚一瞬，喻甜很快回神，她目光落到姜薇挂在耳上的小巧无线耳机上，忽然又冒出点坏心思，听什么呢这么专注
她蹑手蹑脚的往前凑，距离姜薇只有一步远的时候，姜薇忽然睁开了眼睛。
姜薇其实在喻甜进门前就察觉她回来了，无论是基于她的异能还是对方没有刻意掩藏。
似乎没什么必要躲，主要是也来不及了。所以她干脆闭目没动，看不见就当没见。
毕竟过去那三年梦里见的太多了。睡觉前还见，容易来气，睡不着。
但喻甜虽然没说话却也没离开，那气息反而越靠越近。
那看来就是有事了，要不就是又无聊想来消遣她了。
姜薇这么想着，睁眼的瞬间看到喻甜狗狗祟祟的向她靠近，也不由有点哑然。
她也没说什么回来了的废话，挑眉问道， “有事”
“没事就不能聊聊天吗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也算好几秋没见面了。”喻甜被她抓包也丝毫不显心虚，站直身体慢悠悠的踱步到她身边，笑意盈盈的打量着她， “说起来你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大厅，自从我们搬过来，我每次见你都是在这个大厅。”
“你要是规律点起床或者别总是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餐桌上我们总能见上一面。”姜薇一挑滑落到身前的长发，动作写意潇洒， “是挺喜欢的，你不觉得这个大厅的风格很像古希腊神话中的神殿吗”
喻甜扫了一眼远处根根矗立的米白色的圆柱，远处一整面墙的覆古图案，认同的点点头。
姜薇看了她一眼，既然见到了，总要谈点正事， “天音说，已经有人把触角伸过来开始和她身边的人接触了，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目前还没有查那些人的来历。”
这点喻甜也知道，莫天音生气归生气，日常还是会用加密过的通讯软件和她交流线索，以免因为信息的偏差对她们的下一步行动造成影响。
喻甜点点头， “我这边一直风平浪静，直到今晚我的卡牌终于发现，除去天音派去追杀他的那波人以外，还有人正在追踪他的下落。”
这里之所以用他，是因为卡牌现在就是贪狼，入戏就要入全套。
“不过那帮人藏得很隐秘，现在还没和他接触的打算，但既然派人来了就没道理，只是为了看看他，接头是迟早的事儿。”
姜薇心中一动，要说这么多天幕后黑手一直没动作，她心里不是不急。
尤其是米可恢覆神志指日可待，她当然希望朋友醒来面对这个噩梦般的世界前，能抓住那些伤害她的人，为她讨个公道，让她多少有些宽慰。
但姜薇也很清楚，急躁解决不了问题，这件事目前也没她能插手的地方，所以她一直按捺着心绪。
此刻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她反倒越发冷静了， “一切都在按我们的计划发展，那就太好了。”
她说到这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询问， “所以你今晚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喻甜摇摇头， “那倒没有。我觉得跟踪卡牌的那些人，要么不是能直接接触幕后黑手的外围打手，要么就是寒鸦渡的人，我第一时间就去追踪他们，他们发现我的可能性虽然很低，但是做人也不能太狂妄，还是得防着点科技的力量。”
虽然不管是在暗河还是在无愁，她都已经见识过很多科技寻人的设备和手法。而且这两方哪一方都能掌握最新的潮流，所以她基本没可能会因为忽略科技手段而栽坑。也有把握第一时间发现，第一时间让设备失灵，那些人也未必会多想，但很难保不会引起幕后之人的怀疑。
虽然还没有正面交锋过，喻甜就已经能断定对方是个十分注重细节的人，任何一点放在别人眼中根本不是疑点的疑点，都可能会被他揪住不放，从而导致现在的布局全面崩盘。所以多么小心谨慎都是不为过的。
“还真是好难缠啊。”喻甜又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
上一个让她这么费劲心机对付的，还是老师。
当然要论难缠程度还是老师更胜一筹，喻甜也还是愿意奉老师为她宿敌榜上第一人。
姜薇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或者说这才是她始终关注的重点， “那你今晚去哪儿了”